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度瑞拉是後母 第4頁

「你剛剛說你是歡樂旅游?」

「嗯,沒听過對吧。」

男人很誠實的搖了搖頭。

他日理萬機,沒上櫃的公司不在他的關心範圍之列。

「你如果早生四十年應該會有听過,以前,很久以前,歡樂旅游是非常大的旅行社,那個年代說起旅游,大概都是花蓮天祥三天兩夜,阿里山日出三天兩夜那種,沒有多少旅行社有本事帶團去歐洲,歡樂是少數中的少數,老板嗜錢如命,他連亞瑪遜流域探險團都敢帶。」

那個人就是她爹,沈大豐是也。

早年沈大豐膽子大,靠這股草莽勁賺了不少錢,所以妍安小時候也過著儼然小斌族的生活。

「然後?」

「然後隨著時代變遷,開始出現了越來越多的相關法規,到後來,導游要考證照,領隊也要考證照,更後來,電子信息跟策略聯盟的出現,無法轉型的旅行社就只能自求多福,歡樂的全盛時代,光是簽約領隊就有六十幾個,今天剛回國,明天早上馬上就要飛,團多到領隊抱怨沒時間陪家人,現在整間公司只有兩個人。」怕他沒听清楚,她強調了一次,「兩個。」

妍安說著說著,內心涌起一股狗屁倒灶的哀傷感。紀氏光是門口的接待人員就有十個,而她們堂堂歡樂旅游居然只有兩人,而曉晴還是她死求活求才勉強答應留下來的。

丙然,男人听到「兩個」的時候出現了一絲想笑的樣子,「簡單來說,走投無路所以希望在商務平台上架?」

她對于「走投無路」這四個字有點不滿,「你這個人講話怎麼這麼難听啊。」

「我有說錯嗎?」

「是沒錯啦……」

男人露出「那不就結了」的表情。

太哀傷,太哀傷,連個跟她一樣在等著招待小姐一句「皇上宣見」的死廠商都可以奚落她,她真是太不甘願了!

「你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你家要是生意興隆,會跑到這里來等著皇上召見?」

紀東佑楞了一下才明白她說的皇上是指他。

這家伙……

他剛才絕對是神智不清楚才覺得她跟朱盛茉像。

這兩個女人,一個是東,一個是西,乍看之不是一條線,但卻是分據兩端,完全不同的類型。

「沒話說了吧。」妍安顯然誤解了他的不反駁,拍了拍他的肩,很大方的說﹕「同是天涯淪落人,相煎何太急?走投無路這種說法太傷人了,你應該要說,為了拓展業務所以想在商務平台上架,或者說,為了服務更廣大的消費者,為了節省消費者的時間,意思雖然一樣但就好听多了嘛。」

男人點點頭,好整以暇的說﹕「現在的問題是,為什麼我說話的時候得顧及你的心情?」

妍安被問倒了。

對啊,他說話為什麼要顧及她的心情?

說穿了,他們也不過就是在同一條走廊上,跟不同的人交代為什麼今天要晚回家,要不是他突然問她名字,而她鬼使神差的回答了,他們現在應該是回到那個儼然像咖啡館的招待室,拿著手機或者筆電打發時間。

她想了想,「這是社交禮儀。」

紀東佑點點頭,「好答案。」

妍安笑了。

「不過。」說了這兩個字之後,他詭異的揚起眉,「所謂社交必須建立在平等的關系,或者差不多的能力之上,對嗎?」

「理論上來說……是。」

妍安忍不住想起當年。

現在的她雖然忙得跟陀螺一樣又每天被錢追著跑,但是想當年,她也是過過奢華生活的人。

據她娘回憶,她小時候的衣服都是舶來品,英國制的外套,德國制的鞋子,連雙嬰兒襪都好幾百塊,對她的吃穿用度,她爹都指定要用最好的,連一張小小的嬰兒床都華麗到有粉紅色的紗帳。

