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皇 第16頁

既是她的心願,他怎能輕易放棄?

就算得知雕龍太子確有證據證明身分,他也毫不退縮,反而讓他堅決完成華皇的心願。

他既不相信她已死,也不願意辜負她的信任,把屬于她的皇位讓予他人,因此他一定要守護屬于她的一切,無論是廣朝或是他攝政王的位置。

「光憑龍玉,怎能證明你的話屬實?」北宮澈打定主意,便主動出。「這龍玉我身上也有一枚,若說我也是李家血脈,爾等可信?」

就算你是李家血脈,我也絕不會退位——

從北宮澈的堅定目光看出他心思,李重熙的笑容滿是玩味。

好吧,既然他不願讓出廣朝,他也能陪他耗,看看天下究竟會落在誰手里!

「雖然肅王不承認我為李家血脈,但你我情同兄弟,不忍兵戎相見,希望肅王仔細考慮,千萬別做出違背三國誓言,讓天下人得以誅之的事……」

說完,李重熙便離開了,留下慌亂的滿朝文武,與沉色不發一語的北宮澈。

東宮經過修繕之後,已恢復成往日的模樣。

滿朝官員只知道北宮澈如今是攝政王,白日當居大殿,掌管國事,只有長晏宮的宮人們知道,攝政王日日上朝,晚上卻夜宿東宮,待在華皇公主的寢宮里。

當他回到東宮後,從不要人侍候,屏退左右,只一個人待著。

有時坐到深更,有時和衣而眠。

爆人都知道,他在想念公主,甚至有人說,他是在等公主的魂魄來相見。

只有北宮澈自己清楚,他等的從不是華皇的魂魄,而是真實的她,他在等她哪一天終于從某個角落走出來,給他溫柔的微笑擁抱……

哪怕這個夢從未實現,他還是願意等,即使要他與全天下為敵,他還是矢志不渝——

「天下有痴兒,寤寐思華皇。華皇不可親,只聞長晏藏……」

忽然間,他听到了歌聲,于是大喝。「是誰?!」

爆人顫抖抖地現身。「稟攝政王,晚膳的時辰到了,小的奉命端來晚膳請攝政王用膳。」

「剛才是你在唱歌?」

「小的沒有唱歌,小的只是一直站在簾外。」

若不是他,自己怎會听見歌聲?

他回想那歌聲,的確不像是眼前少年的聲音,而是他經過槐城時,幾個小童的聲音。

是想起了那首歌嗎?

那首描述一個痴心男子苦戀著天下最美的公主,可她如天上的月亮一般遙遠,一樣讓他無法親近……

「你會唱歌嗎?」

爆人見他問起,便點頭道︰「小的會唱一點。」

「那首〈痴兒歌〉,你也會唱嗎?」

爆人小心謹慎地問︰「是跟公主有關的那首嗎?」

「對。若會,唱來給我听听。」

爆人不知道該不該唱,可是見北宮澈神情哀傷,或許此歌能聊慰他心中相思。

于是他大著膽子開口。「天下有痴兒,寤寐思華皇。華皇不可親,只聞長晏藏……」

當他唱完一回,回頭看向北宮澈,只見他目光不動,淚水卻從眼角淌出。

他嚇得立即下跪求情。「小……小的唱得難听了,請攝政王恕罪,饒小的一條性命……」

「你何罪之有?」北宮澈喃喃自語。有罪的人是他,在她最危急的時候,卻不在她的身邊保護她,如今她不知道流落何方,而他傾天下之力仍然找不到她,不能讓她回到自己的身邊,他才是那個最窩囊、最沒用的人,不是嗎?

「王上!」這時,巴武急匆匆地步進寢宮,揖手稟道︰「不好了,听說朝中大臣分成兩派正在大殿外議事,一派大臣堅持要找到華皇公主,另一派則贊成雕龍太子繼承李廣帝位——」

他凜色問道︰「贊成雕龍太子即帝位的帶頭大臣是誰?」

巴武立刻答。「稟王上,是崔丞相!」

崔有忠?!為什麼會是他?

