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看她一臉淡漠就夠心碎,還要听她親口說「我不愛你」,要不要干脆一把吊死他算了?嗚……哥好殘忍。
「我還沒喝完……」東瞄西瞄,拿起還剩些許的啤酒罐,慢吞吞一口當三口喝。
楊叔趙雙臂環胸,淡睨他。「喝完沒?」
「……」晃晃瓶身,直到再也倒不出半滴殘液。「等一下,我還要收垃圾。」
「楊、叔、魏——」
「好、好啦!」放下空酒罐,龜速往玄關移動。「在走了啦。」
楊叔趙嘆息。「阿魏,我這里隨時都歡迎你來,但我希望是帶著笑容,幸福地來。」而不是為了逃避,躲到這里耍廢,楊家沒有懦弱的男人。
「……嗯。」他會回去,好好跟曉寒談。
雖然……他還是沒有準備好。
***
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模擬台詞。
需不需要流個幾滴男兒淚博取同情?
如果她還是無動于衷的話,要怎麼辦?再說一次「我突然想到跟人有約」,當個小孬孬溜出來?可是大哥已經放話不收留他了,還有哪里可以去?仲齊哥?
一邊在心底盤算待會的落腳處,一邊搭電梯上樓。
開了門,意料之外的闇暗迎面而來,他在門口頓住腳步,一瞬間懷疑自己開錯門。
這兩年多來,每每打開家中大門,總是有盞暈黃燈光等待著他,不然就是與她手牽手一同進門,已經很久沒有一個人,面對孤單與黑暗。
她還沒回來嗎?
模索著開啟牆上的燈源開關,屋內瞬時大放光明,也看見抱膝蜷坐在客廳沙發的縴影。
她在。
那干麼不開燈?
他困惑地正欲開口,她偏首尋聲望了過來——
霎時,他啞了聲,忘記自己該說什麼。
蜷坐角落的她,滿臉的濕,淚水像少了開關的水龍頭,滴滴答答猛掉,空茫的神情,一時回不來,怔怔然望他,然輕弱地吐聲︰「不是……今晚不回來?」
因為他今晚不回來,所以她才會哭嗎?
若大哥沒叫他回來,他是不是,一輩子都看不到這一面的她。
楊叔魏無法思想,心髒揪得死緊,一步、一步,憑著本能來到她身邊,伸掌承接那掉得來不及擦的淚水。
「為什麼哭?」
為什麼,藏在黑暗里、躲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連哭都不敢哭出一丁點聲響?
「我是你的男人。」至少目前還是。「你有什麼事,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是沒有仲齊哥那麼強,但至少,呵護自己的女人,替她擋風遮雨,他還是做得到,即便做不好,也一直在竭盡所能地做,她的心事為何從不肯讓他知道?
「……還是嗎?」她音浪輕不可聞。
「什麼?」
他還是……她的男人嗎?
虞曉寒三兩下抹去淚水,試圖回復往昔鎮定,穩著聲線說道︰「你去,沒關系,真的沒關系,我們分手——」
「你哭,是因為——」因為他那句蠢話?因為……他?
以為她不在乎,她卻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淚如泉涌……
「還是、還是我先去朋友那里……」她頓了頓。「過幾天再搬,可以嗎……」這里,有太多太多的心情、太多太多的回憶,她一時收拾不了,再給她一點時間,她一定可以的,她會笑著離開,跟他說再見,不在他心上留半點負擔……
「笨蛋!」他一張手,用力摟緊她。
虞曉寒,你這個笨蛋!
