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說愛我 第12頁

周允寬不得不承認,她力道控制得很好,那舒爽的感覺讓他嘆了一聲,發覺自己緊繃的肌理已被她微涼的指月復揉開時,他右掌越過自己的左肩,握住她左手。

「可以了。」他道。

由于他低著臉,沈安婕不知道他說了話,因此被他這一握給嚇了一跳,連手也僵在他肩上,看著仍低垂頸項的他,不知道該怎麼做。

他的手有些干燥,卻很厚實、溫暖,整個手掌將她的手心都包裹住,這個令她不明所以的動作,和平時為了提醒她他在說話而輕握她手腕的感覺不大一樣,有一種無法形容的微妙感受。

就好像下午,當意識到自己靠在他懷里時,那瞬間,她也有如同現下這樣的奇異感受,也是那時她才知道,原來包裹在冷淡清冽的外表下,他也有著炙熱的體溫。

想起那個懷抱,她感覺耳根和頸背一熱,胸口又怦怦跳了起來。

靶覺她一直未有動靜,周允寬才緩緩睜眼,轉過頭,見她臉色微紅地看著他,他收回手,移動腿上的筆電,起身面對她。「畫完了吧?那快去睡,以後功課拿進書房來做,別在客廳了,那里光線不夠亮。」

她點點頭,拿去畫本正打算走出書房時,右肩倏然被他握住,她轉身看他。

「你——」他審量她好一會兒,道︰「沒事吧?」他仍記得下午她痛哭失聲的模樣,她哭得連身體都在顫抖,幾乎站不住腳,他還得環著她的腰撐住她。

她的哭聲不算大,但那藏著絕望和委屈的聲音竄入他耳膜時,卻讓他心里跟著一抽一抽的,他知道她父親的發言還有那個女人的指責傷害了她,對她而言,這一切都很殘忍沒錯,可這也是讓她看清事實的最好方法。

沈安婕盯著他好半晌,才懂了他的意思。「我沒事。」

想起自己就那樣靠在他身上哭了起來,她臉一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想起他替她挨了一個巴掌的事。

踮起腳尖,她身子傾前,細細看著他下巴,語聲軟軟的。「你下巴會痛嗎?」

周允寬垂著黑眸看她,那含著關切的朦朧嗓音鑽入他耳中時,他胸口驟跳了下,奇詭的異樣感受讓他皺了皺眉。

身體往後退了一步,他沒回答她,只是淡淡開口︰「去睡吧!」

「好。」她抱著畫本向他頷首後,轉出書房,沒幾秒,又回到他面前,「周律師。」

周允寬仍是皺著眉,看著兩腮紅潤的她。

「一直都忘了跟你道謝,謝謝你為我媽媽和我做的事,我知道你昨夜和今早說的那些話是為我好,下次開庭如果還需要我出庭,我也會勇敢面對的,晚安。」她彎著大眼笑了笑後,做了個九十度的鞠躬,才跑出書房。

他有些訝然地看著她的身影轉進房間。

他不是察覺不出來,她其實是有些怕他的,怎麼今晚的態度卻不大一樣了?

畫竹要先立竿,由上而下,下粗上細,每一節的起筆和收筆都要一頓,讓竹節稍粗一些;筆尖沾了點水,又沾上少許墨汁後,她要開始加上枝干了,然後是葉子……

沈安婕握著蘭竹筆,在生宣紙上做水墨練習,她已經練了好幾張,不知道他回來了沒?她抬眼瞧了瞧門口,期待能看見某道身影。

最近她常期待見到他,無論是早晨的餐桌上,或是在夜里的書房,她總會不由自主尋著他的身影,若見到了,眼神也老是不受控地飄到他身上。

她會看著他的行為舉止,試著從中了解他的習慣,她想要再多認識他一些,就算他沒做什麼,只是靜靜翻著報紙,她也會留意他的表情。

怎麼會這樣注意起他了呢?嘆口氣,她才發現沾了墨汁的筆尖一直停在紙上,早在紙上暈開一圈黑,她懊惱地趕緊換了張新的宣紙。

她做了幾個深呼吸後,專注地把心思落在面前的宣紙上,記得老師是這麼教的,畫竹葉時,落筆後要稍稍往上提,壓下後隨即往下走,然後……她愣了下,發現自己又畫糟了。

大概是坐太久的關系,也許起來走動一下再繼續畫就能改善,她擱下筆,抬起臉才想起身時,她眼兒一亮,有些驚喜地看著前面沙發上的男人。

他什麼時候進來的?進來多久了?他在听音樂嗎?

