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宮之寶也紅了眼眶,心疼著曙臨把好多苦都藏著,不讓他知道,不讓他發現,他的罪孽到底有多深?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他被強迫長大,不得不世故,那是因為他沒有爹!當他在私塾上學,有多少人拿他沒爹這點作文章欺負他?當他在武學館學武時,有多羨慕別人都有爹疼?
他的爹呢?
拋棄他十年,卻在十年後大搖大擺地出現,一副理所當然地接近他,一副好像愛著他們……天底下有這麼混蛋的事嗎?
「三月,不要說恨,不要這樣說我,我那時失了記憶,我根本就不記得你娘,又怎會知道有你?」這不是替自己推卸責任,而是他比誰都惱恨,因為他痛失了最美的一段記憶。
「藉口!」
「不,三月,相信我,爹真的是很愛你。」宮之寶緩步接近他,想抱緊他,他卻退得更遠。「三月……」
他的心被三月的疏離給撕得粉碎。好痛,怎會如此的痛?
「我討厭我的名字!我討厭你!我恨你!」他知道娘只是透過他思念著爹,他知道娘為了等爹吃了多少苦,而這個名喚為爹的男人,卻從不知道!「十年!你知不知道十年可以有多折磨人?」
毛三月轉頭就跑,卻撞上一堵突然出現的肉牆,他撞得頭暈眼花,想退開,卻發現自己竟被擒住,抬眼,是個從未見過的男人。
「宮澤……」宮之寶驚惶失色地喊著。
「毛三月,你討厭你爹,那就讓我帶你走吧!」倏地,他身形如絮,消失在廳外的垂柳拱門。
「宮澤,你要帶我兒子去哪?!」
「宮爺,到……」毛曙臨見狀,才要說明,豈料——
「之寶,到東城郊外的七步亭,澤兒會在那里。」宮藏玉沉聲道。
「我馬上去!」他身形疾如雷火,瞬地消失不見。
毛曙臨愣了會,緩緩回眼。「宮老爺,難道你……」
「怎麼還叫宮老爺?叫爹~」宮藏玉笑呵呵的。「來人,備轎。媳婦,陪爹去看戲吧。」
第十章
東城郊外七步亭為前驛站,人煙稀少。
遠遠的,宮之寶便瞧見毛三月被宮澤緊拽住,外頭站了幾個勁裝打扮的男子,而串內還有個男人。
他管不了那麼多,足不停歇地躍到事前。
「宮澤,把我兒子還來!」宮之寶咬著牙低咆著。
「你說還就還?那麼你搶的衣料,是不是全都要還給我?」在亭內悠閑口叩茗的男人痛快地笑著。
爆之寶眯起黑眸戒備,在看見那人面容後,惱火地翻了翻白眼。「朱大常!」
他娘的!要不是一直找不到證據可以抓他治罪,豈還會讓他逍遙法外?
「喏,剛才的交易,你可听清楚了?」朱大常悠閑地問著。
「我听你在放屁,你當街調戲我娘子,還差人襲擊頭痛欲裂的我,你還敢跟我談交易?」宮之寶氣得險些咬碎一口白牙。「不要忘了,縣宮正派人追查錦繡布莊染房被縱火一案,若是與你有關……」
「與我有關又如何?不妨告訴你,就是我要人去縱火的!」朱大常囂張笑著。
「怪誰呢?這都怪你!誰要你收購了所有的衣料,害得玉繡莊不得不停擺,若不是你做絕,我又何苦要人縱火?」
「果真是你!」混蛋,居然還這麼囂狂!
「是我又怎樣?你又能拿我如何?重要的是,你兒子在我手上,你能不把那些衣料交出來嗎?」
「你是吃定我了?」燒他染房,綁他兒子,還要他無條件給衣料,當他是在開救濟院的嗎?
就算是,也不濟他這種混蛋!
「就是吃定你,怎樣?」
「朱大常,你真的是很想死就對了!」若不是三月在他手中,他根本不需要听他狂吠!
