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皇 第23頁

「是,微臣告退。」

待御醫告退,華皇也揚聲。「讓攝政王如此煩心本宮傷勢,真是本宮的罪過了。」

他察覺到她的敵意。「你我既是夫婦,便是生死禍福相依,擔心你,是我該做的。」

「攝政王忘了,我們未成夫婦。」華皇冷冷提醒他。「你我雖有媒妁之言,卻尚未正式成親。」

他轉頭望她,語氣毫不退讓。「你想要,我們明日就可以成親。」

華皇側過臉,看見他眼中那份執著,心房一緊。她想起宮人說過的話,想起他為她痴情傷神的樣子,她的心也因為他而隱隱作痛……

不想教他發現異狀,她猛地站起身,喚人進宮。「來人!」

隨即,一列童子走進屋來,在兩人面前排好。

「听說他們都很會唱歌,因此我特地讓他們來唱首歌。」華皇解釋完了,堂下的童子們也朗朗開口,唱起那首〈痴兒歌〉。

北宮澈臉色大變,萬萬沒想到是這首歌。

「怎麼,攝政王的臉色為何不甚好看?」待童子們唱完,華皇也若無其事地問他。「听說攝政王曾因此歌落淚……如今是否又觸景傷情了?」

他終于明白她為何找人來鬧這一場,原來……她听說了那件事嗎?

他解釋。「當日公主生死未卜,我擔心公主,所以出現忘情之舉,如今公主已在身側,我何必觸景傷情?」

她卻譏道︰「攝政王話說得好听,莫不是不需要再作戲給天下臣民看,所以才不會觸景傷情吧?」

他一愣,原以為那夜的夢境是好轉的契機,沒想到她依然這般無情,輕易把他傷得徹底,令他無言以對。「你既有定見,何必問我?」

當他回話的時候,華皇見他的眼底斂去了深情,換上了受傷與失望,那一刻,她的心也跟著酸疼起來,因為自已傷了他,同時感到了相同的難受。

就在這時,她看見北宮澈胸前的藏青色衣襟里露出一角美玉,那美玉清透似冰,雕著只有李家人配用的九爪真龍——

她立即揚眼,驚問︰「你身上戴的是何玉?」

北宮澈愣了一下,想起胸前她送的至寶,便取出那枚冰晶龍玉解釋。「這是公主賜與臣的定情物——」

「我給你的?!」華皇不敢置信地搖頭。「這玉只有李家血脈可以配戴,你說我賜給你,我怎麼可能賜給你這等寶物?」

「當日我為了返回北慎國準備迎親,與公主在東宮分別,女官與史官皆在左右,是公主親自取下此玉戴在我的身上,公主若不信,大可傳史官來問。」

華皇一時無言,心中很清楚這不可能是欺瞞,龍玉想來真是自己親手交予他的。

然而她的心卻無比震撼,只因她清楚記得在三國太子入朝候寵前,她就對自己打定主意,若有一朝找得令她信任,且得她芳心之人,便要把這象征李家天下的龍玉送給他——

倘若北宮澈真是她選定的人,又能讓她甘心將龍玉托付,那麼她肯定是非常愛他、非常信任他……

她已經不能再無視自己的心,若她因為仍對他的感情有一絲懷疑,所以才導了今日的一場戲,那麼事到如今,她也證明了自己想知道的,就是北宮澈對她的心,還有……自己對他的心,這兩者肯定都是真實存在著的。

北宮澈的凜凜黑眸如一道冬陽,堅定而溫存地投射入她的心底。「請公主相信我,此語絕不是謊言,絕對是千真萬確。」

華皇見他誠摯目光,也一時移不開視線,像是憶起什麼——

當他也這般認真地看著她承諾的時候……就是他要返回北慎國之時,那時她只覺得好安心也好開心,她不但擁有他的心,他也擁有她的信任,她幸福地等著他來迎娶自己,于是取下了隨身的龍玉,將之交給唯一愛著的男人……

她想起來了,那龍玉……的確是她交給他的!