沈安婕悄悄地凝視他。

對于他一貫冷漠的姿態,她不在意了。或者該說,本來是不知道這麼和他相處,但明白他是受了成長背景影響,脾氣才會那麼冷傲疏離時,她心里是有些不舍的,只要想著一個十歲的小男孩,媽媽早死,又不受爸爸重視,就算他再冷漠,她也無法往心里放。

就好像現在,她用他的書房在練國畫,她也不再擔心是不是會打擾到他。

也是才這時開始,她才發現原來他下班後也有那麼多事要做;他習慣洗過澡就進來書房,挑一片音樂CD播放,然後坐在沙發椅上敲鍵盤,常常是她做完功課了,他還在忙。

有時候見他累了,她會靠過去幫他捏捏肩膀,他不會拒絕,也不曾道謝,就只是沉默著讓她按摩。她想到什麼時,會和他說上幾句話,他雖話不多,都是選擇性的答復,但不會不耐煩。

她還發現他很喜歡听音樂,只要他一進來,第一件事就是去挑CD片,然後開音響……音樂是什麼樣子呢?真的很好听?像是此刻,他好像又沉浸在音樂里了。

從她這個角度望去,沙發一側那盞造型復古的立燈,正在他黑發上爍動著流光,他的五官在光束下部分陰暗,部分明亮,軟黃的光線流淌了他一身寧馨,他正閉著眼,神情有著少見的柔軟,恍若有暖風拂過似的。

他好像很享受。那些CD究竟有什麼魅力?她真想知道。

心念一動,她擱下毛筆走了過去,輕拍他肩頭。

周允寬轉頭看著她。「有話要說?」

「你在听音樂?」她比了比一旁的音響。

他沒說話,只是輕點下顎。她最近活躍了些,會主動找他說話,不像之前那般緊繃,劉姨說她三餐和睡眠都很正常,距她母親身亡至今也過了兩個多月,他想,她應是走出喪母之痛了,這是好事,他該覺得欣慰。

「你好像很喜歡音樂,音樂很好听嗎?」她露出一個有點不好意思的笑容,知道這問題大概很蠢,但對于听不見的她而言,卻真的是一個疑問。

「是好听的。」答完後,他才猛然想到什麼,問道︰「你沒听過音樂?」

「我听不見啊,你忘記了嗎?」她笑得大眼彎彎的,先是指著自己的耳朵,再做了一個沒有的動作。

聞言,遲疑幾秒後,他才又問︰「你從來沒听過聲音?」他知道她從小就听不見,但不確定詳細的情況。

沈安婕點點頭,還是笑笑的。「從我有記憶開始,從來都沒听過,比較大了後,我才知道原來這兩片東西是有功能的,只是我的零件是壞的,而且修不好。」

她兩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

周允寬瞪著她捏耳垂的動作,愕然不已。

第5章(1)

她的世界是寂靜無聲的嗎?是不是連一點雜音也沒有?對于听力正常的他來說,他實在無法想象那是怎樣的一個世界。听不到所有的聲響,她寂不寂寞?

思及此,他形容不出心里的感受,只是覺得沉悶。一個孤伶伶的女孩,什麼都沒有,連音樂、電視、電影,甚至是打游戲機的听覺享受都沒有,她的生活會不會太單調了?

想起第一次開庭時,她伏在他肩頭哭得抽抽噎噎的畫面,他不禁要想,待案子審判終結後,一個人的她要怎麼辦?把她留下嗎?可這里不是收容所,要是每個委托人都把孩子交給他,他哪有那麼多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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