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 牽鼻子走

“太子殿下,這孟家小兒如此拎不清,可如何是好啊?”從大牢裡頭出來,蔣公公便唉聲嘆氣的道,“一會回宮可要怎麼對皇上覆命?”

原以爲太子聽聞了孟家小兒的要求。定會勃然大怒,少不得要使出萬般手段迫他答應前往南疆。誰知這太子殿下這樣好說話,聽孟家小兒道有證據後,沉默了一陣,便退了出來,倒弄得他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嚴錦瞥一眼身旁的人,似無奈的嘆道:“說不得,只能與父皇實話實說,還得父皇親自拿個主意才行。”

“這……”蔣公公遲疑着開口:“皇上將此事交予殿下處置,便是要殿下自己拿主意的意思。若回到皇上那裡去,怕皇上對殿下會……失望也未可知啊!”

嚴錦勾脣一笑,負手而立。揮退身邊所有人後,方淡淡道:“公公跟隨父皇多久了?”

蔣公公不解其意,對着皇城的方向恭敬行了一禮後,才小心翼翼的答道:“承蒙皇上不棄,奴婢伺候皇上已有十多年了。”

“十多年了。公公還不瞭解父皇的秉性?”嚴錦面上帶着笑,眼神卻是冰冷,“還是公公你明知父皇的秉性,卻偏要誘導孤前去觸父皇的逆鱗不成?”

蔣公公聞言驚出了一身冷汗,被嚴錦那雙冷意十足又含了瞭然的目光一掃,他只覺得自己的雙腿一軟,就要跪下去:“殿下明鑑,便是給奴婢一百個膽子,奴婢也不敢誘導殿下做什麼啊,奴婢……奴婢只是擔心殿下不好交差,惹皇上不喜罷了。殿下明察,奴婢當真沒有別的心思。”

“公公緊張什麼。”嚴錦眼裡的冷意倏然褪去,笑意盈盈的虛扶了他一把,“孤與你開個玩笑,你倒這樣認真。孤當然信得過公公,否則又怎會棄旁人而只選了公公呢。快別緊張了。一會回宮。少不得還要公公幫襯着些。”

蔣公公一面擦着額上的冷汗,一面回道:“奴婢,還請殿下明示。”

嚴錦嗤的一聲笑了,睨着他道:“你這老狐狸,還需要孤教你?”

蔣公公想了想,陪着笑道:“殿下放心,奴婢知道該怎麼做了。”

養心殿。

嚴錦給皇帝請安後,便拘謹不安的立在一旁,將他去見蘇宛的情形一一說了,最後慚愧道:“那孟黎川就如牛一般倔強,到最後竟不肯再與兒臣談了。兒臣無奈,只得先回宮回稟父皇。”

蔣公公一邊爲皇帝拿捏肩膀,一邊覷着皇帝陰沉不虞的面孔,憤憤的插嘴道:“皇上您是沒有瞧見,那孟家小兒口口聲聲道他孟家冤枉,幾次三番不將太子殿下放在眼裡。奴婢瞧着他那般無禮,真恨不得將他腦袋砍下來,看他還敢不將皇家天威放在眼裡!”

“他果真如此藐視我皇家天威?”皇帝冷哼道。

蔣公公便添油加醋的將蘇宛的表現說了,最後道:“對殿下出言不遜倒也罷了,見到殿下連安也不請,若非……奴婢真想叫人給他一頓板子。”

低眉垂眼的嚴錦微微蹙眉,蔣公公正在推拿的手指一頓,忙又道:“只是奴婢冷眼瞧着,他口口聲聲的說有證據能證明孟家的清白,皇上,您看這——”

皇帝沉沉的目光掃向嚴錦:“太子,你說說看。”

嚴錦忙誠惶誠恐的跪下道:“父皇,兒臣無能,不知該如何處理,這才趕緊回宮向父皇討個示下……”

聽見皇帝冷哼一聲,他面上的神色愈發慚愧了,紅着臉道:“兒臣本該爲父皇分憂解勞,卻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兒臣實在愧對父皇。前頭鐵礦的事,兒臣也未能處理好,讓父皇失望了,兒臣,兒臣實在沒用,辜負了父皇對兒臣的信任和看重……”

蔣公公雖然不是第一次看到嚴錦的表演功夫,但是每一次,他都覺得這樣麻痹皇帝的嚴錦實在太過可怕。

但很顯然,皇帝果然很受用,連陰沉的神色也緩了緩,道:“行了,起來說話吧。你也是二十的人了,又是一國儲君,還什麼事都做不好,叫父皇怎麼放心把這皇位傳給你?日後務必勤勉些,凡事多用心,父皇幫不了你一輩子!”

