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形体守护者
八年前
伊尚尼在指间转动黄宝石，调谐为紧张。黄宝石应该散发平静的深棕色光芒才对，这一颗却透出邪恶橘光，就像席格斯克姆林虫，背上有一道明亮色彩警告着牠具毒性。
凑近看入，伊尚尼觉得她能看见受困其中的灵。一个痛灵，正在宝石中疯狂地移动。但……疯狂的部分或许出自她的想象。灵在宝石内时大多不具备形体，回复为生成所有灵的雾状飓光。尽管如此，被困在里面总不可能快乐吧。如果她被锁在一个房间里，不能出去探险，她会是什么感觉?
「妳跟人类学来的吗?」伊尚尼问。
「对。」凡莉说。她们身处内附织席和彩绘旗帜的小会议室，凡莉舒舒服服地坐在两位长老中间。
五人组是居首的五位长老，凡莉并不是其中一员，但她似乎认为自己也是五人组的一份子。过去这几个月来，她身上出现某种变化。原本她任性自我，现在则散发一股自负与自信的气息。伊尚尼把宝石传给其中一位长老，凡莉哼起胜利。
「妳为什么没有更早呈上来，凡莉?」克雷德问。下一个接过宝石的就是这名内敛的长老。「人类都离开几个月了。」
「我觉得我可能会弄错。」凡莉用自信说。「我决定先自己试试看能否困住一个灵。如果我真的弄错，你们肯定也不希望为我的怪念头多费脑筋吧。」
「我没听说过他们能做到这件事。」克雷德用和解说。「妳觉得妳能够捕获生灵吗?如果可以，我们便能更妥善地选择采用配偶形体的时机，那就太方便了。」
「试试看这颗宝石，」凡莉接过宝石，传给排在下一个的伐纳利。「我觉得它有可能是战争形体的秘密。」
「危险的形体，」伐纳利说。「但有用。」
「那并不是一种力量形体。」克雷德说。「获取这种形体在我们的权利范围内。」
「人类表达了他们的意愿。」他们之中地位最高的甘纳用烦恼说，这种节奏的用意是引发对挫折局面的共鸣。「他们表现得像我们是一个统一的国家，而非只是几个争执不休的家族。我希望我们能呈现出更强大的面貌。在我们与他们分隔的数百年来，他们达到如此丰富的成就，我们记得的却是如此稀少。」
「抱歉，诸位长老。」伊尚尼用和解说。「但他们拥有我们欠缺的优势。他们人口比我们多上许多，他们还拥有能够创造金属的古代装置，以及较不受飓风侵袭的土地。」
她刚从最近一次的探险回来──长老们现在全力支持她的探险。她试图绕着人类的贸易站探勘，然后找到他们的家园。过程中，她不止一次调谐为失望;每一次她认为她找到人类了，结果却总是空手而回。他们曾找到几群野生刍螺，甚至还远远看见一群瑞沙迪马。
只不过没有人类。直到她回到他们的贸易站。这地方已被改建为小型要塞，以岩石建造，部署了士兵和两名书记。人类在这里留了个讯息给她。人类国王称她的族人为「帕山迪人」，希望与他们「正式建立关系」。
她带着讯息回来，却发现凡莉坐在长老之中。凡莉，对她自己如此有把握。凡莉复制了人类的技术──花最多时间跟人类相处的是伊尚尼，她却不曾听他们讨论过这种技术。
「谢谢妳，伊尚尼。」甘纳用感谢说。「妳的探险成果丰硕。」工作形体只有手背长出小山脊状的甲壳，而甘纳的甲壳边缘已转白，显示出她的年纪有多长。她转身面对其他人接着说。「我们需要回应这项提议。人类预期我们是一个国家。我们是否该组织像他们那样的政府?」
「其他家族不可能追随我们。」克雷德说。「他们原本就因为人类更关注我们而心怀怨恨。」
「我认为国王的概念很令人反感。」哈索用焦虑说。「就此方面而言，我们不该学习他们。」
伊尚尼哼起恳求，表示她想再次发言。「诸位长老，我认为我应该去拜访其他家族，让他们看看我的地图。」
「这么做能达成什么呢?」凡莉用质疑问。
「如果我让他们看见这世界有多大，他们便会了解我们是一个多么渺小的种族。他们会想统一的。」
凡莉哼起欢快。「妳认为他们会就这样加入我们?只因为他们看过地图?伊尚尼，妳真好笑。」
「我们会考虑妳的提议。」甘纳说完哼起感谢，藉此示意伊尚尼退下。
伊尚尼回到外面的阳光下，同时间，长老问了凡莉更多问题，想更加了解如何制作有灵受困其中的宝石。伊尚尼调谐为烦恼，然后强迫自己改为和平节奏。她在长期旅行之后总是会感到焦虑。她并非对她妹妹感到烦恼，而是对整体情况。
她朝外漫步，来到环绕城市的颓墙旁。她喜欢这地方，这里很古老，而老东西对她来说似乎……富有思想。她沿旧日城墙的墙基步行，经过照料刍螺、从田地运回谷子、搬水的聆听者。他们看见她时，大多举起一只手，或是呼喊一段节奏。不幸的是她现在出名了。她必须停下来跟几个想多了解探险活动的聆听者聊天。
她耐心地忍受他人关注。伊尚尼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想象现在一样激发族人对外面世界的兴趣，现在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善意。
她终于设法脱身，爬上一座依墙而立的瞭望塔。从这里，她可以看见其他家族的聆听者在破碎平原上活动，或是赶着猪从城市外围经过。
今天的人数比平常多，她心想。其中一个家族可能准备攻打城市。他们会这么大胆吗?人类来访并改变世界才没多久呢?