有人說,女孩子拎個行李就去跟男人同居,很笨很傻,以前他不懂傻在哪兒,現在他懂了,心痛難當地懂了。
毫無防備、不留退路地跟了他,而今,也得拎著行李,孤零零地一個人離開,一點保障都沒有。
她明明是那麼聰明的女人,可是面對他,卻一直在做很笨的事。
「明天……」喉間哽了哽,他咽下酸意,擠出聲音。「去過戶,房子改你的名字。」
就算哪天要結束,他們之間該走的人也是他,不是她。
「不要。我不要你的房子。」
「那你要什麼?」
「都不要。」不要他的房子、不要他的錢,更不要他的任何東西,在一起是彼此心甘情願,不需要他任何的補償。
「我呢?」他捧著淚顏,輕輕地問︰「連我,也不要了嗎?」
她啞著聲,張了口,怎麼也吐不出違心之論。「我……我……」想。她想要。
可是她不知道,能不能說。
「不然我先講好了。」他頓了頓。「對不起,寶貝,我今天說了句蠢話。你知道的,仲齊哥老叫我笨蛋,我其實不是那個意思,但是我想不出更好的方式來問你——」
今天他想說的,並不是「要不要分手」,他只是心里有疑問,面對她,他從來都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自信。
他也會怕,自己不是她最在意的那個人,想知道,自己對她而言的意義是什麼?想知道自己在她心里的比重,想……他真正想問的,其實是——你愛不愛我?
可是他太蠢,用了好糟的方式探問,然後換來一個雙方根本不是真心想要的答案。
「你——要問什麼?」
「我想問,如果有別的女人來搶我,你會不會難過?會不會拚盡全力保住你的男人?就像我吃味高志群那樣?你的隨遇而安讓我很沒有安全感……」
「……不是。」
「嗯?」穿插其間的細微音浪,若非他太專注看著她,幾乎要錯過那低嚅的唇語。「寶貝,你說什麼?」
「我不是隨遇而安,只是……不能強求。」
「不能」強求,不是「不想」強求。
「為什麼不能?我不是你的男人嗎?」要求他的一心一意,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他想起,稍早他問要不要分手,她回的,是「好」,而不是「要」。
「要」,是源于自身的需求;「好」,卻是被動同意對方的要求。
「我知道,你不愛被約束、無法只看一個女人、害怕情逝後的負疚與壓力。我只是想,讓你在我身邊時的每一刻,I是自在、快樂的。」
一旦不快樂了,她會放他走,半點也不會猶豫。
所以她不要求他報備行蹤;不要求他任何的解釋.,不給他一絲二毫的束縛;甚至不敢有孩子……怕他一朝想走,會絆住他的步伐。
她不是不在乎、不是不想挽留,只是不想讓他看見她的傷與痛,以任何有形或無形的事物,綁住他想離去的步伐。
楊叔魏听懂了,卻懂得心痛難當。
他從不曾體驗過,這世上能有個女人,會讓心如此地疼、如此地憐……哪個女人,在愛情里不自私、不貪求、不渴望天長地久?
她卻說,她不要,她唯一要的,是讓他在她的愛里,自在喜樂。
只要他快樂,他可以走。
只要他快樂,他可以愛別人。
只要他快樂,她不哭,讓他無負擔地,去擁抱別人。
「笨蛋、笨蛋!虞曉寒,你是笨蛋嗎?」他將她摟得好緊,緊得肋骨發疼,她卻一點也不想抗議,任由落下的吻,吞噬雙唇。
那不是一記點到為止的溫存,他吻得張狂,雙手迫切在她身上探尋,幾近野蠻地扯開她的襯衫,鈕扣叮叮咚咚落了一地,他也不管,將她壓入沙發。
餅後,他翻身平躺,將她抱到身上,掌心挲撫柔滑背脊,即便是情事過後,肢體仍親昵貼纏,溫溫存存。
「寶貝——」
她靜了靜,好一會兒,才輕輕應聲。「嗯?」
他好一陣子,沒這麼喊過她了。她,還是他的寶貝、仍擱在他的心版上?
「我剛說的,你有听懂嗎?」
她遲疑了會,輕點了點頭。
她不笨,話都點那麼明了,怎會不懂?
「那,你還要分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