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午夜場 第7頁

「你知道小陳母子是我要他們來這里設櫃的嗎?結果到頭來,我卻保不了自己的人,讓他們受委屈,現在豐禾已經是柯家的天下了是不是?」柯家人說了算?她這臉打他打得有夠響。

「你冷靜一點。事情要看始末,不是要听誰的。」

「好,我們來論始末。小陳母子,違了公司哪條規制?他們來設櫃,是按著程序走,發生糾紛,也听樓管安排,哪里錯了?他們的個性不是那種會爭、要強的人,柯家那頭仗勢欺人,你就真的為了息事寧人,任由他們指手畫腳?」

「一個銅板拍得響嗎?」最初吞忍退讓或許是真的,但泥人都有三分性,久了誰能真的沒有脾氣?「現在擺在眼前的,是已經勢同水火的局面了,兩個一定得撤一個,柯家同樣是照著程序設櫃,沒違一點制度,能叫他們退嗎?又憑哪一點叫他們退?」

「那又為什麼要我們退?一個守制度,規規矩矩做生意的老實人,憑什麼要忍氣吞聲,被權貴逼退——」

「那你現在為什麼會在這里?」她直接打斷他,犀利地反問。「我才是招商部的主管,櫃位有問題,應該要來找我談,為什麼陳進發是找你?你說柯家仗勢,陳進發不也在做一樣的事?」有便利的捷徑和可以倚靠的資源,多數人都會用,不用過度放大解讀。

楊叔魏一窒,一時答不上來。

他不是沒有自覺,自己也是別人所仗的勢,但至少,他們心安理得,不欺人、不迫人。

「對,你提醒了我,我也是權貴,有讓人抱大腿的條件,不過顯然你認為柯家的大腿比較粗——」

虞曉寒一揚手,不輕不重地甩了他一巴掌。「冷靜一點沒有?」

沒有,他更火大了。

「不是這樣嗎?你只想息事寧人、討好柯家,有顧慮過我的感受嗎?虞曉寒,你還記不記得自己的立場、記不記得你來豐禾的初衷?」

「我沒忘!」

「你沒忘,那你現在在做什麼?」他沒有辦法諒解她的做法,真的沒有辦法。「如果這就是你的處置方式,那我也有我的立場,這件事我不會就這樣算了!」

要論理,他們不會站不住腳,她怕事,他可不怕。

「楊叔魏!」她揚高音量,喊住轉身欲走的他。「你能不能不要鬧了?」

他回身,冷笑。「不能。」

「誰都沒有錯,誰都站得住腳,那你要我怎麼做?」他可曾想過她的為難處?

怎麼做?他只不過以為,她會站在他這里,就像以往那樣,替他扛著、讓他得以伸展手腳,無後顧之憂地沖刺。

他太理所當然,太自以為是、太自作多情地把她當自己人,所以現在才會那麼憤怒、那麼……難堪。

「我不是沒有立場的軟骨頭,真要深論,陳進發那頭的櫃位也不會沒有任何疑議之處,這樣鬧下去對誰都不好看,你相信我,這件事我會盡可能處理妥善,不讓他們太委屈。」

听起來,真像古裝戲里,那些個欺壓民女後,再出來搓湯圓的官僚台詞。

楊叔魏撇撇唇,沒應聲,打開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對她……很失望。

第三場寵

從虞曉寒那里離開後,他滿肚子火氣消不掉,一個老大不爽,蹺班去!

人家都當面指他權貴了嘛,那就權貴給她看!