对，他们会。毕竟伊尚尼自己的家族也曾经那么大胆。其他人可能以为伊尚尼的族人从人类那儿获知秘密，或是得到特别的商品。他们会希望改由他们来接收人类的赐福。
伊尚尼必须去找他们解释。外面还有那么多事物能够体验，为何还要战斗?为何要为这些老旧、毁坏的城市争斗不休?他们可以跟人类一样建造新城市。她调谐为坚毅。
然后她看见有道身影漫不经心地沿墙基行走，又立即切换回焦虑。伊尚尼的母亲身穿宽松的棕色袍子，衬着这个女伦华丽的黑红双色纹路，显得袍子的颜色暗淡无光。
伊尚尼爬下瞭望塔跑过去。「母亲?」
「啊。」她母亲用焦虑说。「我认识妳，说不定妳能帮我?我似乎陷入了诡异的处境。」
伊尚尼握住母亲的手臂。「母亲?」
「对。对，我是妳的母亲，妳是伊尚尼。」女伦环顾四周，接着凑过来。「妳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伊尚尼?我好像不记得了。」
「妳在等我带食物回家。」伊尚尼说。
「是吗?那我为什么没那么做?」
「妳一定没注意到时间。」伊尚尼用慰藉说。「我们回家吧。」
洁克丝林哼起坚毅，拒绝让步，似乎随着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变得越来越清醒、越来越找回自己。「伊尚尼，我们必须面对现实。这不只是我累了而已，而是更糟的情况。」
「或许不是，母亲。」伊尚尼说。「说不定……」
她母亲哼起丧失。伊尚尼越说越小声。
「我必须确定妳妹妹都熟记歌谣了。」洁克丝林说。「我的生命可能即将走到终点，伊尚尼。」
「求求妳，来休息一下吧。」伊尚尼用和平说。
「还有多余时间的人才休息，亲爱的。」她母亲说，不过还是由着伊尚尼带着她往家的方向走。她拉紧袍子。「我能够面对。我们的祖先承担虚弱，用以让我们的族人能够存续。他们面对了身体和心灵上的虚弱。我能够优雅面对。我必须如此。」
回到家，伊尚尼把母亲安顿好，为她准备一点食物。然后，伊尚尼考虑过拿出新地图给母亲看，但又迟疑了。洁克丝林向来不喜欢听人提起伊尚尼的探险，最好还是不要让她心烦。
为什么非得这样?伊尚尼终于得到她在人生中想得到的事物。但若要前进、改变，就少不了飓风经过、岁月推移。每一天向前，就代表着她母亲又退化一天。
时间是残酷的主人。它把孩童变为成人──然后欢欣地、无情地偷走它给予的一切。
凡莉回来时，她们还在吃东西。最近凡莉脸上总是带着一抹隐秘的微笑，彷佛暗中调谐为欢快。她把那颗里面有灵的宝石放在桌上。
「他们要试试看。」凡莉说。「他们在召集自愿者。我会提供几颗像这样的宝石。」
「妳是怎么学会用人类的方法切割宝石?」伊尚尼问。
「不难啊，」凡莉说。「只需要稍加练习。」
她们的母亲凝视宝石。她用布擦了擦双手，拿起宝石。「凡莉，我需要妳继续练习。我不知道我还能当我们的歌谣守护者多久。」
「因为妳的心智出问题了。」凡莉说。「母亲，妳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这么努力找出新形体?这会有帮助。」
伊尚尼调谐为惊讶，朝她们母亲一瞥。
「有帮助?」洁克丝林说。
「每种形体各有不同思考模式。」凡莉说。「这都留存在歌谣中。有些比较强壮、对疾病较有抵抗力，无论身体或心智都一样，因此如果妳改用这种新形体……」
她母亲调谐为深思。
「我……没想到这方法。」伊尚尼说。「母亲，妳一定要自愿参加!这有可能就是我们的解答!」
「我一直努力想让长老们了解，」凡莉说。「但是他们想要年轻聆听者先改变。」
「他们会听我的。」洁克丝林用坚毅说。「毕竟我的职责就是要让他们听我说。我会尝试这种形体，凡莉。如果妳真正达成了妳的目标……嗯，我曾以为成为我们的新歌谣守护者会是妳最崇高的天职。我没想过妳有可能创造出还要更荣耀的天职──形体守护者。」
伊尚尼靠向椅背，听着她妹妹哼起喜悦。只不过……节拍有点不准。更快，而且更暴力?
妳在幻想，她对自己说，别让嫉妒吞噬妳，伊尚尼。嫉妒有可能轻而易举毁灭妳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