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次,他反應極快,精神抖擻地應聲,飛撲上前,將她抱了滿懷,連聲直喊︰「老婆老婆老婆——」
她勾起唇瓣,一抹淺淺微笑,隱沒在他懷間。
從一開始,她就在算計他。算計著她與他、還有愛情之間的距離。
懊拉多遠讓他呼吸、該靠多近給他溫暖……既然一路以來,都在謹慎計算著,那麼,這回合也由她來,套上這只戒環,從此將這段距離,縮短為零。
而他,永遠不會知道。
再更久更久以後——
有一回,他們一同去應酬,那個客戶很難纏,一瓶洋酒沒灌完別想說話。
于是乎——
「我們虞經理酒量不好,我來喝。」他試圖替愛妻擋酒,雖然他也沒把握這瓶干掉,他會不會掛。
「沒事。」她瀟灑地舉杯干了。
最後走出餐廳,他腳步浮啊的——不是醉,是嚇出來的。
本想展現一點男子氣概,替愛妻擋酒的某人,全程被愛妻扛酒了……
她到底還有什麼不行的?
女中豪杰啊……
驚嘆拜服啊……
賢內助啊……
他老婆啊……
真的好會娶。飄飄然、樂孜孜的當下,總覺哪里怪怪的……
等等!腦內回路瞬間倒帶了一下,她酒量明明就很好,洋酒當水喝,那以前三杯氣泡酒就掛是鬼上身嗎?
結婚時,她懷有身孕,以茶代酒逃過一劫,他到現在才發現,原來、原來……
側首凝視枕靠在他肩上小憩,頰容暈紅的嬌妻,一股說不出的莫名滋味爬上心房,酸酸甜甜、癢癢麻麻……
「老婆。」他輕喊。
「嚼?」
傾前,吻上她的唇。「謝謝你。」
謝謝你,這般待我,為我費盡心思。
原來,早在他還未意識到以前,她便已對他如此用心。
加映場(1)
愛情,隔層紗
虞曉陽的擇偶條件︰
第一,不要是富家女。
第二,不能是富家女。
第三,還是眾行富家女。
偏偏,卻遇上一個她。
這就是人生——雖無可奈何、但依然要去面對,
就像一輩子被叫小陽陽這件事。
人的一生,總會遇上幾個讓你心很軟、很軟,
而你,永逮無法抗拒的人。
之一曉陽
「小陽陽,這邊——」
唉踏出校門,不遠處的男人降下車窗,熱情招手。
可以喊小聲一點嗎?
虞曉陽很想裝作沒听到;真的很想。
但,想歸想,步伐依舊沒有遲疑地往那頭走去。
這就是人生—有很多你雖覺無可奈何、但依然要去做的事。
例如接受自己就算老到牙齒快掉光,還是有人會喊他「小陽陽」這件事。
他抗議過,無奈,有人天生就是听不懂人話。
打開車門,坐進副駕,男人愉快地發動引擎上路,腳底板還跟著音樂打節拍,看起來心情很好,讓他把第N度想抗議「小陽陽」的事給吞了回去。算了,他現在只要求,大庭廣眾下能喊小聲些就好,這真的很丟臉。
「姊夫,我認得路,你可以不用來接我。」這件事,他從十歲講到現在,八年了,一樣沒被采納。
丙然,男人哼著歌,完全當沒听到。
第一次,是在他上寄宿學校第一年的中秋節,本想出來吃個晚餐,就突如其來被人綁架走了。
那綁匪很理所當然地說.?「中秋節耶,你待宿舍干麼?你舍友都不回家團圓的嗎?」
有,因為剛好連假,大家都回家了,整個宿舍空蕩蕩,除了外籍的交換學生外,沒剩多少人。
但他從未想過,自己也有家可回。
往後,每一年的寒暑假及年節假期,總會有個人,在校門外等著他,假期結束後再送他回來,並且幫他準備伴手禮,分送溫暖給無法回鄉的舍友,叮嚀他要打點好人際關系,只身在外,關系打好些,有備無患總是好的……
