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里怒斥自己,愈想愈氣,對自己竟然顧慮一個女人的看法感到火大。
話說回來,那個女人跑哪兒去了?怎麼整個下午都不見她?
「恩希!羅恩希!」他揚聲怒喚。
無人回應。
她去哪兒了?他惱火,又不禁有些慌,推著輪椅來到書房外。「羅恩希,你給我過來!」
「少爺,怎麼了?」李阿妹听聞叫喚,急忙奔跑過來。「有什麼事嗎?」
「恩希人呢?」他厲聲質問。
「恩希?」李阿妹一愣,想了想。「喔,她應該在廚房吧。」
「她在廚房?」他皺眉。「她去廚房做什麼?」
「應該是在做點心……」
「你說她下廚?為什麼讓她下廚?我是讓她來照顧我的,不是幫忙料理三餐,那些是其他人的工作!我不準你們隨便使喚她!」
「少爺,你誤會了,我們哪敢使喚恩希啊?」李阿妹喊冤。「是因為少爺愛吃她做的點心,所以她才進廚房……」
「等等!」夏風見愕然打斷她。「你說我愛吃恩希做的點心?」
「是啊。」李阿妹點頭。「少爺不知道嗎?你愛吃的桂花糕、鳳梨酥那些,全是恩希做的啊!上次招弟姨照她留下的食譜做,不合你胃口,還被你念了一頓,不是嗎?」
原來那些點心都是她親手做的?
夏風見難以置信。「所以去年生日,我以為是招弟姨做的桂花糕跟豆沙包,都是恩希做的?」
「是啊,那天她來看我,知道少爺準備帶人回來吃飯,就做了那些點心,還有蛋糕,也是她做。」
真的……是她!
夏見風震驚,胸海涌起復雜的情緒。他從小就愛吃點心,尤其是傳統的中式甜點,媽媽做的桂花糕更是一絕。
那天,當他看到懷念的桂花糕,原本不想吃,怕吃了會大失所望,徒增惆悵,但那糕點實在做得色香味俱全,他終于受不住誘惑,拈了一塊咬進嘴里。
他嘗到了媽媽的味道,幾乎和母親當年做的一模一樣!
他感動得難以言喻,忽然失去狂歡的興致,將一干酒肉朋友都趕走,獨自躲在房里品償回憶的滋味。
他想起媽媽、想起爸爸,想起曾經無憂無慮的童年。
那些他以為早就支離破碎的記憶,在那天,拼成完整的一幅圖,而他看著,眼眸隱隱泛酸……
不能再想了!
他凜然告誡自己,好不容易整肅的全副武裝,不容許有絲毫坍落的機會。
夏見風深吸口氣,眼神變回冷硬——
「告訴恩希,以後不用再做點心了,我不會吃!」
為什麼不吃她做的點心?她哪里做錯了嗎?
那天,她興沖沖地做好芙蓉豆沙糕,端去他書房,他卻冷冷地告訴她,從此以後他再也不吃點心了,尤其是她做的。
為何針對她?她不解。
「是不是我做的哪里不合少爺的品味?你說,我會改進。」
她追問,他不回答。
那天晚上,他也不吃晚餐,只喝了一碗湯,便將自己關在房里,之後幾天,對她也頗為冷淡。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恩希不覺有些傷心,大家都說少爺對她特別,但她寧願他對她發脾氣,也不要這種疏離的客氣。
這天早上,復健師為他安排了一系列的療程,他努力配合,大有進展,但也幾乎累垮,她在一旁看得很不忍。他沒讓自己休息,吃過午飯便進書房工作,跟公司各級主管開視頻會議,她幾次經過,都听見他對著螢幕大聲咆哮,顯然對公司的業務情況很不滿。
他心情很糟,她看得出來。
吃點甜食應該會讓他精神好一點,之前她總是這種方式安撫他的,于是她又進廚房,這回做了最拿手也是他最嗜吃的桂花糕。
等他開完會,她便敲書房門。
「進來!」他嗓音陰郁。
她推開門,刻意綻開朗朗笑顏。「開完會了嗎?少爺,要不要休息一下吃點東西?」
他從一疊資料上抬頭,見她手里捧著一盤桂花糕,眉宇一擰。「我不是要你以後別做了嗎?」