那個年代,歡樂旅行社壟斷了大半的市場+每天都是好幾個團進出,生意好到銀行會派行員到旅行社做存款動作,來往的政商名流也是—大堆,偌大的院子隔三差五就有聚會,熱鬧到不行。

但隨著公司慢慢沒落,那些曾經跟她爹稱兄道弟的人就慢慢消失,不來訪了,當然也不邀約了,沈家那恢弘的大門完美演繹了什麼叫做門庭若市,什麼又叫做門可羅雀。

輪到她扛起這間快倒的牌子時,旅行社已經經營得很艱難,有次被主管單位盯上,她去找她爹昔日的換帖好友,希望能得到一些幫助,對方只推說忙,沒空,怎麼樣都不肯見她,可那對夫妻以前來家中作客時,一直說跟她很投緣,想收她當干女兒。

第2章(2)

經濟能力或者社會地位相差懸殊,很難成立所謂的社交活動,這點她沈妍安比誰都明白。

迸人就說了,富在深山有遠親。

不過她也不會怪他們,當年她爹發達時,據說也斷了不少舊時朋友,所以啦,沒什麼好說的。

娘親有交代,接受事實就好,但不用因此憤憤不平。

而且,娘親另外還交代,听到不喜歡的話,不要為了反駁而反駁,先想一想為什麼不喜歡。

娘親睿智,細想過後她就發現,其實她的不爽源自于他說的是實話,而沈家現在的狀況,她是很不想听實話的——話又說回來,為何她會站在紀氏的走廊跟他「聊天」呢?

妍安深吸一口氣,「為了我們好,我們應該中斷交談才對。」

「不喜歡跟我說話?」

「不是不喜歡。」既然他對她不客氣,她也沒有必要維持禮儀的假象了,「是相當不喜歡。」

「我說話一向很難听,這只是小意思。」難听一百倍的話他都說得出口,「因為不需要跟你建立社交禮儀,所以自然不需要顧及你的想法,走投無路這四個字雖然令人不悅,但是面對問題才能解決問題。」

妍安小不爽。這男人講話真是很糟糕,但更糟糕的是她無法反駁……算了,她不打算浪費時間在他身上爭論這點。

「再跟你講下去只是浪費我的腦細胞,而我的腦細胞很珍貴,必須要留著做更重要的事情。」

「例如?」

「回到接待室養精蓄銳,祈求神靈賜福,等紀氏執行長屁事快點解決,好進去跟他洽談業務,希望過程順順利利,執行長能體會到我的誠意與決心,大手一揮,賜我一張合約。」那她回去就可以抬頭挺胸面對曉晴了。

「給你一個忠告,直接回家吧。」

「啊?」

「直接回家,因為你所希望的一切都不會發生,為了我們好。」男人特意重復了她剛剛說過的話,「你可以回去接待室,拿起包包離開,找幾個朋友出來聊天或者吃頓好吃的,安慰自己一下。」

「你干麼這樣詛咒我?」

「詛咒?不,我喜歡科學,從不做這種怪力亂神的事情,我剛剛說的是一個事實。」

妍安停頓了三秒,想了想,終于還是忍不住說了,「你的問題很嚴重,可以的話找個專業人士談一談會比較好。」

紀東佑皺起眉,「說清楚一點。」

「你脾氣古怪,憤世嫉俗,對別人抱持著惡意與怒氣。這對你的人際關系很不好,你應該讓自己圓融一點,我們以後不會再見面,所以雖然跟你講話很不愉快但也算了,可是你的家人同事要天天跟你相處,忍受你的古怪跟壞脾氣,我覺得他們很可憐,你也很可憐,你得讓自己柔軟一點,讓自己跟身邊的人都好過一些,還有,控制你的下巴,不要抬得這麼高,那會給人一種傲慢又難以親近的感覺。」

男人眉頭漸漸的朝眉心聚攏,松開,然後他笑了,笑得很愉快。

妍安拍拍他的肩,用鼓勵的語氣說﹕「想通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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