這男人腦內小劇場太發達,老是幻想他生病發燒、縮著身體躺在宿舍床板,暈黃燈光打在淒涼的小背影上,孤零零沒人理會,好慘好可憐……
他都不知道該從何吐槽起。
第一,他體質好,很少生病,問姊就知道。
第二,就算生病,吞個藥,睡一覺醒來,發發汗,基本上就好得差不多了。
第三,真嚴重些的話,還有舍監在,不至于慘到求助無門。
第四……他至少可以列出十數條自救的方法,但,一條也沒說出口。
他知道,男人只是關心,雖然有時婆媽了點。
車子駛進地下室,男人停妥車,與他一同上樓,走向那個他來過無數回的屋子—男人停在隔壁門,朝他勾勾手。
他有些困惑,看了看眼前熟悉的門牌,再看看對方,不解地走去。
男人將藏在掌內的物品放到他手中。「十八歲,成年快樂。」
他怔怔然,看著掌心之.物,再仰眸。
「我們家的規矩。」每個男孩,滿十八歲,就可以擁有屬于自己的獨立小天地。他有,他老哥也有,他決定把這個良好的習俗傳承下去。
可是我不是你們家的小孩……
話一度到了嘴邊,沒吐出。
若不是家人,那這幾年,團圓圍爐吃年夜飯,又算什麼呢?
楊叔魏注視著他,他始終盯著掌心的鑰匙,不言不語。
嘖,臭小孩,小時候就夠臭臉了,愈大臉上表情愈少,什麼不好學,學他姊面癱干麼?
他捧著玻璃心,隨時準備好碎一地——
「謝謝姊夫。」他低低地,輕聲吐出。
咦?
沒被潑冷水,楊叔魏有點小意外,他這些年也算教有成吧?
內心感動拭淚,拍拍大男孩的肩,感性沒幾秒,就開始歪樓。「可以交女朋友了,記得安全措施一定要做——」
捧著被硬塞過來的第二樣成年禮——一盒未拆封的,虞曉陽默然無語。
「我、不、需、要!」
***
這世上,能讓他表情碎裂的人,很少、很少。
而,好巧不巧,光姓楊的就佔去兩個名額。
「小陽陽——」甜膩膩、嬌滴滴的蜜嗓喊道,軟女敕女敕拖長了尾音。
他表情有一絲迸裂。
深呼吸,把冒出的青筋壓回去,再轉身,鎮定地回應她︰「楊小姐。」
十二歲,其實還只能稱之為楊小妞。
「唉喲,你好生疏喔!才一陣子不見,又跟我見外起來了。」楊小妞抗議。
「……」他們沒熟過好嗎?
這家子姓楊的是怎樣?都很自來熟。
自從三年前,利用課余及寒暑假進入豐禾總經理室實習,認識了這個小魔星之後,他就很難再維持平均每分鐘72下的正常心跳。
見面的第一天,她就睡到流口水,讓他為了搶救營業季報,伸掌呈接她送鉿他的見面禮——一道涎沫。
他永遠記得,楊總似笑非笑說︰「你可以抽走文件,或搖醒她」的表情。
不知為何,當時有股說不出的窘意,臉紅耳熱得說不出話來。
女孩揉揉眼,將醒未醒地望向他,揚起憨笑,向他打招呼。「嗨!」
很甜。
她的笑容,是他見過最嬌、最甜、最可人的。
但,僅限于睡著或初醒時。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哪里曾經得罪過她,她總是很致力于讓他的顏面神經失調這件事,只有睡著時,那顆古靈精怪的腦子消停,不必提心吊膽于她又要出什麼招暗算他,才會覺得她像天使一樣,純淨可愛。
要說她是個討人厭的嬌縱千金,又不完全是。她很懂得拿捏分寸,適時刺激他的顏面神經抽動個兩下,又不會過度到惹人生厭,大多時候,她還是個行止有度、甜美乖巧的千金小姐。
因此他對她的感覺有點復雜,分不清是喜歡抑或不喜歡居多。
既然沒把握迎戰,那他退,不必白白送上去給人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