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鳥,他是你的爸爸嗎?」他不著痕跡的掃視了史懷仁一眼。
「我爸爸己經變成天使在天上嘍。」茉里童言童語的說,「他是壞人叔叔。」
「咦?壞……」老先生疑惑的看看她,再看看史懷仁。
史懷仁對他一笑,「我叫史懷仁,孩子們都叫我壞人老師。」
「你是老師啊?」
「是,我在幸福國小擔任代課老師。」以陌生人來說,這位老先生的問題可真不少,不過他向來敬老尊賢,還是非常禮貌的回答了對方的問題。
「爺爺,叔叔是我的老師喔。」茉里緊緊抓著史懷仁的手說。
見他們兩人互動親密,老先生語帶試探地問︰「小鳥好像很喜歡老師?」
「嗯!」茉里用力點頭,「我最喜歡老師了。」
「爺爺看得出來,剛才爺爺還以為老師是你的爸爸呢。」
茉里咧嘴一笑,「老師說他要當我爸爸啊。」說著,她抬頭看著史懷仁,「對不對,叔叔?」
史懷仁溫柔的笑視著她,模了模她的頭。「對了,」他忽地想起,「伯父,您是來找人的吧?」
老先生一怔,搖了搖頭,「不,我只是經過……」說著,他伸手模了模茉里的臉,「小鳥,爺爺走嘍。」
「嗯,爺爺再見。」茉里露出天真可愛的笑容。
「再見。」老先生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旋即轉身離去。
「媽咪,我們剛才遇到一個奇怪的爺爺握。」茉里一進門,就等不及跟母親提及巷口的那位陌生爺爺。
「奇怪的爺爺?」陳老師跟萬家香幾乎同時出聲。
「爺爺說我很可愛,還問了我的名字。」
「噢?」陳老師疑惑的轉而看著史懷仁,「懷仁,是什麼爺爺啊?」
史懷仁邊安頓著小棉花邊說︰「我們回來時,有位老伯在巷口張望,像是要找誰,所以我們就上前問了他……」
「爺爺戴著眼鏡,這邊……」茉里用手指按著自己眉心的地方,「這邊有顆紅色的點點。」
看見女兒的動作,萬家香陡地一震。
眉心有紅痔?難道……不,不會的,他不會……
「家香,你怎麼了?」見她神情有異,陳老師狐疑的問。
「他……那位老伯朝哪里走了?」萬家香神情凝肅的看著史懷仁。
他愣了一下,「車站的方向……」
他話才說完,她己拔腿朝門口跑去,留下錯愕的三人。
「媽咪?」茉里想追,史懷仁拉住了她。
「小鳥,你跟馥女乃女乃待在這兒,我去找媽咪。」說罷,他跟陳老師互看一眼,轉身便追了出去。
追出巷口,他看見萬家香朝車站方向狂奔的身影。
「醬油!」他喊著她,但她像是完全听不見似的迂自向前奔去。
那個老先生是誰?為什麼當她听見小鳥的描述後,反應竟會如此激烈?
「醬油!」他追上跑得有點上氣不接下氣的她。
萬家香瞥了他一眼,繼續往前跑,但也許是腳軟了或是被什麼絆著,她猛地撲向前去,摔在地上。
見狀,史懷仁嚇了一跳,一個箭步趨前拉起她,只見她臉色發白,眼眶里的淚水在打轉。他的胸口一緊,滿心不舍。「醬油?」
萬家香抬起濕濕的眼楮,唇瓣微微顫抖,「那是我……我爸爸……」說著,她忍著痛,繼續往前一跋一跋的快走。
「你小心。」史懷仁一把抓著她的手臂,免得她又跌跤。
她的爸爸?剛才那老伯是小鳥的外公?所以當他問小鳥的名字時,其實己經知道眼前的小女孩是自己的外孫女?