她一顫,差點端不穩托盤。「你不想吃嗎?少爺,是你最愛的桂花糕喔。」
他冷下臉。「我說了我不吃!」
她心一沉,掩不住失望,盈盈走向他。「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少爺,如果你不高興,可以直接跟我說啊。」
「你沒做錯!」他瞪她。「為什麼你會這麼想?」
「因為你不吃我做的點心,你以前……明明很喜歡吃的。」她嗓音有點啞。
「我現在不想吃,不行嗎?」他慍怒。
「不是不行,只是……」恩希感覺笑意如潮水,逐漸從臉上消退,而她無力阻止,胸口梗著某種難以言喻的酸楚。
奇怪,他不過是拒絕她做的甜點而已,她竟會覺得如此難受?好像他當眾甩了她耳光似的,臉頰窘得發痛。
第4章(2)
她深呼吸,極力振作。「少爺,告訴我為什麼你不想吃好嗎?你給我一個理由……」
「你煩不煩啊?」夏見風忽地失去耐性,猛力拍桌。「我為什麼要給你理由?為什麼非吃你做的點心不可?還是你對我有什麼非分之想?你以為先收買我的胃以後,接著就能收買我的心?」他怒視她,眸中明滅著野性的火光,像一頭激烈撞擊囚籠的猛獸。
她承認,自己有點嚇到了,他這樣的眼神遠比之前在醫院里拿搖控器砸她時還可怕。
但她不許自己認輸,口氣舒緩,以柔克剛。「你別誤會,少爺,我對你真的沒有那樣的想法。我已經有未婚夫……」
「我知道,你不用一再強調。」他咆哮地打斷她。
她怔住,而他見她容顏蒼白,這才驚覺自己脾氣失了控,他咬牙,拄著拐杖起身。
她見狀,擔憂地阻止。「少爺,你今天也累了,還是坐輪椅吧。」
「我要自己走!」他堅持拄著拐杖,緩緩走向書房門口,但走不了幾步,已經累得難以支持,正巧經過沙發,他順勢坐下,重重喘息。
恩希跟過來,抽出紙巾,很自然地為他擦汗。
夏見風注視她的舉動,她不經意的溫柔,令他感動,卻也氣惱。
「你說,你從小就崇拜我?」他不禁啞聲問。
「是啊。」替他擦過汗後,她跪在他向前,替他按摩緊繃的雙腿。
為什麼她可以對他麼好?他才剛那麼粗爆地飆罵過她,她卻毫不計較,一心服侍他。
夏見風繃著臉,心髒在胸口悸動著,熱血沸騰。「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很可能喜歡著我?」
她震駭,停下了動作,抬頭傻傻地望他。
「你說你崇拜我、全仰慕我,所以很樂意來當我的看護,你有沒有想過,這說不定是一種心動?」
「心……動?」
「你一直說這是恩情,但說不定不僅如此?」他試探地問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何要試探,或許是因為他其實偷偷盼望,她對他除了報恩之外還有一些別的什麼。
但她,卻只是怔忡地看了他好一會兒,然後搖頭。「不是心動,絕對不是。」
他絛地眯眼。「你敢肯定?」
她點頭。
才剛稍微平抑的怒火又飆揚,他狠狠瞪她。「我就不相信你當時沒有一點少女情懷!你敢說自己從來沒幻想過能當我女朋友?」
她怎能說對他毫不心動?這簡直是侮辱!令他狼狽。
但她似乎不覺得這是侮辱,幽幽嘆息。「你忘了嗎?你那時候有女朋友的。」
他愣住。
「光我看過的,就有三個。」她悵然低語,思緒迷蒙,回到從前。「我知道你不是同時跟他們交往,但只是剛好一段戀情結束又接另一段。她們都好漂亮,跟你一樣都來自富裕的家庭,教養也都很好,是那種內外兼美的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