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由了?柳絲雨難掩驚訝的看著傳旨的內侍。
「你運氣好,皇上最近心情不錯,所以赦了你的罪,快帶著弟弟走吧。」
一直到走出了大理寺,她仍舊感覺有些不真實,抬頭看看頭上的藍天,風吹過臉頰,吹起她變得雜亂的長發。
「餓。」
低頭看著懷里的弟弟,柳絲雨抿了抿唇,「文生餓了?」
那聲音輕柔婉轉,宛若拂面的三月暖風,讓人一路舒服到心底。
「餓。」不滿兩歲的柳文生眼巴巴的瞅著姊姊,重復著單音。
「我們去吃東西。」
滿身髒污、頭發蓬亂的柳絲雨看起來跟一個叫化子差不多,而她懷中的柳文生就干淨多了,這樣一對姊弟走在街上,無論如何都會讓人側目的。
街上人來人往,極為熱鬧,看著街邊百姓的笑臉,她恍如隔世。
身無分文的她該拿什麼去換吃的?思索著,她的手模到了頸上的紅線。
那塊玉佩雖不是極品,但玉質溫潤,也值幾兩銀子,所以當柳絲雨要用它來換包子和豆漿時,老板欣然允諾。
看著她生硬卻有耐心的喂食著幼弟,豆漿攤老板目露贊許的眼光,「姑娘對弟弟真好。」看得出來她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可是,更看得出她在盡可能做到最好。
一直到喂飽柳文生,並接過老板用布巾包起的幾個熱包子後,她對著老板彎腰道謝,「謝謝老伯了。」
「原來你會說話啊。」驀地,一道聲音自頭頂傳來。
她抬頭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他的長相清俊秀雅,只是眉宇間有著一抹不太協調的神采。淡紫的衣袍,面料上乘,而垂于他腰間那兩副玲瓏剔透的雕龍玉佩,讓她的眸光微微閃了閃。
卓飛揚打量著她,髒污的臉上只有那一雙清亮的眼眸格外引人注目,就似一汪清澈卻又深不可測的潭水一般。
「看到救你出獄的恩人,不說聲謝謝嗎?」
她只是不解的看著他。
「這位是九王爺,你這次能平安出獄,全靠他在皇上面前講情。」一旁的雲清笑嘻嘻的說道。
柳絲雨眨了下眼。這男人好漂亮。
「不要喜歡上我啊。」見她有些出神,他打趣的說。
她馬上移開了眼。
「原來柳兵部的家教這麼差啊。」卓飛揚面無表情的冷哼了聲。
「謝謝九王爺。」她答他盈盈拜了一下,轉身抱起幼弟就要離開,
「你認為尚家會這麼輕易的放過你們嗎?」他慢條斯理的開口,滿意的看到她停下了腳步。
「王爺要插手嗎?」
卓飛揚跟雲清同時訝異的揚眉。她的聲音變了呢,剛還是輕柔婉轉得如同黃鶯出谷,現在卻是清冷異常,就像曠野吹過的一縷寒風。
「我為什麼要插手?」
「那又何必開口。」
被絕!雲清聞言馬上笑了出來。
「插手的話總要有些好處,不是嗎?」卓飛揚臉上的笑帶了抹玩味。
她繼續向前走,仿佛沒有听到他的話。
「你都不努力一下就放棄,會不會太可惜了?」
「我身上除了兩個快冷掉的包子,沒有別的東西,而我也相信王爺不可能缺包子吃。」
卓飛揚模著自己的下巴,笑得甚是歡愉。很久沒有遇到這麼有趣的人了,要是放過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搞不好王爺我就缺那兩個包子。」
她轉身走了回來,重新站到了他的面前,「給你。」
看著自己手中多出的兩個包子,卓飛揚唇畔的笑意加深,拿了一個分給身旁的雲清,「從柳三小姐懷中拿出的包子,不曉得味道有什麼不一樣?」
雲清將包子湊近鼻子聞了聞,「很香。」
「因為那是肉包子。」
卓飛揚哈哈大笑。看她冷著一張臉,用那清冽的聲音說出這麼引人發笑的話,真是一件新奇的事。
「收你進王府不難,不過你能做什麼?」
「廚房的粗使丫頭。」
