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彭德怀的口袋
彭德怀使出中国兵学几千年积淀的精髓,对麦克阿瑟利而诱之,卑而骄之。
西方军界巨擘麦克阿瑟不识厉害,终于一头钻进彭德怀东方式战略战术的陷阱。
(一)示弱诱敌
事实上,直到志愿军和“联合国军”正面作战的几个月之后,美军情报部门仍然很肯定地认为,率领志愿军入朝作战的是原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司令员林彪。难怪美国国防部长马歇尔在事后曾经很沉重地说,我们认为什么都知道,而实际上什么也不知道,然而对方却一切都知道。
而真正与麦克阿瑟交手的是出身、学历、家境与麦克阿瑟有着天壤之别的彭德怀。
《瞭望》新闻周刊记者陈辉在《较量——彭德怀与麦克阿瑟的交锋》一文中,对这两位世界名将进行了耐人寻味的总结比较:
“彭德怀与麦克阿瑟,中国元帅与美国五星上将,一个在北美洲,一个在亚洲,肤色不同、语言不同、经历不同、信仰不同,但1950年爆发的朝鲜战争,却使他们走上同一战场,成为沙场对手,进行让世界军事家瞩目的生死角逐。”
“彭德怀是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1955年被授予中华人民共和国元帅军衔;‘“联合国军”’总司令麦克阿瑟,此时已是美利坚合众国的五星上将(最高军衔)。最终,彭德怀胜了,被朝鲜授予‘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英雄’称号和一级国旗勋章;麦克阿瑟败了,被美国总统杜鲁门撤职,告老还乡。”
“‘叼着玉米芯烟嘴,握着曲柄手杖,穿着佩戴五颗上将银星的开领衬衫。’”这是麦克阿瑟的形象。
“‘一脸威严的表情,很少留下笑容,给人以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刚直烙印。’”这是彭德怀的形象。
“1898年10月24日,彭德怀出生在湖南一个贫苦农民家庭。这一年麦克阿瑟已经18岁。第二年,他考入美国的‘将军摇篮’——西点军校。23岁时以总分第一的成绩走出军校大门,取得了该校25年来的最高学分——98.14分。与彭德怀相比,麦克阿瑟还有一个任美国驻菲律宾军事总督(中将军衔)的父亲阿瑟·麦克阿瑟,而彭德怀的父亲只是一个农民。‘我6岁读私塾,读过《三字经》《论语》《大学》《百家姓》。8岁时母死、父病,家贫如洗,即废学。’这是彭德怀生前留下的一段文字。出身、学历、家境,彭德怀与麦克阿瑟有着天壤之别。”
“1914年8月,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麦克阿瑟成为赴欧洲领兵作战的师参谋长、师长。1918年2月,在与德军的作战中,荣获十字军功章,并创纪录地获得了7枚银星奖章。1919年,麦克阿瑟成为西点军校最年轻的校长,28岁时成为最年轻的美国陆军准将。这期间,彭德怀于1916年3月加入湘军,在湖南陆军第二师三旅六团一营一连当二等兵。1922年6月考入湖南陆军讲武堂,第二年8月毕业后回六团一营一连任连长。1926年任营长,不久参加北伐战争,后任代团长、团长,先后参加过北伐战争和军阀之间的几场小规模战斗、战役,没有太大的建树。与此时战功显赫的美国准将和西点军校校长麦克阿瑟相比,彭德怀显然没有优势。”