他知道崔有忠對李厚忠心耿耿,對平定廣朝之事功不可沒,就連當初百官對立自己為攝政王一事議論紛紛時,也端賴他出聲表明贊同,才阻止了廣朝四分五裂的危機,為何他如今竟希望雕龍太子繼承帝位?

崔有忠……到底在盤算什麼,究竟是敵是友?

就在這時,北宮澈的腦海中也跳出一件事。當初華皇假扮儷人,卻在錦亨園被人綁架,那時巴武查出守城侍衛是被崔有忠調離崗哨,但他找不出可疑的聯想,如今……

他恍然大悟。莫非那時的主謀正是崔有忠,而他之所以綁架華皇,並不是以為她是儷人,而是他知道公主假扮女官出宮,所以才特意想綁架她!

可他為何要綁架華皇?

他是廣朝的右丞相,理當忠心耿耿,除非……他骨子里並不忠誠,而是早投靠了別人,像是李重熙……

北宮澈忽然起身。「巴武,命人把崔有忠抓起來!說他勾結東巽國太子,企圖將李家江山交給一個來路不明的人,理應收押問審!」

「是。」

他絕不允許有人背叛華皇,企圖將屬于她的皇位讓給別人,若有人想跟崔有忠一樣以身試法,他絕不心軟。

就算他找不到華皇,就算李重熙真是文慶太子的嫡子也一樣!

第6章(2)

永歷二十二年冬,肅敬攝政王以右丞相崔有忠叛國,欲立他國太子以倒李家社稷,下令羈押右丞相,此後廣朝文武忌憚攝政王威儀,莫不敢多言……

雕龍太子聞訊,言攝政王誣害廣朝元臣、企圖專權擅政,已不德至極,于是持開平帝所傳龍玉號令天下,與南襄國王共擬天下檄文,誓師征廣。

是時,遠江南海千帆揚動,兩國水軍聚于廣朝邊境郢城,郢城將軍江興響應討王,開城迎二國聯軍進城,聯軍遂得入廣朝土地,步步進逼廣都——

漫天烽火,燒亮了邊境的黑夜。

雕龍太子終于以李家子嗣之名,聯合南襄國對北宮澈開戰,要用武力迫他讓出攝政王之位。

這對李重熙而言是一場必須勝利的戰爭,對北宮澈而言,同樣是一場絕不許敗的戰爭。

進佔郢城後,二國聯軍又連續攻下南方的第一大城——舒城及涇城兩座城池,于是,李重熙在遠江設置的據點已經完備,隨時都能向廣都揮軍西進。

望著羊皮地圖上的廣都所在,李重熙的目光顯得高深莫測,像是鎖定了獵物般。

「殿下。」這時,他的左右手,也是自小與他一同長大、情同手足的崔障也踏進屋來。「據傳北宮澈听聞郢城將軍江興主動獻城,一時震怒,命人抓了江興在廣都的家眷,打算送交刑場以叛國罪名處刑。」

「他真的這麼做了?」李重熙反而從容地笑開。「好啊,北宮澈,江興助我,你也助我……只要你處刑這些叛臣家眷,你不德不仁的名聲就會傳遍整個廣朝,到時是官逼民反,你的攝政王位置也坐不了多久了……」

有道是欲得天下者,必得天下民心。

他為了得天下民心,苦心經營至今,終于正大光明地得擬檄文,以李家血脈的身分討伐北宮澈;如今北宮澈讓失去華皇的仇恨與傷痛給盲了心眼,只顧著把人都拘捕下獄,反倒讓他的討伐名正言順……

不過,這一切自然也是他的計劃。

一開始,他為了挑起北宮澈的求勝心,故意積極與他爭奪駙馬的位置,後來他讓崔有忠綁架華皇,便是為了測試兩人的感情,果然,北宮澈徹徹底底愛上了華皇,也決定了他如今的苦境。

正因知道情愛是人的弱點,他從來不把兒女私情看在眼里,女子只是他手中的棋子與引子,這世上從沒有人真正走進他晦暗的心底,更沒有人能動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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