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走,去了你就知道了。」
成歆沒轍,只能跟著她前往廚房。到了廚房,她不進廚房,反倒是在附近走來走去。
「你到底是要干麼,打算要挖個坑把自個兒埋了?」
「我是要埋雞。」埋她干麼,把她煮來吃嗎?
「埋雞?」
「哎呀,說到你懂天都暗了,你就往這里挖吧,大概就挖這麼大,差不多一尺深就可以了。」她往前比劃著大小。
「用什麼挖?」
「沒有鏟子圓鍬就用手挖啊。」她模過了,這土並不硬。
第8章(3)
成歆瞪她一眼,不敢相信她竟然真當他是太監,對他發派工作。
「快點,我待會還要燒炭呢。」她打算到灶底挖點炭用用。
成歆無奈嘆口氣,動手挖土,余光瞥見她進了廚房,沒一會便裝了一畚箕的灶底炭出來。
「那已經不能用了。」
「可以。」把炭火端到他身旁,她問︰「有沒有火折子?」千萬不要跟她說,他們還停留在以石點火的年代里。
「哪里需要火折子?」他用下巴往一頭走廊比去。「那里就有掛燈。」
「喔,這更方便了。」她三步並兩步跑,把掛燈取了下來。
成歆看著她把掛燈放在腳邊,像是等著他把坑挖好才進行下一步。
「你是真心喜歡皇上的?」他像是閑來無聊,隨口問問。
突然被這麼一問,辛少敏不禁害羞了起來,更糟的是,她答與不答都尷尬,因為她現在的身份是太監,所以最好的辦法是裝作沒听見。
她沒回答,他也不以為意,自顧自地道︰「可你知道皇上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應該比我清楚吧。」她沒好氣地回他。
成歆想了下,話鋒一轉。「你知道嗎,玉泉宮湖泊邊的假山內有暗道,不但能通往其他宮殿,亦可以通往宮外,所以他能在宮里來去自如,想送什麼東西到其他宮殿更是神不知鬼不覺。」
辛少敏眉頭一皺,總覺得他話中有話,她垂眸細思,想到了什麼。她曾見過大哥從玉泉宮內走來,想必他是從假山走出,手中的食盒有黑火藥的氣味,隔幾天玉辰宮就被炸了。也依稀記得她中毒半夢半醒間,似乎听他們兩人說,她比後宮那些隨便挑撥就衍生殺機的女人好得太多……難不成炸掉玉辰宮的火藥是他藉由暗道神不知鬼不覺藏的?
心底迸出刺骨寒意,她不禁打了個哆嗦,抬眼瞪著笑得很可惡的成歆。
「你現在可清楚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了?他是個殘虐無道之人,後宮災禍幾乎出自他的手,他視人命為螻蟻……」
太斗適巧走到,正要開門駁斥時,辛少敏搶先一步。「成歆,皇上說你十年前被他帶進宮,這十年來你一直都在宮中,難道你會不知道皇上是什麼樣的人嗎?難道你會不知道他是被逼的嗎?」
「你是這麼認為?」
「我不能說他的手段是對的,但當狀況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時候,你認為他還能怎麼做?」辛少敏定定注視著他,沒有惱怒,只有不解。「你是在試探我嗎?我不認為你會不知道皇上為何會這麼做,除了瘋子,有誰會為殺人而殺人?殺人快樂嗎?殺人能得到解月兌嗎?皇上不對,我也不喜歡他的作法,但是你是跟在他身邊十年的人,他的痛,你沒看到嗎?」
她一席話說得條理分明,頭頭是道,教太斗忍不住贊賞。
成歆笑了笑,不答反問︰「也許咱們根本沒有明天,你不怕嗎?」
「世間本無常,正因為無常更需要及時行樂,老是提心吊膽,這日子要怎麼過?」她瀟灑地說著。「如果真的沒有明天,可以和最愛的人,一起走到人生的最後,你不覺得也是挺不錯的嗎?」
看著她的笑臉,成歆不禁也笑了。「好,听起來挺不錯的。」
「是不錯啊,是說你會不會挖太慢了?再深一點,這樣埋不了什麼東西。」
「好,我會挖深一點,到時候把你埋進去。」
「喂,做人一定要這樣嗎?」埋她到底是哪里好玩了?
