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合花(上) 第29頁

低眉掩睫,亂風穿耳,腦中浮出一張喜愛他、尊崇他的紅紅臉容。

我還是比較喜歡年歲大些、沉穩些又斯文些的男子……像公子這般,那就很好,不會再有更好的了。

不會再有更好的了……

他又想笑,似也當真笑出,胸中鼓動,笑音流泄,只是被風夾擊亂拂,一出口便淡了,什麼也听不清。

不會再有更好的了。

那個被人賣了、八成還會幫人數銀兩的姑娘,這麼說他。

她性情爽朗,模樣堅強,畢竟是女兒家,愛哭愛笑,喜歡抱人,更愛讓人摟著……摟緊她,她會瑟瑟發抖,像似太過歡喜又太過渴望,那喜,從深心處涌上,才讓她無法抑止地瑟顫,越抖便越要抱緊他。

是啊,不會再有更好的,他會待她很好、很好,好到能教她任由他搓圓揉扁。

畢竟,她是他養出來的好東西。

他自當珍惜。

突然間,一股濃欲般的渴望刷過他全身,緊緊纏佔整個心魂。

……想見她。

極想、極想、極想。

他長目陡張,足下發勁,驀然轉身朝峰下一掠,鴉青長發甩出的飛弧尚未落下,他人已奔出幾丈遠。

他想見她。想見樊香實。

輕身功夫絕妙之巔,一路奔馳回藥園,陸芳遠騎上擱在藥園小莊馬廄內的坐騎,再一路往「松濤居」策馬直馳。

即便再趕、再快,前前後後亦是花去三個多時辰才返回「松濤居」。

步進「空山明月院」時,中秋早過,已是隔日的寅時三刻。

整座居落陷進歡慶後的寂靜,他猶在這逼近凌晨的時分,嗅到風中殘存的酒香與甜柚香氣。

他在自個兒榻上找到那個極想、極想見到之人。

將懷里裝有「寒玉鈴蘭」的扁匣伸隨手擱于桌上,他在榻邊撩袍而坐,就著透進房中的清光打量那張靜謐謐的臉蛋。察覺軟被底下似有異樣,輕輕一揭,竟見她懷里尚摟著一個酒壇子!抱酒霸佔他的床榻,越來越沒規矩了……他冷俊的唇不禁放軟。

她滿身桂花酒香,指月復刷過她緋紅女敕頰,竟還這麼暖燙,都不知飲下多少酒,如此不知節制,實在討罰。

他指勁一沉,掐了掐姑娘家的蜜頰。

挨他掐擰的姑娘很無辜地皺皺眉,哼疼出來,扭頭欲要躲開,偏生無法閃避,渴睡又酣醉的眸子終于勉強掀開細縫,迷迷蒙蒙望見榻邊那熟極輪廓。

注視了會兒,她格格笑出,十指越發抱緊懷里酒壇,胡亂呢喃道︰「公子……公子……把酒滿上,阿實是好酒友、上好的酒伴,祁老爹,喝……」

怎蹦出祁老爹?莫不成將他看作別人?!

也不知這不滿心緒從何而出,似覺自己如此這般渴望見她,但她卻喝得醉醺醺,歡暢淋灕,著實教他隨怒。

突然間,那柔軟發燙的嬌身攀過來,小蛇般的細臂纏住他腰際,遭拋棄的酒壇子可憐地滾到一旁,旋了兩、三圈便止,她的小腦袋瓜偏還不斷往他腰月復蹭啊蹭、摩挲再摩挲。

他火一起,按住她的身子,扳起她酒紅未散的小臉。

嘴一張才要開念,她卻癟癟嘴,眸里溢出瑩光,鼻音甚重地模糊喃著——

「……公子……別難過,阿實幫你哭過,都哭過了……你別難過……小姐不在了,還有我,我不走的,好不好?不走……不嫁人……喜歡……很喜歡你……你不要討厭阿實……公子,這樣在一起,好快活,每一天都快活,你知道嗎……」