“1928年是彭德怀人生的转折点。这一年,担任团长的彭德怀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率部举行平江起义,脱离了旧军队,加入中国工农红军。先后任红五军军长、红三军团军团长、抗日先锋军司令员、红军前敌总指挥部总指挥,参加了中央革命根据地的五次反‘围剿’和长征,战功卓著。此时的麦克阿瑟也很辉煌,1928年担任驻菲律宾美军司令,1930年50岁时任美国陆军参谋长,被授予四星上将,是美国历史上最年轻的陆军参谋长。在任期间,他主张并领导实现了美国陆军从骡马化到机械化的转变。1936年,麦克阿瑟当上菲律宾陆军元帅。一个美国军人当了外国元帅,在美国他是第一人。”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彭德怀任八路军副总指挥、中央军委副主席兼总参谋长,指挥过‘百团大战’和对日寇的大反攻作战。此时的麦克阿瑟走上了军事生涯‘黄金时期’。1945年,麦克阿瑟在菲律宾率部打败日军,此后,担任西太平洋地区盟军陆海空三军司令。1945年9月2日,麦克阿瑟在‘密苏里号’军舰上代表美国在日本投降书上签字。1945年到1951年,麦克阿瑟担任美国驻日本占领军司令,成为战后美国驻日本的最高统治者。”
“在中国解放战争中,彭德怀先后担任过西北野战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中国人民解放军副总司令,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司令员,指挥过延安保卫战及进军西北的多次重大战役。”
“参加过两次世界大战,当过‘将军摇篮’西点军校的校长,担任过驻非美军司令和菲律宾元帅、美国陆军最高指挥官,又有幸成为战后美国驻日本的最高统治者的麦克阿瑟,在世界战争舞台上,叱咤风云,声名显赫。而此时的彭德怀,在中国战场虽然颇有名气,似在世界上还鲜为人知。”
“麦克阿瑟与彭德怀的用兵特点各有千秋。”
“世界军事家公认麦克阿瑟用兵有四大特点:一是‘跳蛙战术’。这种战术就是通过占领前方基地,有计划地测算轰炸机前进路线,每前进一个阶段,都以一个机场为目标,作为第二个进程的垫脚石。当航空线向前推进时,在新建的空军机场掩护下,海军又获得了海上交通线。这样一个阶段接着一个阶段向前延伸,就如同跳蛙在前进。二战中,麦克阿瑟担任西南太平洋地区盟国武装部队总司令时,把这种‘跳蛙战术’几乎贯穿了整个西南太平洋战争始末,成为他的主体战术,把日军打得无可奈何。二是‘以诈制胜’。麦克阿瑟在战术运用上常常‘不攻示之以攻,因势用诈制胜’,也就是善于以假象牵着对方鼻子走。每当他选择好攻击目标后,便想方设法按照自己的意图去调动对手,或似攻非攻,或声东击西,对方一旦入瓮,则立即大刀阔斧地夺取攻击目标。三是‘抽薪断粮’。麦克阿瑟用兵善于攻击对手的补给线,切断后勤运输和补给,从而达到以小的代价取得大的胜利。1943年2月28日,日军由8艘运输舰组成庞大舰队向莱城和萨拉莫阿战略要地运送军备物资,船队由8艘驱逐舰、7000多名陆战队队员护航。麦克阿瑟动用400多架飞机袭击该舰队,日军陆战队队员大都丧身鱼腹,部队给养、军需用品、弹药全部沉入大海,莱城和萨拉莫阿轻取而胜。在整个新几内亚战役中,麦克阿瑟指挥盟军的飞机、鱼雷快艇、潜艇摧毁日军大约8000艘舰船和其他运输工具,使日军的补给增援陷入瘫痪。四是‘出奇制胜’。麦克阿瑟在军事上敢于冒险,善于出奇制胜,别人不敢想的他敢想,别人不敢为的他敢为。对日战争中他多次以险仗制胜,以出奇制胜,朝鲜战争中的仁川登陆也是他出奇制胜的杰作。”
