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過了橋,橋就沒用了。
他眼一眯,目光陰沉。「因為我掌控不了他,普天之下唯有他讓我感到忌憚,他手中的東廠勢力大到我無法想象。」
想用他卻又擔心養虎為患,可是平白送到眼前的利刃,是人都會心動,有了陸瑞京這把削鐵如泥的寶劍,還有誰值得畏懼。
西廠廠公劉公謹老了,他的勢力越來越薄弱,尤其是數年前中了一箭後,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他倒下後,他的黨羽見狀也幾乎全散了,真是太沒用了。
此事知情者不少,卻無一出面指證陸瑞京正是那出手之人——是的,這件事是他和陸瑞京「合作」的第一項任務,合力除掉漸漸不臣服于他的劉公謹,也藉此考驗陸瑞京與他合伙的可能。
讓他意外的是,盡避被發現是那下手之人,陸瑞京仍然未被卷進風波,由此可見陸瑞京在京城是人見人怕的霸王,自己不防著他行嗎?
這樣的人,留與不留都相當棘手。
「那你接下來想怎麼做?」不論他要做什麼,她總會在身後默默支持他,誰教她對他用情至深。
「宮中傳出來的消息不應有假,父皇時日無多了,為防皇後在詔書上動手腳,我會調動京畿衛包圍住皇宮,讓宮里的人一個也出不去。」心慈者干不了大事,那些兄弟必須死。
昏黃燈光照出了男子的臉,赫然是一臉陰狠的太子齊時鎮。
陸瑞京沒查錯方向,牡丹樓的幕後金主的確是齊時鎮,他借著牡丹樓作掩護探听消息,因而得知了不少朝廷動向,同時也收攏有意向他投誠的權貴,壯大己方的陣容。
「你是當朝太子,皇上駕崩後你便是理所當然的繼承者,有必要……」節外生枝嗎?
花絳的話剛說到一半,她手底下的人忽然表示有事要報,齊時鎮馬上閃身暫避至簾子後方。
須臾。
「陸瑞京要找他的童養媳?」而且還找到牡丹樓來了?
「怎麼和想容的情形很像,她也是要找人……」要不是名字不同,她真要以為陸瑞京是陸四郎。
花絳小聲嘀咕著,若有所思,若非齊時鎮出聲打斷她,以她的聰慧定能猜出其中的關聯性。
「什麼事,瞧你自言自語的。」來稟報的人離開後,齊時鎮又重新走回亮處。
對他來說,送到眼前的機會才是大事,由不得她恍恍惚惚的分心。
回過神,她嫵媚一笑。「沒什麼,只覺得巧合……剛剛我差去的人回報陸瑞京的人馬在找他的小媳婦,結果找到了牡丹樓,線索斷在這里,你有什麼看法?」
「移花接木。」齊時鎮冷笑。
「移花接木?」他是想……
「他有他的管道,我有我的情報。我們佔優勢的是他要找的人可能在牡丹樓內,不論那個人是誰,都會變成我們要派去的那個人。」那個太監要找媳婦,他就給他一個。
「你是說要找人代替?」這倒是個方法。
「不然你能送個真的給他?」他冷諷。
真的才不能送,得留在手里當籌碼,哪天陸瑞京不听話了,有人質在手,他只能當一條乖乖搖頭擺尾的狗。
「不能。」花絳說得果決。
不管有沒有那個人,肯定是送不得,他們要的是把陸瑞京掌控在手中,而不是給陸府送喜去。
「你想想,牡丹樓里有哪個姑娘足以勝任我要她做的差事。」
花絳思索了下,「丹湘。」
他嘴角勾起。「還是這個人。」
「試試又何妨,既然上一回听你的,這回換我給你出主意,她是干這事的不二人選。」她對丹湘有信心。
「希望她不會令你我失望。」他對一再的失敗感到厭煩。
「我把她叫來,你先躲在簾子後頭,一會兒我和她說什麼你都听得見,若你覺得有所不妥,事後再告訴我。」他不能出面,他隱忍了多年不能在此功虧一簣。