她說快活,淚水卻一波波墜下,有些落在榻面上,有些掛在她勻粉頰面上。

陸芳遠盯著那張粉顏,左胸怪異的絞疼又起。

沉著臉,壓下胸中古怪感覺,他一把拽她起身,將她橫抱入懷。

「唔……要睡……祁老爹,我、我劃贏了,該老爹喝……喝啊……」

「喝得這般醉,誰是誰都認不得了嗎?」他緊緊箍住她,眯目瞪人。

可惜他眼神再如何嚴厲,懷里的人兒根本感受不到,還沖著他咧嘴傻笑,笑著笑著,水眸一合又要睡著,紅唇嘟囔著。

「公子快回來啊……」

「怎不帶我去?峰頂……峰頂有花……」

「……等花開,怎不帶我去……阿實不怕寒的,我也想看花開……」

他深吸口氣,閉目,再張開,整了整面龐。

他一身風塵,她一身酒氣,北冥凌晨深透寒意,他抱她出「空山明月院」,直直奔向「夜合蕩」。

罷近溫泉群,夜合香氣若即若離,暈暈顛顛迷染了整片泉氳。

他抱她走進溫泉池,坐定,擁她在胸前,然後才慢騰騰地為兩人月兌衣卸褲,從上到下,從他到她,全都掙月兌遮掩之物,就這麼赤條條、如初生嬰兒般袒露,他抱著她,她貼著他,肌膚相貼,無一空隙。

他的一只長臂橫至前,抓握她賁起的女峰,五指似憐愛又似泄忿地熨燙她的肌膚,然不管為何,樊香實的神魂到底震了震,有些醒了,卻又覺被一把大火燒騰得難以忍受。

「公子……」她可憐兮兮的擰眉,螓首往後靠,紫澤發絲糾纏他的肩、他的胸。

她眨眨眸,努力要定住眸線,偏偏飲酒過量,只見他面龐粗淺線條,卻看不清他的五官神態但他的眼,黑且絢亮,是模糊中輕易能辨的方向。

「真認出我了?」

「你……你回來了……」她再眨眨迷眸。

「今夜極想你,所以趕回來了。」

他平淡透微寒的語氣,直白說出心情,到底是力道十足。

樊香實耳中被那淡淡一句、少少幾個字滾輾過去,背脊麻顫,一股氣往腦門沖,瞬間又醒幾分。

「大伙兒都過完中秋,公子錯過了。」她扭身瞧他,心髒怦怦跳,滿身潮紅。

他有些面無表情,徐徐眨眼,目底盡攏煙氳,眉宇間看得出風霜。

她等著他再多說些話,他卻不語,只抬手撩開她的濕發,指月復一下下撫挲她的頰,還有她柔軟下唇,仿佛正仔細看她,極想她,所以此時看得專心一意。

她亦努力地注視他,鼻翼微歙,水下的胸脯一陣陣鼓伏。

「阿實,往後別喝那麼多酒。」他道,拇指又輕挲她酒氣未消的紅頰。

「嗯……」她點點頭,細細喘息。

「更不準你抱著酒壇子上榻。」

「唔……嗯……是。」確實是她不對。

突然,她頰肉被一把捏住,揚睫瞥見公子漂亮的黑眉一扭,眯目瞪她。「還敢給我邊喝邊睡?把榻上、被上弄得到處是酒味,膽子大了呀你?」

「那個……那個是……唔不好……」被掐著臉,她說話口齒不清。

頭一扭,她掙月兌公子的指掐,不等陸芳遠再使招,人已整個撲上。

她牢牢欖住他的頸項,緊貼他的發鬢、他的身軀,熱息有些急促、有些耍賴地噴在他耳邊。

「公子剛才說很想我、很想我,不是嗎?」

「我沒說。」他也耍賴。

「哪、哪能這樣?你明就說了!」

「你喝得醉醺醺,听錯了。」

「我听得真真的,听得酒都醒了,我——唔唔……」男人側過臉,含住她的唇。

仿佛等待的就是這樣一個深入淺出、輾轉相濡的親吻。

許久、許久,四片唇瓣才稍稍分開,樊香實喘息不已,卻輕輕笑著。

臉容微垂,額頭靠在他顎處緩緩調息,她低柔呢喃道︰「公子,往後花開,你也帶阿實上峰頂吧……」頓了頓。「在峰頂上,若因花開得晚些而錯過佳節,至少有阿實陪著,就不那麼孤單了。」

「嗯。」他低應,一掌撫著她後腦勺。「阿實……」

「嗯?」

「獨自在峰頂時,我確實想你。極想。」

他懷里一身水潤的姑娘抬起紅撲撲的臉蛋,猶有醉色的杏眸彎成兩道小卑橋,沖著他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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