“彭德怀用兵的特点是: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善于各个击破;正面进攻和两翼迂回相结合,断敌后路,多路围歼;游击战配合正面战,善打近战、夜战,阵地防御与机动防御相结合。此外,彭德怀用兵从不墨守成规,总是根据不同的对手、不同的战场、不同的环境,改变战法,胜不骄,败不馁。”
“麦克阿瑟走的是一条‘富贵’的军人之路:出身军人世家、就读名牌军校、统领世界装备最优良的军队、到世界战场锤炼、任职世界各国占领区;而彭德怀走的是一条‘贫穷’的军人之路:家境贫寒、学历不高、游击战起家、在步枪土炮的军队里任职、始终没有离开过中国战场。”
正是在这样不同的经历和背景下,中美两国将帅开始在朝鲜战场交手了。也可以这样说,正当麦克阿瑟走上军事生涯的辉煌顶峰时,彭德怀开始迎战了。
在第一回合的较量中,麦克阿瑟输了。第一次战役麦克阿瑟损兵折将1.5万人,彭德怀使北朝鲜在生死线上起死回生。
韩国军队正在志愿军势如破竹,乘胜追击时,彭德怀突然下达了“各部队停止追击”的命令。
彭德怀认为,麦克阿瑟错误地估计了志愿军的出国兵力,认为志愿军的过江的部队人数不多,只不过是一支象征性的部队。以麦克阿瑟的狂妄,求胜心切的他还会卷土重来。所以他考虑诱敌深入,适时地放弃阵地,诱敌进入预定战场,再合围歼灭。
对于麦克阿瑟还要发动进攻,彭德怀在结束第一次战役时就有所预料。
他在11月4日致中央军委的电报中指出:“此役胜利,对稳定朝鲜人心,使我军站稳脚,坚持继续作战,是有意义的。因消灭敌人不多,我军实力尚未完全暴露,美伪军还可能重新组织反攻。”如敌再进,则边打边退,让其深入,而后歼灭之。北京的毛泽东来电叫好,并希望满怀,回电指示:“德川方面甚为重要,我军必须争取在元山、顺川铁路线以北区域创造一个战场,在该区域消耗敌人的兵力,把问题摆在元山、平壤的正面,而以德川、球场、宁边以北以西区域为后方,对长期作战方为有利。”同时确定,以宋时轮指挥的第9兵团3个军入朝,全力担负东线长津湖方面的作战,采取诱敌深入方针,寻机各个歼灭敌人。“争取在本月内至十二月初的一个月内东西两线各打一二个仗,共歼敌七八个团,将战线推进至平壤、元山间铁路线区域,我军就在根本上胜利了。”他太需要一次真正的胜利了。他在给彭德怀的电报中期待说,只要我军多打几个胜仗,歼灭几万敌军,整个国际形势就会改观。
11月5日,志愿军领导人根据毛泽东的指示制订了迎敌再进的部署:西线各军分别以主力控制新义州、龟城、泰川、云山及熙川以南新兴洞、苏民洞、妙香山地区;而各以1个师分别置于宣川、南市、博川、宁边、院里、球场地区,采取宽大正面运动防御与游击战相结合的方针,如小敌进攻则歼灭之,如大敌进攻则边打边退,诱敌深入,向敌侧后转移,以便配合主力消灭之。东线第42军主力仍置于古土里、旧津里、赴战岭地区,以1个师位于宁远,并以该师1部位于德川向阳德方向游击活动。
为配合彭德怀的诱敌行动,第一次战役胜利后,毛泽东也仅仅让新华社以“朝鲜北部某地”的名义在国内发了一条简短的消息:“在中国人民志愿军部队参加下,朝鲜人民军获得重要胜利,11天歼敌6000,收复广大地区。”