「喔,那麼你的意思是說,你兒子比不上那些衣料嘍?」朱大常朝宮澤使了個眼色,宮澤二話下說地立即扳動著毛三月一根手指,像是要將之狠狠折斷。
毛三月緊咬著牙,皺緊濃眉不喊痛亦下求饒。
「住手!爆澤,你怎可以跟在這種混蛋身邊狼狽為奸?!」宮之寶的弱點被緊握住,就算有半分勝算,他也不敢拚。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他不睹!
「為何不跟著他?跟在他身邊,他才能幫我報復你讓我坐了十年牢的痛。」宮澤似笑非笑著。
「你恨我,可以針對我,不要拿個孩子出氣,他是無辜的,他什麼都不懂!」別傷他,傷兒一分,爹疼十分哪!
「是嗎?」宮澤瞅著朱大常。
朱大常立即意會,笑得得意而張狂。「喏,想救他,先對本大爺磕十個響頭。」
毛三月聞言,瞪大了黑眸。
「好,我磕,你放過他。」宮之寶毫下猶豫地妥協了。
能救三月,就算要他磕一百個響頭,他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不只如此,你還得要把先前在江南一帶買進的衣料全都還給我。」
「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磕吧。」朱大常等著呢。
爆之寶深呼吸了一口氣,掀袍,眼看著就要雙膝跪下!!
「不要!我爹不是這麼懦弱的人!不準跪、不準磕!」毛三月用盡氣力吼著,噙淚的虎眼直瞪著快要跪下的宮之寶。
爆之寶呆住,唇角抖顫了下,突地笑得孩子氣。「三月,你叫我爹耶!你叫我爹耶。」天啊,好感動,原來被叫爹是這麼爽的事。
「誰叫你爹啊?」毛三月很不甘心地吼著。「人家叫你跪就跪,叫你磕就磕,你到底足下是男人啊,可不可以爭氣一點?」
「給我閉嘴!」朱大常從亭內躍出,一巴掌往毛三月稚女敕的臉龐甩下,力道大得他閉上眼,卻咬牙不喊痛。
「混蛋,你敢打我兒子!」宮之寶氣得渾身發抖,手臂上的青筋暴顫。
「我打你兒子就打你兒子,不然你怎樣?」朱大常揚起手,眼見要再落下第二個巴掌,卻被人一拳揍得暈頭轉向。
毛三月傻眼,宮之寶呆掉,身後一千勁裝男子也傻住,原因無他,只因朱大常被宮澤一拳打飛,還有一隊從宮道旁草叢里竄出的宮兵。
「總捕頭,剛才朱大常說的話,可听得清楚?」宮澤懶懶地回頭,看著帶隊的總捕頭。「朱大常坦承縱火,且命我綁宮爺之子,以脅迫宮爺無條件給予衣料,兩條罪責,應可以將他論罪吧。」
「當然可以,煩請告知宮老爺,多謝他的配合。」總捕頭定向前和宮澤寒暄兩句,回頭喊著,「還不全都拿下!」
嘩的一聲,宮兵抓人,朱大常被逮,毛三月被完好無缺地送回宮之寶面前。
「你……」宮之寶趕緊將毛三月護在身後,戒備地瞪著宮澤,不懂他令人猜不透的行徑。
「之寶,都沒事了吧。」
後頭,宮藏玉和毛曙臨雙雙下了馬車,後者快步跑向毛三月,擔憂地審視他。
「爹?」宮之寶慢了數拍,不懂爹怎能半點反應都沒有。
「澤兒,沒事吧。」宮藏玉轉向問著宮澤。
「老爺,我沒事。」宮澤淡道。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宮藏玉呵呵笑著,卻發現左臉頰上有兩道又辣又熱的視線,不由得擺起更和氣生財的笑意。「之寶,怎麼了?」
「老家伙,我覺得有些事,你不得不跟我說清楚。」宮之寶猛鷥的黑眸直瞪著這個愈老愈頑皮的爹。
「這個嘛,簡單來說就是……」宮藏玉簡單說明著。
爆澤被大赦之後,已是自由身,離開牢里,宮藏玉已在外頭等著他。重回金陵,是為了要贖罪,經由宮藏玉穿針引線,得知宮之寶杠上了玉繡莊,引得染房被縱火,卻也不知不覺中發現毛曙臨是當年他在杏陽山谷曾遇過的女子,再見到毛三月,那神似的臉孔,教他確定那兩人是宮之寶的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