「我只看到你惹人厭的地方,倒是看不出你有半點委屈。」練絕不痛快的冷哼了聲,她的過于平靜,像根針深深扎刺著他,讓他想要激怒她,讓她同自己一樣狂怒叫囂。
「你是頭一個說我是惹人厭的人,通常大家見到我都還滿喜歡我的。」她輕輕一笑,偏偏不發火。
「那是他們瞎了眼,才會看不清你的真面目。」他怎會不知她天下無雙的外貌有多吸引人,會有多少男人受到迷惑,因為他也是其中之一。
「原來從前你的眼力不好,像瞎了眼,我直到現在才曉得,真是失敬。」她極力不因傷口的痛楚蹙眉,笑吟吟地諷刺道。五年前那一刺,他們倆算是撕破了臉,她已沒必要再在他面前扮演柔情似水、溫柔婉約的君若兮,因為真正的她根本就不是那樣的人。
明知這一番話會把他氣得雷霆大發,但她就是忍不住要捋虎須,好似不藉此,就無法證實他依舊活得好好的。
不該是這樣的,她不該緊緊將他揣放在心口,不該在乎他在乎到耳聞父親暗中召集人馬沿路埋伏,意取他性命時,連想都不想,便偷偷瞞著父親離莊,快馬加鞭趕來助練絕月兌險,即使知道他不樂意見她出現,即使知道他會很樂于殺了她,她仍是沒有半點猶豫地趕了過來。
她見過太多比他俊美、瀟灑的武林俠客,可他卻是唯一教她記掛,始終縈繞在心頭的人。
也是她此生不能再踫觸的人……
「君若兮,你真的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怒火高張,成拳的右掌用力重擊了下桌案,早已被白蟻蛀蝕的木桌哪堪重擊,應聲倒塌。
君若兮眼明手快、滴水未濺地捧起她的茶杯。
「我應該殺了你!」練絕氣憤到結實的胸膛不住劇烈起伏,經脈再次狂亂逆走,他以幾個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
理智告訴他,這個女人留不得,早點出手殺了她,積郁在胸口的沉悶、仇恨、不平就能及早獲得解月兌,他真不懂自己究竟在遲疑什麼,為何還會被君若兮的一顰一笑牽動,她對他已沒有利用價值,到底他還在眷戀什麼?
莫非是對她余情未了?不!不可能!他早就看清她了,像她這種為達目的而用盡心機的女人,根本就不值得他留戀,所以他要殺了她!一定要殺了她!
馬上、立即、毫不猶豫直接動手!
霸刀再一次凌厲架在她脆弱的頸際,沉重的呼吸自鼻翼噴吐出,練絕忿忿地瞪著她。
君若兮捧著手中的茶杯,縴細的身形動也不動,連眼睫都未顫一下,果然欠下的終究是要償還,假如今天她注定要命喪于練絕之手,她,無話可說。
「為什麼不說話?」她動也不動,任人宰割的模樣讓他全身上下都不舒服,一點也沒有復仇的快感。
「我沒什麼好說的。」她輕淡說道,苦澀地咽下所有的痛。
水燦明眸不受控制地盯著練絕,他身上布滿大大小小的傷痕,流淌著鮮血,也不予以理會,黑發如同他的人張狂凌亂,整個人看起來好狼狽,這樣的他哪里值得她記掛在心上整整五個年頭?哪里值得?
「什麼叫沒什麼好說的?難道你不打算求饒?」練絕一雙深邃的黑瞳牢牢盯著她,縱然她一身黑色勁裝,但仍掩不去其絕倫美麗,只是……只是她身上流淌著血的傷太過于礙眼,礙眼到令他感到更加不愉快,而且那些傷絕大多數是由他造成的……
為何要感到不舒坦?他傷她理所當然,為何要產生愧疚、憐惜之情?她不是他想要的女人,他恨她!那強烈的恨意已茁壯到無法拔除!所以他要狠下心,不理會心里對她是否還存有除了恨以外的情緒。
避她流了多少血、胸口受的內傷是否疼痛難耐,一概與他無關!