「哦?」他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粗使丫頭?」有意思。
雲清忍不住開口,「當個一般侍女會比較輕松吧。」
柳絲雨很肯定的再說一遍,「廚房的粗使丫頭。」
「你們姊弟兩個人——」
「我做兩人的份。」她答得毫不猶豫。
「他似乎成了你的弱點,如果有人拿他的命威脅你——」卓飛揚看著她懷中的男孩。
「沒用的。」
兩個男人再次同時看向她。
「我照顧他的前提是我不會因他而受人威脅。」這是她的答案。
「喔?」卓飛揚有些意外的挑眉。
「這世上有誰不自私?」她反問他一句。
「說得好。」他贊她一句。這世上自私的人何其多,但肯這般坦承的人卻從未見過。
「那王爺是答應了?」
「可是本王隨時可能會趕你出府。」
「世上無不散的筵席,王爺又怎麼知道我們不會先離開王府?」
很好,這柳家三小姐非但不是啞巴,簡直可以說是伶牙俐齒到讓人想拔了她那一口整齊的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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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瑞王府」的第三天,柳絲雨總算知道了自己得以出獄的前因後果。
王府的後廚房不亞于京城的清雅閣,同樣是各種小道消息滿天飛,眾人大多一邊干著手里的活,嘴上一邊不住的口沫橫飛。
「王爺這次下注贏了好多錢,所以府里的所有下人這月都多了二兩銀子。」
柳絲雨將摘好的菜放到砧板上,有些擔心的看著炒菜的大廚興致高揚的一手揮著鍋鏟,一邊侃侃而談。
很不幸的被她看到大廚的唾沫飛濺進鍋內,她馬上繼續蹲下去收拾剩余的菜葉,反正那些菜不是她吃的。
「三丫頭,把那條魚收拾一下。」
「哦。」
她拿著尖刀走到廚房外的井邊,從木盆里費力的撈起一條活魚,一不小心魚就滑出手中,摔落在濕漉的地面上。
她有些挫敗的瞪著那條活蹦亂跳的魚,咬了咬牙,閉上眼,用力砍了下去。
「叮」的一聲,刀斬到了青石板上。
「咚」的一聲,刀落到了木盆邊緣……
一邊擦著汗,一邊喘著粗氣,她把好不容易拍死的魚拿在手里,皺著眉頭,咬著牙,動作生硬的刮著鱗片。
不遠處的大樹上,兩個男人高高的坐在樹杈上,興味的看著井邊跟魚鱗奮戰的身影。
「果然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啊。」
「我看她明明怕見血怕得要死。」
「她的寶貝弟弟呢?」
「在那邊睡覺。」卓飛揚好心的指給雲清看。
離井邊不遠的一處空地上,有一只破舊的搖籃,里面似乎有東西。
「怎麼會有搖籃?」
「據說是她從舊倉庫里翻出來的。」
「她真的一個干兩個人的活?」
「目前她一個人的活都干不完。」
看她跟魚奮戰的艱辛過程,雲清明白的點頭,「說的也是,她想一人干兩人的活,恐怕還需要一段日子。」
「三丫頭,弄好了魚,去抱捆柴來。」大廚的聲音從屋內響起。
「哦。」
柳絲雨將收拾好的魚端進去,一會兒又跑到另一邊的柴房,吃力的抱著一堆柴進去。
「她幾乎就只是發單音。」雲清感嘆。其實無論是溫暖如春的聲音,或是那清冽寒涼的聲音,他都滿喜歡听的,那音質干淨得就像不屬于人間。
「人前是這樣的。」
「人前?」他的眼亮了起來。
卓飛揚望向搖籃中熟睡的小人兒,「他們姊弟獨處時,她就會話多一些。」
「你偷窺?」
「我們現在不就是在偷窺嗎?」
雲清想想也對,只好模模鼻子,專心的去看提出一大盆菜去清洗的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