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皇 第20頁

只可惜她力有未逮,太過小覷北宮澈,如今竟受到如此奇恥大辱,她還有什麼顏面苟活?還不如當日政變沒有逃出宮去,跟父皇一起殉國好得多……

當她這麼絕望想著,不禁心一狠,忽然翻身抓起落在地上的長劍,朝自己白皙的頸子抹去,欲結束自己的性命。

北宮澈回過神,見她抓起劍柄,馬上察覺她的意圖,于是立即彈起身,及時伸手抓住了劍身。

「你放開!我既然殺不了你,不如讓我自戕算了!」

一心求死的華皇使力想抽回長劍,可是北宮澈抓得牢牢的,也不管會不會傷了自己,只是像心痛又像愧疚地望著她。

「你——」華皇被這樣的他看得心一顫,見他不放手,于是更用力抽動劍身,想要逼他放手。但他還是那樣哀傷地看著她,直到他握劍的指間流出鮮血,血像許多條紅色小蛇般地蜿蜒流下。

「你……你快放手!」她被他的血嚇到了,只感到驚恐心顫。對一個毀她家國的敵人,她不該如此,可又無法解釋,為什麼看到他受傷,她會如此緊張,不由自主地顫抖。

她見他還是不松手,也沒法繼續奪劍了,只能放開劍柄,往後退開,保持隨時應戰的姿勢。

她怕他,對嗎?

北宮澈終于明白,眼前的女人是華皇沒錯,可是她記不得他,記不得她有多愛他,自己有多忠誠于她,如今的她對他只有仇恨害怕……

為什麼她會變得如此?在她離開長晏宮的日子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想到這些,他失去的理智也全部回籠,立刻振作,將長劍甩開,朝外頭大喝。「來人!立刻傳御醫過來!」

沒多久,御醫急急趕到,見到北宮澈的手傷染紅了他的長袍。「攝政王,您的手……」

北宮澈卻揮手不理,反而交代。「快看看公主,她是不是被下了什麼藥,還是生了什麼病……否則她為什麼識不得本王?」

「是是。」

爆人們隨即進來扶起華皇,好讓御醫為她把脈問診。

華皇卻是怨恨地看著他,就算被扶起身,她還是瞅著他,以既憎恨又難堪的目光。

當他接觸她眼里沒有溫度、沒有感情的恨意,他的心再次復雜地痛起來。

然而無論他有多受傷有多心痛,他也明白在御醫的診斷結束之前,唯一能做的只有讓自己離開她的眼前。

「你們給我好好看緊公主,若公主有毫發傷害,本王必定問罪于你們!」

說完,他便負著心頭與身上的傷,孤獨地、郁郁地走出了東宮。

華皇公主行刺攝政王一事,很快地傳遍了廣朝內外。

原本眾人還以為華皇公主還朝,北宮澈當初不肯輕言發喪的忠行是對的,沒想到她竟在宴上說要為重武帝報仇,甚至舉刀刺殺北宮澈。

雖然北宮澈分毫未傷,還對外聲稱一切是誤會,可文武百官無不竊竊私語,華皇公主一反之前的恩愛,如今對攝政王恨之入骨,照這看來,或許當初李厚被弒的事真如外頭風傳,是他與左丞相謝濤的陰謀……

若果真如此,那他們便不該繼續听命于攝政王,應該早些保護公主安危,為廣朝天下除害才對。

然而,他們卻是敢怒不敢言。

除了北宮澈大權在握,掌管著廣朝全部兵符,身邊又有他從北慎國帶來的精銳兵馬,前些日子不但連右丞相崔有忠都被他下獄,許多支持雕龍太子即位的大臣也都被抄家候斬,寒蟬之下,沒有一個大臣敢挑戰他的權威。