而她,還記得當時的心情,多麼舍不得他離開,多麼愛著他……這一切都是真的,北宮澈沒有騙她!

儷人察覺她神情不對,主動喚她。「公主……您若不相信,要不要儷人傳太史官來問?」

北宮澈聞言調開視線,拋向儷人。「莫非儷人姑娘也不相信我?」

照理說,華皇失去了記憶,可儷人並沒有。而且儷人身為隨侍華皇的女官,他們之間的感情她最清楚,那日她分明也在場,為何她竟也不明白他不可能對不起華皇?

「攝政王言重了,儷人只是見公主兩難,知公主有病在身,所以想為攝政王找證言而已。」機伶的儷人立即改□。

「儷人說的不無道理。」華皇表面上為她說話,目光卻淡淡瞥了下儷人,對她流露的緊張再度疑惑。

她為什麼要突然介入他們之間,像是怕她相信北宮澈的話?

要不是她這會兒想了起來,儷人難道要她繼續懷疑北宮澈嗎?

為何如此?儷人她……該不是想隱瞞她的記憶,甚至希望她繼續怨恨北宮澈?!

華皇心思煩亂,卻不懂她為何要這麼做,莫非是她堅信北宮澈是殺害父皇的凶手,所以不要自己相信他?

她困惑卻無解,只得不動聲色。「不如就召太史官前來吧,假若事情真如攝政王所言,那麼我便信之,如果不是,就請攝政王立馬就將龍玉歸還。」

兩人四目相接的一瞬,他曾有錯覺,以為自己看到了以前的華皇,然而听到她的話,他又是失望了。

「好,公主既然有話,我就照辦。」

他也不再多言,再度帶著沉重的心情離開了東宮。

可北宮澈並未察覺,儷人也沒發現,華皇的目光在他轉過身的剎那,閃過了多真實的眷戀——

結果當太史官向華皇證實確有此事,她出乎意料平靜地接受了。

消息傳回大殿,北宮澈毫無反應,只是斂著黑眸,像在沉思。

直到他的親信、也已是殿前侍衛長的巴武開口。「王上,袁威將軍剛剛來過大殿,說要請您允許他帶兵出征。」

袁威是曾被李厚封為鎮遠大將軍的廣朝第一武臣,年輕時所向披靡,威震四方,可如今他已年屆八十,垂垂老矣,怎堪帶兵?

「你沒說袁將軍如今年歲已大,帶兵恐怕不勝負荷?」

「屬下說過了,可是將軍心意堅決。他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就算他老得不能走了,可他還有腦袋,運籌帷幄絕不輸敵人。」

北宮澈無法拒絕袁威的赤忠義膽,因為在他以為華皇便是儷人的時候,他曾經見過袁威將軍一次,那時兩人還切磋過兵法,彼此互有好印象,若他斷然拒絕,不但是看不起他老人家,對自己也是少了分勝算。

想到這,他忽然憶起一事。「對了,之前我讓你去查儷人姑娘的背景,你曾經說過袁威將軍是她的外袓父?」

「是,儷人姑娘的母親是將軍的親生女兒,因為他弟弟無子,所以自小便把女兒過繼給弟弟撫養。」

「既然如此,儷人姑娘若見到他,肯定會喚他外祖父……」北宮澈心生一計,想測試他心中懷疑之事究竟如何。

「巴武,你明日就召袁將軍上殿,說公主同意他出征,要親自送他發兵。」

「是。」巴武領命便去辦了。

儷人的身分是否屬實?

他知道華皇的確是他的華兒,只是至今他無法理解,倘若她幸存,那麼當日東宮里為她披袍代死的女人究竟是誰?

那女人可能是任何一個宮女,但若要忠誠到為她自盡,又聰明得想出這辦法為她斷後的宮女,他認為只有儷人。

如果那真是儷人,儷人便已死,如今在華皇身旁的儷人又是誰?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