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找人?」原來她是江湖兒女,怪不得有別一般女子,活得灑月兌自得。
「跟我要好的婢女約滿回鄉,可是她家人捎了封信來,說她逾期未歸,所以我就溜出莊,查探她的消息。」要她擺手不理,她絕做不到。
「你一路找到百花樓?」難道她的目的與他相同?
說開了,杜春曉便別無隱瞞,「有人看到老鴇的佷子將她抱上馬車,當時的她全身癱軟,全無反應。」
她懷疑小蠻是被下了迷藥。
「曉兒,這件事你不要插手,由我接手。」太危險了,她不宜涉入太深。
杜春曉一听,彎彎柳眉一豎,「你是什麼意思,嫌我礙手礙腳嗎?小蠻是我的丫鬟,我不可能會坐視不管,你這外人才給我滾遠點,不要礙事。」
堂堂紅葉山莊的二小姐,豈容他小覷。
曲天時凝著臉,好聲相勸,「我是為了你的安危著想,你看到的那兩人確實是我的隨身護衛和小廝,我們就是為了調查女子失蹤案而來,目前已有了些眉目。」
「那你怎會淪落為龜奴,還簽下賣身契?」沒人會笨得簽下對己不利的契約。
他面上一訕,略為尷尬。「呃!那個不討論,出了點意外……」
叫他怎麼說得出口是中了別人的詭計,才陰錯陽差被賣入人口販賣大本營——百花樓。
「算了,你覺得難堪就別提,不過你查到了什麼?先申明,算我一份,不能把我排除在外。」她先撂下話來,不許他私下行動。
「曉兒……」她為何不懂他為了她好,不忍她以身涉險。
杜春曉撇過臉,哼了一聲。「叫我杜姑娘,或是曉曉姑娘,別喊得太熱絡,讓人家以為我和你有一腿。」
江湖兒女說起話來大剌剌,百無禁忌,說的人不臉紅,听的人倒是臊熱不已,紅了面頰。
「別耍小性子,此事牽連甚大,絕非你所能應付,一不小心,恐有致命之虞,你若有所損傷,想必你爹娘定會痛徹心扉。」孩子是爹娘心頭肉,傷在兒身,痛在爹娘心。
一提及早就無視她存在的爹娘,杜春曉盈亮的眼眸為之一黯。「能為民除害,救出無辜女子,他們只會為我喝彩,不會怪罪我救人行徑。」
說不定連她出了事,都只當她被天收了回去,了卻一椿麻煩。
心口一抽,不顧手傷的曲天時倏地擁她入懷。「不要逞強,你還有我,我會把你放在心上最重要的位置。」
是什麼樣的爹娘竟狠心至此,讓自己的女兒心灰意冷,不敢強求親人的關愛,郁郁寡歡的心事藏得深,以全然無憂的笑臉掩飾內心的孤寂。
她受了傷,在心里,源自最親近的人所給的傷害,她不能拒絕,只能默默地承受。
「你……你放開我……曲天時,你抱得太緊,我……喘不過氣……」蜜色臉龐染上淡淡酡紅。
「不喊我小曲哥了?」大掌按住她的頭,他笑聲輕得讓人心湖蕩漾。
「根本是登徒子一名,你欺負人。」她小小地掙扎了下,怕弄痛他的傷口。
「只欺負你一人,好嗎?」他的心為她所牽動,哪能不認命。
胸口發燙的杜春曉將螓首往他肩窩藏。「不要,我這人不好。」
「哪里不好?在我看來什麼都好,除了不听話以外。」他有預感,她的不遜肯定讓他的一輩子非常難看。
「那是你識人不清,隔著一座山看人,套句我娘說過的話,別給自個兒找麻煩了,鳳凰落地也成雞。」娘的眼里只有妹妹,盈星才是她捧在手心的寶。
「你娘她……」竟嫌棄懷胎十月的親生兒。他大感不滿,想以九五之尊的身份訓示短視無知的愚婦。
她及時捂住她的嘴。「不許說我娘的不是,她是個好娘親。」
只是沒法愛她罷了。
「傻姑娘,我的曉兒……」他輕聲低喚,心疼她的百般委屈。