为了迷惑麦克阿瑟,不让其发现中国的出兵意图和参战实力,连这份为鼓舞国内人民而发的新闻都大大缩小了战果。
麦克阿瑟果然像彭德怀预料的那样“卷土重来”。事前,尽管他乘专机专门到新义州以西鸭绿江出海口上空视察,但仍狂妄地认为中国军队是“象征性进攻”“装备低劣,怯战败走”,中共军队只有6万至7万,并不是不可侮的力量。于是,他制订了新的作战方案,提出了“圣诞节前结束战争的总攻势”。
在这一方案中,麦克阿瑟为阻止志愿军增兵朝鲜,发动了以轰炸鸭绿江上所有桥梁为主要目标的空中战役,每日出动飞机1000多架次,连续轰炸达两周。
与此同时,麦克阿瑟集中美军、英军、土耳其军、韩国军队共5个军、13个师、3个旅和一个空降团22万人的兵力,仍分东西两线向中朝边境全面推进。在强大的航空兵支援下,麦克阿瑟分散兵力,平面推进,发起全线进攻。
彭德怀则按计划,命令西线部队主力后撤休整待机。按照计划,第38、39、40军各以1个师实施节节抗击,边打边撤,作为诱饵,造成“怯战”的假象,诱敌深入。东线第42军主力奉命于11月7日放弃长津湖以南阵地北撤。西线诱敌的第112师于11月9日,放弃位于清川江边的飞虎山阵地,10日第119、117师又放弃了清川江以北宁边、博川阵地。
(二)美第7师中了头彩
麦克阿瑟为了探明志愿军在朝鲜的兵力和意图,从11月6日就开始试探进攻。在西线,先以韩国军队两个师,继则增加美军两个师和英军1个旅向北进攻,企图占领西起清川江口、东至宁远一线,作为其发动总攻势的攻击发起线,而后直指鸭绿江边。在东线,以美军两个师和韩国军队1个师继续北进,企图配合西线迂回到鸭绿江边的江界。
此时,麦克阿瑟的部队虽全线向北推进,但由于有10月底分兵向北冒进遭到打击的教训,行动比较谨慎,前进缓慢。至11月15日,东西两线只前进9—16公里,距志愿军预定歼敌地区较远。为了给麦克阿瑟造成更大的错觉,使他的部队放胆前进,16日,彭德怀指示担负诱敌的各部,从17日起,停止向进攻之敌反击,继续后撤,示弱于敌,将敌诱至我预定地区举全力歼击之。各部遵示,停止了反击,在敌进攻时,稍一抵挡就后撤,以示“怯战”,并故意遗弃一些装备和物资,制造“狼狈撤退”的假象,逐渐与敌军脱离了接触,而“神秘地消失了”。
与此同时,为瓦解敌军,扩大志愿军的政治影响,彭德怀报请毛泽东批准,决定释放一批俘虏。利用释放俘虏的机会,向俘虏散布,志愿军武器装备太差,特别是冬寒将至和粮食弹药供应困难,准备撤回国内去。
志愿军的示弱,果然奏效。乐观主义者、情报处长威洛比更加乐观了:“来的只是义勇军,已经证实的中国师,实际战斗力相当于1个营。”有人当即问他:“云山周围已证实有3个师,按你的估计其实际兵力可说是3个营。那么,为何第8骑兵团失败得那么惨?”威洛比神气活现地解释:“因为该团缺乏警惕!为少数敌人果敢的奇袭所压倒,在暗夜中陷入溃败!”就连美国五角大楼的官员也认为,在朝鲜的志愿军没有得到很好的补充,补给的困难和寒冷的天气可能是他们撤退的原因。
麦克阿瑟傲慢地宣称:“(中国人)不是一个不可侮的势力,兵力最多不过六七万人。”他自以为所实施的空中战役已使中国支援部队不能进入战场,已入朝的部队则被炸得支离破碎、彻底溃散了。于是他催促他的部队,加快北进的速度。
11月21日,西线“联合国军”进至“攻击出发线”,完成战役展开。