太斗站在後頭,看著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疑惑地皺起眉,明明剛剛就快要吵起來了,怎麼一轉眼像是在斗嘴?
一行人走在廊道上,從玉雋宮前殿朝後殿的方向走。
「皇上真要在生辰過後選秀?」來到後殿處,蕭及言才壓低聲音問。
「有何不可?」
「可攝政王這提議不知又有何詭計。」以無皇嗣為由而選秀,听起來頗合理,但是由夏侯決提起,卻讓人不得不防。「他該替龐銳請命的,不是嗎?」
龐銳是夏侯決的表弟,更是倚重的左右手,身為五軍總督,他執掌五軍,鎮守京畿,如果夏侯決不得不逼宮時,龐銳手中的兵是最精銳又近在京城里的,夏侯決不可能放掉龐銳這顆棋。
但是連著幾日早朝,夏侯決絕口不提,甚至今天又突然提起要選秀,就連日子都定得如此急促,教人模不著頭緒。
「龐銳被押在大理寺,夏侯決不敢要百官請諫,那是因為朕已經殺雞儆猴,在押下龐銳的隔日,只要上書替龐銳說話者,一律以同謀押進大理寺,在風聲鶴唳中,誰敢再替龐銳背書?就連夏侯決也得暫時放下。再者五個都督都被朕以辭官自清給逼退撤換,就算龐銳回來又有何用?依夏侯決的性子,將他逼急了,他只會用最快的方式殺朕。」
「難道他會調回邊防軍?」
「他調不動的。」夏侯歡低低笑著。
「怎會?邊防軍只認兵符不認人,就連兵部也無權干涉。」
「因為朕有個好朋友,替朕在邊防制造了點麻煩,讓最近的邊防軍回不來。如果要調西北軍,就算急行軍,一個月內也到不了京城,而鎮北軍負責守大涼邊境動不了,一如鎮南軍負責守無極邊境……他能調動的唯有鄰近古敦的鎮東軍,可惜,動不了。」
「古敦?」他詫道。「難道古敦頻頻騷擾東境是因為——」
「對他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前一陣子東境傳回古敦軍頻頻騷擾,且作戰之法極為古怪,形蹤撲朔迷離得難以猜測,教人搞不懂戰略,他就知道是那位好友相助。
闌示廷確實是個聰明人,他不過是提點了下,他全都明白了。
蕭及言听至此,這才真真切切地明白了夏侯歡當初接近古敦皇子的目的,原來是他早已看穿夏侯決會走的下一步。當初不只是為了不讓古敦皇子死在夏侯決手中,更是藉此讓古敦皇子欠下人情。
他知道夏侯歡工于心計,卻沒想到他眼光竟如此精準,計算得毫厘不差。
「可是如果攝政王要下手,難道會是在選秀會上頭……」使毒?
夏侯歡哼笑了聲。「朕會在選秀之前就將他拿下。」說著,一股香味飄近,教他微揚起眉。
「這事得要從長計議,關于李鐸那兒……」蕭及言抬眼,見他目光望向彤園方向,突地聞到一股燒烤香味,不禁微蹙起眉。「難道是御膳房掛爐局送了燒烤膳食?可現在都還未到正午……」
「不,是少敏在弄膳食吧。」他笑道,想起那回在御膳房的倉庫邊,瞧見偷啃菜又企圖拿地瓜賄賂他的她,教他唇角的笑意不斷地擴大。
蕭及言看著他臉上的笑意,低聲道︰「皇上,臣私下派人去打探過那名太監的來歷。」
「查得如何?」他問得漫不經心,嗅著那股香味,覺得肚子都快要鬧饑荒了。
「一無所獲。」
「喔?」
「皇上,一個查不出來歷的太監,難道不覺得古怪?」
「是挺古怪的。」夏侯歡隨口說著,朝他擺了擺手。「好了,及言,你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