離開公司,開著車在大馬路上漫無目的地兜風消火,腦子里其實沒特別想什麼,等停下來時,才發現自己下意識來到兄長這里。

將車停入車庫,拾級而上,推開廳門,見兄長坐在窗邊,仰望天空的神情,那一瞬間,令他心揪鼻酸——

那是一種,看不到未來的空茫。

「哥。」他揚起笑,故作輕快地喊。男人望了過來,眨眨眼,一秒便掩去茫然,回到他所熟悉、那個沉定的楊叔趙。

「怎麼這時候來?」看了眼牆上的鐘。「蹺班?」

「被你發現了。」他嘿嘿笑,揚起手中的提袋。「來陪你吃下午茶。你上次不是說,喜歡吃醫院附近的雞蛋糕?再晚小販會收攤。」

目光觸及對方手中的提袋,楊叔趙瞳眸一陣瑟縮,幾乎就要別開眼——

但,沒有。

他伸出手,取來一塊雞蛋糕,僵硬地,咬下一口。

不一樣,入口的味道,不一樣。錯過剛出爐的最佳賞味點,軟甜口感已失,干干的,澀澀的。

但,那是弟弟的心意,心疼他、想將所有他想要的都給他的心意,明明不順路,還繞那麼一大圈,去買小小一袋雞蛋糕,只因為他過去隨口的一句話。

他會在雞蛋糕里,找出新的味道,他可以的。

「謝謝,很好吃。」他輕聲道。

「喜歡就好。」楊叔魏隨意往地上一坐,將雞蛋糕擱在兄長腿上,也拿一塊出來嘗嘗。「惡——哪里好吃?都冷掉了。」只嘗到粉粉澀澀的怪口感,不過算了,哥喜歡就好。

「你不懂。」楊叔趙笑了笑,拍拍弟弟的頭。

自從車禍發生,他這雙腿只能仰賴輪椅、無法昂然而立之後,叔魏總是會彎下腰、或是坐下來與他說話,從來不讓他仰著頭看他,因為從小到大,都是叔魏仰望、信賴地跟著他的步伐,這輩子絕對不會、也不舍得讓哥哥仰視他。

這每一分心意,他都懂。

「在公司發生什麼事了嗎?」他主動開口問。

「哪有?」楊叔魏仰頭,裝可愛地眨眨眼。「想哥哥不行喔?來陪你說說話。」他要是不來,這個無情無義的臭大哥也不會主動打個電話給他,老是一個人對著安靜的四面牆,連個說話的對象都沒有,沒病也悶出病了。

「那就來說說,你為什麼心情不好?」阿魏剛進公司的時候,每天回來都有一肚子話要聊,他很討厭別人說他靠家世,能力總是被質疑,他得付出比別人多兩倍、三倍、甚至更多的努力,做出成績來,才能服眾。

後來車禍發生,父母驟逝、兄長殘疾,所有重擔一肩挑,反而不抱怨了,每回來看他,總是笑容滿面,不如意的事,絕口不提。

他會誘著對方一點一點.地說,引導他如何面對困境、如何應對柯氏陣營的打壓,慢慢在公司站穩腳步。

「……你這到底是什麼火眼金楮啊?」他不是來找哥哥訴苦的,哥的苦還不夠多嗎?只是在外頭受了挫,本能就想看到親人。

「我沒辦法幫你什麼,也只能听而已。」

也是。他現在有心事,也只能跟哥說了。

最初,時時向哥回報公司發生的大小事,是為了讓他人雖在醫院休養,也能參與其中,別覺得自己被排除在外,後來便也說成習慣,成為兄弟間,獨特的小互動。

罷開始,他很質疑,自己真的可以嗎?

一直以來,有哥在前頭擔著,他不必是最出色的也沒關系,忽然一夕風雲變色,他必須扛起所有的責任,連帶哥身上的,都得一並擔起。

他其實很害怕、很茫然,他沒有哥那麼出色,他怕,自己做不到像大哥那麼好。

但哥堅定地告訴他︰「你可以。阿魏,你要對自己有信心一點。」

他們是彼此最親的親人,只有哥,最了解他;只有哥,不會害他;只有哥,敢對他說別人不會說的話。

就算是做錯了,罵罵他,他會很受教地一字一句銘記在心。

把事情做好了,看哥微笑肯定他,說一句︰「我說過你可以的。」

遇到困境,來吐吐苦水,听哥幾句開導,天大的事也像芝麻般大。

楊叔魏由頭至尾,把今天發生的事都說一遍,他太習慣,什麼都跟兄長說,毫不隱瞞。楊叔趙听完,沉吟了好一會兒,沒搭話,思前想後,忽而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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