在“联合国军”东线部队中,风头最健的是戴维·巴尔少将指挥的第7师。戴维·巴尔曾在解放战争期间担任驻华美军顾问团团长,自认比较了解中国军队,更是督率所部向北急进,其先头第17团于21日进抵鸭绿江边的惠山,距离中国仅一江之隔,这是朝鲜战争中美国军队第一次到达鸭绿江边。美军东线指挥官第10军司令官阿尔蒙德不惜驱车近50公里,专程赶到惠山褒奖,并与巴尔以及第7师副师长亨利·霍兹准将、第7师炮兵指挥官荷马·奇佛准将等军官在惠山的鸭绿江边以江对岸中国为背景合影留念。麦克阿瑟欣喜若狂地致电阿尔蒙德:“致以最衷心的祝贺!转告戴维·巴尔,第7师中了头彩!”第17团的士兵们则效仿当年盟军在莱茵河边的举动,解开裤子向鸭绿江撒尿。这一新闻立刻成为美国几乎所有报纸的头版头条。
华盛顿的官员和将军们也都大喜过望,就好像听到了战争已经结束的钟声,开始大谈特谈战后如何与中国人谈判,在边界设立中立区的问题了。战后美国学者评论说,这些异想天开的人居然将联军遭受重创的现实弃之脑后。实际上,朝鲜这口大锅此时刚刚开始沸腾。
在一般资料中均称,这也是美国军队在朝鲜战争中唯一一次到达鸭绿江边,其实,在后来发现的美军资料中,还有一支部队也曾到达过鸭绿江边,那是由美军第7步兵师第32团3营派出的前来接应第17团的由一名排长、22岁彪悍的爱尔兰后裔罗伯特·金斯顿少尉所指挥的金斯顿特遣队。这个特遣队除了金斯顿的步兵排外,还有后来陆续赶来支援他的32团重迫击炮排、坦克排、运输队、炮兵营分遣队、陆空联络组、炮兵前进观测组和第32团3营1连,总兵力达300多人,这些单位不少军官军衔都比金斯顿高(其中有一名少校和三名上尉),却无一人愿意承担指挥责任,所以仍由金斯顿统一指挥,故仍称金斯顿特遣队。11月27日下午金斯顿特遣队到达鸭绿江边的新坡。次日上午,这支特遣队就根据第10军的总撤退命令而撤回,在鸭绿江边逗留时间还不到24小时,但毕竟是到达鸭绿江的第二支美国部队。另外在11月26日,西线的韩军第6师第7团侦搜排也曾到达鸭绿江边的秋山镇。
22日、23日,麦克阿瑟继续大举北进。他是如此轻敌,以至于中国军队甚至仅靠收听美国、日本、韩国的广播,就可以大致知道哪支敌军进到何方,目的地是何处。而中国的保密工作做得如此之好,以至于直到30年以后,美日军界的主流看法还认为率军入朝作战的是林彪、黄永胜。
24日,彭德怀在地图前微笑着作出了最后的战役计划。彭德怀使出中国兵学几千年积淀的精髓,对麦克阿瑟利而诱之,卑而骄之。西方军界巨擘麦克阿瑟不识厉害,终于一头钻进彭德怀东方式战略战术的陷阱。
(三)合围与口袋
同样是在东线,美陆战1师也一步步钻进彭德怀预设的口袋。
美军第10军在仁川登陆后,在麦克阿瑟的命令下,被重新装船绕过整个朝鲜半岛,运抵东海岸元山一带登陆。
麦克阿瑟这样做是基于后勤的考虑。此前的战争破坏了汉城到釜山的铁路,导致“联合国军”在北进过程中,仅依赖日本—釜山—汉城一线的补给非常困难。刚夺取的仁川港是世界上潮汐大的港口,每天只能卸货5000吨,难以同时维持第8集团军和第10军的补给。麦克阿瑟把第10军调往朝鲜东海岸,一方面为减轻仁川港的补给压力,另一方面意在策划目标直指鸭绿江的“钳形攻势”。
在美军内部一片反对声中,麦克阿瑟命令第10军起程。
美第10军军长阿尔蒙德,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1946年成为了麦克阿瑟的得力干将,这是因为他们的脾气特别投缘,都属于精力充沛性情直爽的人,从办事到打仗的作风都极其近似,所以麦克阿瑟一直都对阿尔蒙德委以重任。