「我才不是你的曉兒,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我這輩子不嫁人的。」不要讓她越陷越深,她不能愛上他。
「為什麼不嫁?」曲天時抬起她玉鄂,情濃地看入她澄澈水眸。
因為命中帶煞。「不嫁、不嫁,普天之下沒人的命格配得上我,要嫁也只能嫁當今天子。」
杜春曉不曉得自己隨口胡謅的話竟說中,當年的算命師只說了一半,另一半不敢說出口,怕被砍頭,她命格之重是帝後命,日後必定母儀天下,成為帝王妻。
因此不論跟她定了親,都會抵不住她紫雲貴氣,輕者傷,重者亡。
而她身邊的人之所以接二連三的出點事,全是為了替她擋災,所以她從小到大連點病痛也沒找上她,福厚命好,一生平順。
「好,就讓你嫁皇帝。」他嘴角浮笑。
她一怔,沒好氣地捶了他一下。「听你在唱大戲,你以為自己姓的是國姓就胡亂夸口……呃!你怎麼了,我打到你……傷口?」
「疼……」曲天時皺起眉,苦笑。
「我不是有意的,我幫你重新包扎。」杜春曉心急地取來藥箱,小心翼翼地撒上止血藥粉。
彼此不說情,卻已認定,心里落根的那個人,唯有眼前這人。
風吹落葉,情意滋長,命定的紅線系住了兩人小指,那剪不斷的緣分將他們拉近、拉近、再拉近……那滿園的迎春花開了。
「就是這里嗎?」
這個夜很糟糕,月正圓。
無所遁形。
「噓!安靜,別忘了你答應我什麼?」要不是她執意插手,他不會放心讓她跟來。
「問問也不行嗎?我只想知曉目前的情形而已。」好預做準備。
「有狀況我會告訴你,你跟在我身後,不許輕舉妄動。」讓她走前頭涉險,除非他死了。
「我有武功,我可以幫你……」上次是喝了酒才力不從心,這次她清醒得很不致成了累贅。
「杜春曉,你想我綁了你的手腳才肯安分嗎?」他非常樂意親自動手,君無戲言。
听到他口氣一沉,連名帶姓的低喊,杜春曉氣悶地嘟起嘴,乖乖地退到他身後,像個沒志氣的小媳婦,低垂著頭,不吭氣。
第5章(2)
東廂房的嗚咽聲沒斷過,甚至越來越劇,有時連白天也听得見女子的低泣聲,而且這幾天進出的人也變多了,似乎有什麼交易。
曲天時以龜奴的身份在百花樓走動,探听到不少可靠消息,據說每個月十五是「出貨日」,接頭人會來點收,銀貨兩訖。
于是他不動聲色地向行蹤最可疑的虎哥套話,不疑有他的虎哥當他是自己人,便說他要用人,問他缺不缺銀子。
曲天時自己是一口應允,由對方口中得知更多的內幕。
他選擇在今晚動手,一來今日正是十五月圓,若不動作,失蹤的姑娘們將被當成貨物交易,一送出去便難追查其下落,二來幕後主使者會現身,他們先救人再守株待兔,一舉成擒。
「公子,前方有人巡邏,請小心。」前行的嚴功聲音不大,卻清楚地傳入听的人耳朵。
原本不亮的院落亮起幾盞小燈,加上明亮的月光,整座廂房幾乎是一目了然,少有可以掩去身影的陰暗處,讓人走得步步驚險。
一行三人趁著守衛沒注意時從假山後溜過去,再開啟其中一扇本來已上鎖,如今是半掩的門,三道身影輕巧地躡足而行,閃身進入。
由外面看來是廢棄的廂房沒錯,可是一入內卻連張床也沒有,它比較像是議事廳,有大圓桌、幾張檀木椅,以及人高的石像。
石像是放在靠右的角落,底下的地面多了三個台階,它高高地被托高,如同擺飾,讓人輕易地忽略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