「求饒?」君若兮笑出聲,好似他正在同她說笑般。「不論遭遇怎樣險境、窘況,我從不跟人求饒。」她的自尊絕不容許她為了活命,而向人低頭下跪。
「是啊!我怎麼會忘了你是高不可攀、柔情似水、容貌出塵聞名天下的君家莊大小姐,你爹又是名震天下的武林盟主,這樣的你,該是受眾人簇擁、奉承不是嗎?怎能卑微地向人求饒,不過很可惜的是,今日你面對的是看穿你的我,為了性命著想,你還是求饒吧!」他不信她真不看重自己的性命,就是要等著看她聲淚俱下,對他屈膝下跪,哀求他的原諒。
「你說得對,若想要活命,我最好拋下自尊,抱住你的大腿,懇求你的原諒,但是,我、不、要!」她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他的要求。
她的固執、她的驕傲、她的自尊,絕對不容許任何人踐踏,即便是纏繞在心頭整整五年的他,也不許!
她的斷然拒絕、刻意挑釁及尖牙利嘴,讓練絕有了她終于露出狐狸尾巴的感覺,就知道這女人絕對沒他想得那麼好,自己絕不能再受她蠱惑!
先前他會練功練到幾乎走火入魔,也全都是這個女人害的,都怪她在他練功之際,時不時浮現在心頭,使他無法凝定心神,導致練岔了氣,經脈受損,無法再回頭重新來過,原本一身純正,浩然正氣的功夫因此愈練愈邪、愈練愈怪,使他成了武林中人口中邪門的「刀狂」。
不管君若兮是視死如歸,或者早已看穿他的舉棋不定,他依然沒辦法真正對她下手,實在是對她存有太多疑問,在他尚未得到答案之前,她不能死。
「我問你,五年前你為何要殺我?」他深吸了口氣向她要答案,一個讓他可以對她徹底狠下心來的答案。
「……」君若兮愣了下,以為他就要動手了,沒想到他竟會追問五年前的事。
其實她早該料到不是嗎?平白無故被捅了一刀,連命都差點丟了,他怎會不想知道原因,可是真正的原因她不能說出來,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知道她會接近他、刺殺他全是出自父親的授意。
江湖中人只要听到君傲天三個大字,無不豎起大拇指贊揚,說他高風亮節、說他俠義心腸、說他武功蓋世……君傲天是眾江湖人士打從心里欽佩的真英雄,這樣的他豈能讓人知道,為了權位、為了名聲,他背地里暗算多少人,而她,則是父親最得力的左右手,常神不知鬼不覺代替父親除去許多人,這些事是君家莊最隱晦不為外人所知的秘密,她說什麼都不能泄漏只字片語。
「說啊!莫非你成了啞巴!」久久等不到答案,令練絕心浮氣躁,雖然她所說的話都尖銳到教他發火,可一旦君若兮悶不吭聲,他心頭的火會燒得更旺。他知道自個兒這樣很矛盾,一下希望她什麼都別說,一下又要她開口。
「好吧,既然你要我說,我就說了。」君若兮沉吟了會兒,腦袋瓜轉了轉已想好說詞,反正她本來就不是好人,練絕恨她深些或淺些,差別並不大。
「洗耳恭听。」她終于肯說了,練絕諷刺地挑挑眉。
「原因很簡單,就是我對你膩了,練師兄。」她佯裝厭煩的緊蹙秀眉,末了不忘甜膩膩叫聲師兄,知曉這會使他氣急敗壞,信了她的說詞——這些話在自己身上造成的痛,遠比那些傷還要更巨大、更強烈,差點讓她承受不住地軟倒下,可卻硬著脾氣撐在那兒。
不說她爹之所以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是因為她爹一直仇視、妒忌他爹——練揚,他爹和她爹本是同門師兄弟,她爹本來深得祖師爺爺喜愛,怎知練揚拜師後,竟讓情況丕變,她爹不再是祖師爺爺最寵愛的徒兒,且祖師爺爺還盛贊練揚是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于是將畢生所學盡傳授予練揚,甚至還私下給了練揚一本武功秘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