1949年麦克阿瑟任命他为远东司令部的参谋长。仁川登陆之后,美军在朝鲜战场上的形势一片大好,麦克阿瑟发布了要在圣诞前结束朝鲜战争的命令。阿尔蒙德自然不敢怠慢,积极督促属下的陆战第1师快速向鸭绿江边推进。
阿尔蒙德当年58岁,他火爆的脾气和凌厉的眼神一直让下级军官感到畏惧。当时美第10军中有一个传说,就是不怕枪不怕炮,就怕阿尔蒙德瞪眼睛。阿尔蒙德在军中竟成了人见人怕的指挥官,往那儿一站不怒自威,下级见了他就像耗子见了猫。
可就是这么一员威名远扬的猛将,偏偏指挥不动陆战第1师的师长史密斯。史密斯和阿尔蒙德从形象到气质都相距甚远,他是一位土生土长的得克萨斯人,斯文儒雅,受过高等教育。虽然史密斯没有阿尔蒙德的军衔高,年龄也比阿尔蒙德小一岁,却也在两次世界大战中功绩卓越,还在战后领导过海军陆战队的学校。因此,言行举止温文尔雅的史密斯,有着学者的儒雅风范,在美军中一直被称为“史密斯教授”。
只会说“是”的不是好军人。史密斯就是一个不愿意点头说“是”的军人,他也是一名很有实力的战将。在陆军1师向鸭绿江推进的问题上,他有着和阿尔蒙德不同的观点,且这种反对观点从一开始就很激烈。尽管开始时双方都有所让步,史密斯也遵照阿尔蒙德的命令将陆战1师全员拉到了长津湖地区,并展开成决战态势,但到了后来史密斯和阿尔蒙德之间的矛盾不断激化,竟变成了无休止的争吵。
自从陆战第1师北上的时候,在黄草岭与志愿军42军血战数日后,志愿军突然神秘消失,这更让史密斯觉得北上的道路扑朔迷离。所以史密斯从一开始就反对美军东线的行动,还说过一句很经典的话,就是“连成吉思汗都不想去征服的地方,没有人愿意去征服”。类似的话,史密斯说了多次,但他最终还是率领着美军精锐陆战1师偏偏去了那个连成吉思汗都没看上眼的长津湖。史密斯说的虽然是句牢骚话,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按照麦克阿瑟和阿尔蒙德的命令,将陆战1师开到了长津湖地区,并积极部署,一直向北推进,准备在鸭绿江边与麦克阿瑟亲率的西线第8集团军会合,早日结束这场战争。
还有一个原因,也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导致史密斯与阿尔蒙德失和,那就是从黄草岭到长津湖,只有一条地形情况非常复杂的简易公路,那是由泥土和砂石混合铺设的狭窄小路,曲折穿行在山区之间,道路狭窄到只能容许一辆汽车通行,而且又是在山腰,一边紧挨着突兀的山石,一边就是陡峭的深渊。史密斯觉得,如果这样不知深浅地北进,恐怕凶多吉少,因此严格控制着陆战第1师的推进速度。
这一严格控制,陆战第1师抵达长津湖就用去了不少的时间,从古土里到湖区南端的下碣隅里只有区区18公里,陆战第1师用了整整4天的时间;从下碣隅里到湖区西北角的柳潭里有22公里路程,又是用了一个多礼拜。
这些举动被阿尔蒙德看在眼里,不禁勃然大怒,认为史密斯消极怠工。但史密斯有自己的小算盘,他之所以如此谨慎,是因为目前陆战第1师已抵达朝鲜东线的纵深,再向前一步就到了中朝界河鸭绿江,虽然那是他们美军叫嚣的停战线,可史密斯并没觉得是什么鼓舞,反而越来越谨慎小心。
