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外面忽然傳來驚恐的馬嘶聲,馬車毫無預警的急拐彎,車身猛烈的震顫起來。
「哦!懊死!」郁青天的手從壺柄上滑開。
「啊……」陳雨過穩不住身形,跌跌撞撞的往前撲去,腳尖還勾住小茶桌的一腳。
小茶桌立刻被她勾翻了,連帶放在桌上的紅泥炭爐和上面燒著的滾水一起往郁青天潑去。
「啊——」她驚呼一聲,忙伸出手去抓,卻已經太晚了。
車廂里就這麼點大,郁青天才退了半步,他的背就頂到了車壁,再也退不了了。于是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仍然火紅的熱炭和半壺滾燙的熱水一起潑到自己身上。
懊死的,還真疼呢!他疼得齜牙咧嘴。
陳雨過睜大黑白分明的大眼,面對由自己造成的一團混亂,整個人呆若木雞。
「你該不是想我倆都燒死在這里吧?」郁青天露出一抹扭曲的微笑。
才一會兒工夫,那些熾熱的炭已經在長毛墊子上燒出幾個窟窿,而且火苗還有逐漸蔓延之勢!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落在他身上的那些火花已經被滾水澆滅了。
「我馬上找水來澆滅它們。」陳雨過在車廂里團團亂轉,總算找到隱蔽在暗處的盛水木桶,趕緊用里面的水一一澆滅那些火苗。
又是火又是水的,長毛墊子已經全毀了。
直到確定每個地方都不再有火星,郁青天才放下心來,緊繃的神經放松了,被燙傷的地方更覺得一陣陣火辣辣的疼。
幸好這火炭和滾水都是潑在他身上,若是潑在雨兒身上可就糟糕了!為了安全,以後再不能在馬車里弄這些危險的東西了!他的濃眉因為懊喪而皺得死緊,薄唇也因為忍疼抿得緊緊的。
「青天,我來幫你了!」
「幫——」郁青天只來得及抬起頭,剩下的那半桶水就已經澆在他身上了。
陳雨過只顧救火,全然忘了這時天氣已經入冬;連日的大雨更是造成氣溫比往年這時更旺。
好、好冷啊!這半桶水一淋,他頓時臉色青白,牙齒也格格作響。
慘了,她又壞事了!念及此,陳雨過的臉色甚至比郁青天的更蒼白。
「我馬上幫你月兌下來!」事已至此也無法顧及其它了,陳雨過手忙腳亂的要幫他月兌下那些被水淋濕的衣物。
「你別……」
「不月兌掉你會生病的!」他想開口阻止,可是陳雨過不但沒听他的,動作還更快了。外袍,夾衣、中衣……一層層的都被她解開了。
有了這些衣服的層層阻隔,身上的燙傷似乎比手臂上那些好得多了,可是肌膚上仍留下一個紅紅的印記,甚至還往下蔓延到他的褲腰……
她只倉卒瞥了一眼,就面紅耳赤的不敢再細看了,可一想到下面還有燙傷,她就咬了咬牙又去解他的褲帶。
「別動,等一等。」他的大手按住了她的小手。
「可下面也有燙……」傷呢!
「我說等一等!」郁青天提高了聲音。
「嗚……」听出他的不耐煩,陳雨過的心很受傷,黑白分明的大眼里再次凝聚淚水。
懊死,他也不想凶她的,可是已經沒有時間來哄她了!