既然如此,他為何不與小鳥相認?為何都來到了巷口,卻不進去與女兒見面?她與她的父親……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兩人跑到車站,一輛公車剛好開走,萬家香幾乎要奔向馬路,史懷仁很快將她拉了回來,接著她整個人像是力氣用盡般的癱坐在地上。
「醬油?」他真的被她嚇到了,連忙攬住她的腰,將她托起來。
此時的她早己淚流滿面,眼巴巴的看著公車駛離,像個被丟下的小女孩般哭喪著一張臉,然後,她搗住嘴,像是不想哭出聲音。
她這脆弱的模樣讓他心一揪,忍不住將她攬入懷里。
「嗚~爸爸……」她低聲的嗚咽著,縴細的肩膀因激動及壓抑而顫抖。
史懷仁將她的頭按進自己的胸口,「醬油,你哭出來吧。」
萬家香沒推開他。她知道自己沒有脆弱的理由跟借口,知道自己不該想去依靠誰,但此刻,她想縱容自己……就這麼一次,就這麼一次讓她軟弱吧。
「爸……」她手一松,終于哭出聲音。
他輕輕拍撫著她的背,「哭吧,沒關系的……」
他低沉的安撫猶如溫柔的搖籃曲,她激動的心情漸漸沉澱下來,悲傷的哭聲也慢慢停歇。
他的胸膛好寬厚、好溫暖,這麼多年來,她總是在深夜抱著脆弱的自己暗自哭泣,從不曾有個如此令人安心的胸口讓她倚靠。她以為自己不需要,但此刻卻慶幸他就在身邊。
她忘我的伸出手抓住他,十只手指牢牢巴著他厚實的背。明明理智上想拒絕他、抗拒他,但她的心和生理卻都渴盼著他帶來的溫暖及安定。
她告訴自己就放縱這一次,就這麼一次就好……
第6章(1)
將萬家香緊緊抱在懷中的這一刻,史懷仁感覺她對他敞開心房了,她不再將他拒于門外,終于願意依賴他。她對他不是毫無感覺,她……她緊抱著他的力道告訴他,她是喜歡他的。
這個渾身是刺,像是刺蜻又仿佛是心門掛著「內有惡犬,生人勿近」警告標語的女人,是喜歡他的。
「腳痛嗎?」他微低下頭,柔聲的問。
她偎在他胸口,頭輕輕的點了點。
「過來,我看看你的腳……」他輕拉開她,扶她到一旁的花台邊坐下。
她依言坐下,膝蓋一打彎,便疼得她差點哀叫出聲。
他在她跟前蹲下,小心的翻起她七分褲的褲管,發現她的膝蓋己經擦傷。「你這一跤跌得不輕。」他抬眼看著她,「能走嗎?」
他溫柔的眼神及關心的話語,讓她心慌意亂。「可以,不礙事。」她勉強站起,假裝無恙的往前走,可實在是太痛了,走沒幾步便搖搖晃晃的就要跌倒。
他隨即趨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她本能的想掙開,他卻牢牢的攫住她,態度強硬。
「一直這樣撐著,也有覺得累、覺得無助的時候吧?」他凝視著她,笑嘆一記,「偶爾依靠我一下,行嗎?」
「我不想給你或是任何人添麻煩。」
「你不是麻煩。」他直視著她,「你的一切,我都想承受。」
迎上他熾熱的深情眼神,她心頭一陣狂悸。
「你……想聊聊嗎?」他不經意的問,「關于你爸的事……」
萬家香秀眉蹙緊,低頭不語。
「你跟你爸爸鬧翻了?」他語氣輕松,試著瓦解她的心防,「你干了什麼壞事?打破你爸爸心愛的蟠龍花瓶?」
他幽默的話語讓她心頭微震,抬起眼臉,她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望著他。這人是魔法師,會操控人心嗎?她明明想遠遠的逃開,為何總讓他靠近?她像是他手上的一只風箏,以為自己飛得夠遠了,卻抵不過他一個輕輕拉線的掌控。
「你爸爸看著小鳥的時侯,雖然只是一下下,但是他……笑了。」史懷仁淡淡的、若無其事的說。
聞言,萬家香一怔,驚疑不定的看著他。
「是真的。」他一笑,「我想他是個不苟言笑也難以親近的人吧?」
沒錯,他真是觀察入微,她父親確實是那樣的一個人,就她記億中,父親從不曾對她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