因为东线长津湖地区遍布高山大岭,受地形的限制,史密斯的陆战1师左右两翼都没有部队可以策应,他认为处境极其危险。因此心思缜密的史密斯决定在下碣隅里修建一座临时机场,他告诉阿尔蒙德军长,这个机场在必要时可以运送物资和伤员。而阿尔蒙德对这个不着边际的理由大为光火,他觉得史密斯被拿着低劣武器装备的中国农民组成的志愿军吓破了胆,更觉得史密斯是在公然违抗军令。
阿尔蒙德思考再三,他并不愿让一名久经沙场的老将过于难堪,并没想用命令的方式压人,但他自己也需要一个上级指挥官的面子,不能让史密斯再“胡闹”下去,就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既保全了他自己的面子,也让史密斯觉得心里舒服,更多的是为了让史密斯放下顾虑。阿尔蒙德命令美7师以一个加强团的兵力,接替陆战第1师在长津湖以东新兴里地区的防务,掩护其右翼,并且下了一道死命令,11月27日陆战第1师必须发起北上的总攻,不得有误。这一做法,应该算两全其美,但史密斯并不领情。他不顾阿尔蒙德的强烈反对,硬是在下碣隅里建立了一个简易机场,正是这个只能起飞一架飞机的简易机场,后来为陆战1师的撤退立下了大功,这点是阿尔蒙德万万没有想到的。
11月1日,陆战1师开始向长津湖推进,其先头陆战7团几乎未遭抵抗便进抵水洞,并构筑野战工事,准备继续北进。
11月2日,美陆战7团继续北上,向烟台峰、松茸洞一线猛攻,与志愿军第42军124师展开激战,经反复争夺,124师于黄昏放弃烟台峰、松茸洞,并向西线靠拢。美陆战7团越发骄狂,夜间宿营时麻痹大意,被志愿军钻了空子。当晚124师投入四个营对当面美军实施多路反击,美军猝不及防,仓促间被志愿军打得晕头转向。
志愿军第370团1营曾一度突入美军陆战7团在水洞的核心阵地,与敌展开近战。担负纵深迂回的第370团3营袭占水洞以南400.1高地,部分达成战术企图,将敌军击退。但美军发现志愿军反击兵力不足的弱点后,随即调集部队对突入的志愿军实施围攻。第124师为避免被敌包围,在战力仍存的情况下,主动放弃阵地,同时继续诱敌北进,导致美军的战线不断拉长,各部之间结合部空隙越拉越大。但“联合国军”仍没发觉异常,他们跟西线的美军一样,仍做着圣诞节前打到鸭绿江结束朝鲜战争的美梦,仍不知是计,继续快速北进。
11月10日,美陆战1师越过黄草岭进占古土里并继续向北攻击前进。再向前30公里左右,便可将长津湖地区完全占领。11月15日,美陆战1师占领下碣隅里。至此,东线“联合国军”已基本占领长津湖地区,逼近朝鲜临时首都江界。美陆战1师认为,他们已成功配合西线“联合国军”主力对初期入朝的志愿军13兵团和朝鲜人民军残部实施了所谓的战役合围,实际上却是钻进了彭德怀精心布置的口袋阵。
11月23日,美第10军全部到达预定展开地域,随即制订了总攻势作战计划,即:陆战1师担负主攻任务,首先攻占柳潭里以西约90公里的武坪里,打通武坪里之后,便可取道鸭绿江边,然后向江界继续挺进。第7步兵师作为辅助攻击部队,在陆战1师东侧展开,沿长津湖东岸向柳潭里推进,以掩护陆战1师的右翼。韩军第3步兵师则负责掩护陆战1师的左翼,并保护后方地区。该计划于24日晚获得麦克阿瑟的批准,第10军随即于25日正式下达作战命令,要求各部于27日发起攻击。
而志愿军9兵团也在行进间完成了作战部署,也准备发起总攻,双方的第一次遭遇战竟是要发起对攻,而且总攻的时间居然都定在了11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