郁青天注意到,已經很久沒听見沈虎的動靜了。照理說車廂里出了這麼大的事,身為侍衛的他早就應該過來察看才是。
還沒到他們計畫中的地方,不應該這樣啊!可……
事情有些不太對勁!他忽然有一種不祥的感覺。
「噤聲,不能哭了!」他緊張的道。
「嗯。」陳雨過使勁的咬住嘴唇,這才止住了哭聲,卻止不住眼淚一滴滴落下,跌碎在又是水又是窟窿的長毛墊子上。
一定是出事了!不祥的感覺越來越濃重,郁青天的濃眉也越擰越緊。
「外面出什麼事了?」這下就連陳雨過也覺得事情有些不太對勁。
「一會兒听我的,我要你跑你就拼命的跑,干萬別回頭。」郁青天湊到她耳邊,急促的叮囑道。
「那你呢?」她緊張的問。
「別管我。」來人要對付的是他,沒有他,她逃生的機會會大很多。他的聲音壓得低低的。
「這怎麼行,我們是一起來的,當然要一起跑了。」陳雨過也學他的樣子壓低自己的聲音。
「都說要你听我的了,你還辯什麼?!」不可否認,當听到她說他們是一起的,他的心里開心極了,可是說話的聲音反而更嚴厲了。
「可……」
「這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陳雨過仍有異議,馬車外卻忽然傳來一陣掌聲。
是誰在外面?
懊死的索中哲,這就是你所謂的萬無一失的布置嗎?!
下一刻,陳雨過滿是疑問的目光撞上郁青天惱怒至極的目光,在那惱怒陰郁的後面,她看出了他的緊張與不安。
「你是大騙子,我不會再听你的了!」她嗔道。
「雨兒听話,都什麼時候了,就別再和我鬧……」望見她溫柔如水的眼波,郁青天的聲音戛然而止,大手亦停留在半空中。
「別忘了我們是一起的,要生一起生,要死就一起死。郁青天,你休想讓我拋下你獨自逃命!」她溫暖的小手主動握住他停在半空的大手。
雖然手背上被燙傷的地方都叫囂著疼痛,可郁青天的心卻不以為苦,反覺得甜滋滋的。
「青、青天?」見他出神,陳雨過忍不住喚道。
「好,我們生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凝視那雙毫無陰霾的明眸,郁青天點一點頭,慎重的許下一輩子的諾言。
第六章
「嘖嘖,還真是郎有情、妾有意呢!」
「砰」的一聲,車廂門被拉開,一個高大的男人擋住了車門口。
「敖鷹?」看見那刀削斧斫的傲氣五官,郁青天的心猛的一沉。
熬鷹是九王爺的義子,也是他手下的得力大將。半年前,當今皇上為了削弱九王爺的勢力,借故將他派往邊關駐守。
也是因此,他們的計畫里壓根沒考慮到此人會忽然出現︰而敖鷹的意外出現,也意味著他們的計畫開始出錯了。
「一別多年,難得郁大人還記得我哪!」敖鷹在笑,可是笑意卻不及眼眸,而他打量他們的樣子,更像是猛禽在打量獵物。
「你想怎樣?」
「不想怎樣,只想請大人幫個小忙而已。打攪了大人的雅興,敖鷹心里挺過意不去的。」望著郁青天凌亂的衣著以及那只仍放在他褲腰帶上的小手,敖鷹一臉似笑非笑。
「你知道就好。」雖然知道他誤會了,可是郁青天根本沒打算要澄清什麼。
敖鷹這家伙最是心狠手辣,據說他曾一氣殺死幾萬降卒,連眉頭也不皺一下,讓他以為雨兒是他的女人,是目前最能保障她安全的辦法。
「需要等大人盡興之後再行商談嗎?」敖鷹言語曖昧的。
「你能識趣那自然是最好。」郁青天冷哼一聲。
「那——還請大人繼續吧!」敖鷹雙臂抱胸。從他那興致盎然的表情可以看出,就算是眼前當場演出活,他也沒有要退場的意思。
不必了!蘭郁青天瞪他一眼。
「憋久了不太好吧!我們都是男人有什麼好害羞的,郁大人就當成我不在……」听他的語氣,不像是你死我活的政敵,倒像是一起狎玩的輕薄浪子。
「我說不必了!」郁青天打斷他的話。
他們在說什麼?她怎麼都听不懂呢?陳雨過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望望這個、又望望那個,一臉懵懂不解。
「喲~~這張小臉看著挺普通的,沒想到還長著一雙勾魂眼哪!」敖鷹伸進一只手來,一臉輕佻的模過陳雨過的下巴。
「啊!」陳雨過被他輕薄的動作嚇到了,一時竟忘了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