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买加医院医学中心
医院就在肯尼迪机场北边，不过十分钟的距离，沿着范威克快速道路走就可以到了。伊费i很清楚怎么走去五楼的空中感染隔离病房。双重金属门上贴了一个亮橘色三叶形生物危险标志，表示隔离病房内可能会对细胞质或有机体造成威胁。一旁的警告标语写着：
隔离区
必须执行接触防护措施
未经许可禁止进入
“怎么了?”他问行政人员。
“我实在不想危言耸听，”她把医院证件放在扫描仪前，病房的大门自动开启，“不过你得自己看才行。”
隔离区内的走道很狭窄，这是隔离病房的外围，护理站占据了大半空间。伊费跟着行政人员走到蓝色门帘，来到一个玄关，那里放置了各种接触隔离装备：手术衣、防护镜、手套、防护鞋和呼吸过滤器，还有一个附轮垃圾桶，上面套了个红色生物危险物质垃圾袋。呼吸过滤器是N九五半面罩，过滤零点三微米以上的颗粒时，效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五，可有效隔绝多数空气传染的病毒和细菌病原体，不过无法隔离化学物质或气体中的污染物。
病床在病房的中央，四周用透明的塑料布帘围了起来，布帘外有生命监测器和点滴架，架上有好几个点滴袋。病床的两侧有扶手，铺了绿色床单和白色的大枕头，床架已经调整成坐姿，上半身的部分竖了起来。
道尔?瑞德芬机长坐在床中间，双手放在大腿上。他身上只穿了医院病袍，双腿赤裸，戒心重重。和伊费在驾驶舱发现机长时相比，他似乎已经瘦了四、五公斤，他看起来完全就像是一般在准备体检的病患。
他满怀希望地看着伊费走进病房。“你是航空公司派来的吗?”他问。
伊费摇摇头，目瞪口呆。昨晚，这个人吸一口气就跌坐在七五三航班驾驶舱的地板上，翻着白眼，濒临死亡。
机长调整姿势的时候薄床垫发出吱嘎的声音。他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好像身体已经坐麻了，然后接着问，“飞机上发生了什么事?”
伊费无法掩饰自己的失望：“我就是进来问你的。”
伊费面向摇滚明星盖布瑞?波利瓦站着，而大明星坐在床沿，看起来就像穿着病袍的黑发妖怪。没想到少了舞台浓妆后，他还满帅的，只是头发很油，看起来很落魄。
“史上最痛苦的宿醉。”波利瓦说。
“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伊费问。
“一堆，拜托。”他的手指滑过黑色的长发，“再也不要搭商务客机了，这就是我得到的教训。”
“波利瓦先生，请你告诉我，飞机降落时你最后的印象是什么?”
“什么降落?我说真的。我一路上都在喝伏特加汤尼——降落的时候我一定睡着了。”
他抬起头，对着灯光眯眯眼睛。伊费看到波利瓦的手臂上有一堆纵横交错的刀疤，才想起他在演唱会上的招牌动作就是在舞台上划自己几刀。
“我们正在厘清每个乘客有哪些行李。货舱里有一个陈旧的箱子，里面有一半的空间都填了泥土。”
“我听不懂你在讲什么。”
“你不是要把它从德国运回来吗?这很像是你这种人会收集的东西。”
波利瓦皱着眉头说：“老兄，这只是噱头，我爸是最守旧的基督教传道士，而且，我只收集妞儿，对箱子什么没兴趣。说到这个，我哪时候才能离开这里?”
伊费说：“我们还要进行几项检验。我们要确定你健康无虞才能让你出院。”
乔安妮?茹丝，第三个幸存者，两个孩子的妈妈。此刻坐在隔离病房里的乳胶床垫上，在床垫保洁包装纸的背面草率地做笔记，写到一半又停下来思考，同时扭一扭脚趾头。他们不肯还她电话，她只好诱迫医护人员给她一枝铅笔。
她正准备再按下护士铃时，护士便走进了病房。乔安妮露出“快告诉我结果如何”的微笑：
“坠机事件中还有多少人生还?”
“嗯，飞机并没有坠毁。”
乔安妮一笑。有时候你得骗自己，说英文是他们的第二外语，这样你才能顺利地把自己的想法用浅白的话说出来。“我刚刚问的是，从柏林到纽约的七五三航班里有多少人没有死掉?”
“这里除了你之外还有三个人。好了，医师要我们抽血还有……”
乔安妮立刻拒绝了。她留在这间病房里是因为她知道她必须遵守规矩才能得到更多信息，不过这招已经玩完了。整架飞机里的乘客都死了，就只有四个人活下来。
“可怜的瑞晶航空，若是其他人活下来就好了。”
乔安妮压过护士的音量说：“我要最新的医疗报告复印件一份，还有目前各种检验的完整清单，以及检验结果……”
“茹丝太太?你确定你都没有任何不舒服吗?”
乔安妮有一阵子都晕晕的，但那一定是恐怖航班最后的意外造成的。她带着微笑，用力摇摇头，表示自己健康得很。她目前感受到的愤怒一定可以给她足够的力量，在接下来的一千多个小时里厘清这场灾难，然后把这家危险又粗心的航空公司告到死，而且她准备诉讼的这些时间都还能收取律师费。
她说：“很快我就会完全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