就算華皇公主在滿朝文武面前行刺未果,讓天下人對北宮澈的忠行起疑,可他此刻畢竟還是廣朝的攝政王,若沒有一定證據,他們誰也不敢貿然拿自己的人頭做試刀石。

何況,他如今等同挾持華皇以令天下,公主性命亦在他手中,他們更是不能冒險擅自行動。

于是文武上下無人敢議當日之事,個個視若無睹。

大殿里,北宮澈看完那迭虛有其表的賀折後,將奏折扔上桌案,閉目不語。

他知道這班臣子在計算什麼,也知道他們在害怕什麼,他們明著在看他跟華皇的好戲,暗著卻在等待時機,想把他拉下攝政王的位置。

不過,他並不害怕,不管是廣朝外頭雕龍太子的二國聯軍,還是廣朝內部的風言風語,他並不看在眼里,唯一能讓他緊張焦慮,只有華皇的病情。

這時,外頭宮人來稟。「稟攝政王,御醫求見。」

「叫他進來。」

御醫踏入大殿跪拜。「微臣見過攝政王——」

他起身。「不必了,快告訴我,經過這些日的診視,可知道公主究竟得了什麼病?」

「回攝政王,公主的病……並不是病。」

他錯愕不已。「不是病?!」

「是。臣仔細為公主檢查了,也問過公主身子是否有所不適,可都一無所獲……直到臣發現公主的額角有道小疤,公主才告訴臣曾經在逃出宮時摔了一跤,那時她昏迷了幾日,醒來時,有些事記不得了……」

「什麼叫有些事記不得了?|」

「回攝政王,依臣判斷,公主肯定是摔倒時頭部受到了重擊,所以喪失了一部分記憶,據公主說,三國太子進朝後的事,她完全都記不得了……」

這麼說……她的確是忘了他嗎?

從他在朝上與她初見面,在錦亨園與她吵嘴、街上相遇、城外救她的事……她一樣都記不得了嗎?

為什麼……北宮澈暗自握拳,胸中滿是問號。為什麼偏偏是那段記憶?

那段他們相知相惜、從陌路到相愛,對彼此交出真心的記憶?

難怪她會對他如此仇視,難怪她對他一點情意都沒有,因為她全忘了。

「那麼,公主連政變時的事也記不得了嗎?」

「是,恐怕公主知道的事都是別人告訴她的,就連東宮的那把大火,公主似乎也完全記不得了……」

他震懾不已地繼續問︰「此病可有藥醫?」

「臣會盡力開些安神滋補的藥方,可是此病並非真病,若要公主的記憶完全恢復,恐怕……」

北宮澈心緊地接話。「恐怕是不可能的事嗎?」

「這……」御醫欲言又止,不敢承諾也不敢直言。「請攝政王耐心以待,或許假以時日,公主自能痊愈也不一定。」

又是等待嗎?他為了找到她,已等待了這麼長的時日,如今為了再找回她的心,他還要等待多久?

北宮澈無言地自問,可他的心清楚地回答了,不論那是多久,他都會等下去,等著他的華兒真正回到他的身邊……

第8章(1)

當北宮澈處理完政事,回到東宮時,華皇已服下御醫調的寧眠湯,早些睡下了。

他沒讓人吵她,徑自走入寢宮,在她的床畔坐了一會兒,就像這幾日來夜夜做的事一樣。

他總是很晚的時候來,望著她的睡顏一時半刻,然後再回大殿繼續理政。

他明白,自己是不想看到她那令人受傷的仇恨目光,甚至只要一想到那日她在他面前想自戕的情景,他的心便深深地揪痛。

望著她此刻平靜的睡顏,他不禁想起在城外落水的那晚,那時的她就靠在自己的身邊,安心地依偎著他睡了。

那日的她如此令他心動,和此時的她一樣,那恬靜的睡顏總能惹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觸踫她不真實的美……

他用指背輕輕撫過她的粉頰,當她不自覺地潤潤嬌唇,他也黑眸一縮,像抵擋不住內心對她的思念,呼息沉斂地朝她靠近。

直到他的唇幾乎要踫上她的,他才頓住身軀,凝視著她。

他是如此想念她,想得要發狂,可是理智告訴他,眼前的她不是真正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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