齊時鎮一頷首,再度信步走向垂放的錦簾後,厚厚的一層簾幕不透光,後面躲了什麼不易察覺。
花絳見他的身影已隱沒在後方,便搖鈴讓貼身伺候的丫頭去請來丹湘,待人來了以後,花絳也不唆,直接開門見山的說明其意,由她自個兒做決定。
要不是日子過不下去,女人不會自願賣身青樓,一旦入了賤籍可是永遠也翻不了身的,即便嫁人也只能為妾。
而丹湘是家道中落,落難他鄉,為了想過回以前的富貴日子才自甘墮落,將自己賣入牡丹樓當花娘,由此可知她的心性重財愛享受,只要出的價夠高,奸細一職她「當仁不讓」。
這也是花絳選中她的原因,因為她應了那句「婊子無情」,只要把榮華富貴搬到她面前,她連親爹都能出賣。
「要假扮陸督主的童養媳?」輕佻的眼兒一閃。
「你不願意?」花絳笑著問。
「我有什麼好處?」她直截了當挑明了她不做白工,不賞她令人心動的條件,要她點頭有困難。
「你要什麼好處?」她能給的絕不吝嗇。
丹湘媚眼一挑,勾起蓮花指。「那要看你能滿足我什麼。」
「事成之後有貴人為你贖身,並許你萬兩黃金,如何?」她該知足了,那是她一輩子也賺不到的錢。
彈了彈紅艷指片,丹湘笑得很媚。「貴人有多貴?」
「牡丹樓往來的貴人有誰不尊貴,你見過這里有販夫走一午嗎?」花絳心里暗暗鄙夷,丹湘比之從前又更傲慢了,妄想一步登天。
丹湘輕眨著長睫,紅唇輕掀。「黃金萬兩我不要,我要貴人為我贖身,納我為貴妾。」
不論貴人是誰,只要能進朱門,她便有自信捉住男人的心,讓他只為她傾倒,不顧發妻結發情。
她要的是徹底的翻身。
「什麼,你……」胃口也未免太大了,一名人盡可夫的花娘也敢攀高門,她把自個兒高估了。
花絳正想斥責丹湘妄想,垂簾後頭的男子立即輕咳,花絳明白他的意思——先穩住丹湘,答應她的要求,事後能不能得到那份賞賜就要看她的福氣。
「好,我答應你。」一咬牙,她應了。
這邊是陰謀詭計,處處算計,為了坐上龍椅而處心積慮,另一頭的溫泉山莊卻是完全不同景象,笑語如串。
「啊!快點、快點,快要跑了,你拉住,要拉緊呀!好大的一條魚……快呀,快拉起來!」
「你不要一直到邊上跑來跑去,大呼小叫,你看魚都被你嚇跑了,去去去,一邊搓泥玩去,不要打擾爺釣魚的樂趣。」男人埋怨的聲音中帶著笑意,半真半假的趕人。
「噢,你到底行不行呀,不行換我來,別平白糟蹋我的魚餌,你要賠我。」她挖得很辛苦,指甲都斷了。
「不行?!」男子激昂的揮手大叫,似乎別人毀了他祖宗八代的基業,他要殺了對方報仇雪恨。「你知不知道男人最恨別人說他不行,這是男人的逆鱗,你、你死定了。」
葉照容站在岸邊,一臉可惜的望著游走的魚群。「我死不死沒關系,可你的魚跑了。」
他們的晚膳沒了。
看著月兌鉤的斷線,咒罵聲立起。「都是你的錯,一直在我耳邊吵我,我才沒法安心釣魚。」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這叫遷怒。
「明明是你不行還怪在我頭上,你不是說你的外號叫獨釣寒江雪,釣了十幾年魚,戰無不克,打遍天下無敵手?」根本是中看不中用,空口說白話的草包。
「你……你還說我不行!壞心眼的丫頭,我就不信你的陸督主有多行,他才是繡花枕頭。」不屑和女子對罵,二皇子齊任時索性怪到她男人頭上,妻債,夫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