嚴錦感動不已,忙謝了恩,這才站起身來,一臉的孺慕與信賴之情:“都是兒臣太過愚鈍,才累得父皇爲兒臣操心。”

“罷了,誰讓你是朕的兒子呢。”皇帝擺擺手,沉吟片刻,道:“那孟家小兒道他手裡有證據,你可將證據要來了?”

嚴錦一臉忐忑,道:“那孟黎川實在狡猾,兒臣問她證據何在,她卻道,若皇家無意與他孟家伸冤,她是不會將證據呈上來的。還道,還道……”

“有什麼說什麼,吞吞吐吐做什麼!”皇帝沉聲斥道,瞧不上嚴錦畏畏縮縮的模樣。

蔣公公便連忙幫腔道:“皇上,也怪不得殿下。那孟家小兒的言語實在太過分,皇上還是別聽了吧,徒惹您生閒氣呢。”

皇帝重重哼一聲:“朕倒要聽一聽,那孟家小兒都說了什麼了?”

蔣公公便利落的將蘇宛的話複述了出來:“他道皇上當年僅憑几封僞造的書信就定了孟家叛國之罪,定是早就對孟家不滿,才由得旁人如此陷害忠良,連讓孟家申辯的機會都不給。如今又憑一句話,就想將他手中的證據騙過去,若沒有皇上您的金口玉言,他是不會信的……就是這些了。”

“豈有此理,他這是對朕不滿吶!”皇帝勃然大怒,然而目光卻是閃爍。

嚴錦心裡冷笑一聲。

當年還不是他擔心孟家擁兵自重,怕貿然卸了孟家兵權惹得孟家與邊疆將士心懷憤懣,睜隻眼閉隻眼的由着裴家給孟家使絆子,說不得,這其中還有他的暗示呢。孟家生死,不過他一句話而已。如今這番作態,又要給誰看?

“皇上息怒。”蔣公公連忙安撫道:“那孟家小兒口出不敬,皇上何必與他置氣,本就是罪該萬死的逃犯,皇上只管叫人將他殺了,省的留着他讓您心煩!”

嚴錦也道:“公公言之有理。只是如今邊疆危急,朝中又無人可用,若殺了這孟黎川……”

皇帝眼皮狠狠一跳,偌大的大周,竟找不出一個會領兵打仗的不成!離了他孟家,他大周江山就真的不穩了?雖然他心裡也認同孟家的功勞,認可孟黎川確實是少有的少年悍將,不比他父親孟老將軍遜色多少。可當初爲了安心,在孟家這件事上,他確實推波助瀾了。

可叫他堂堂一國之主說出後悔這兩個字來,卻是萬萬不能的,但確實朝中武將老的老,少的少,鮮有作戰經驗。於是太子這話,無疑就戳到了他的痛處。叉縱盡血。

嚴錦將皇帝的神色收在眼裡,一咬牙,大聲道:“父皇,不若讓兒臣前往邊疆,爲父皇分憂!”

皇上看着他,良久,嘆了口氣:“朕的兒子已經摺了一個在那裡,你又是一國儲君,還是好好地呆在京城吧。”

嚴錦焦急道:“可,父皇打算派誰前往邊疆呢?兒臣聽聞,二哥那邊快要守不住了,南蠻人就快將邊城攻下了。邊城一旦被攻下,南蠻一路揮軍直下,我大周大好江山就要被那羣蠻子糟蹋了啊!兒子身爲大周儲君,如何能眼睜睜的看着我大周百姓成爲南蠻子鐵蹄下的犧牲品?父皇,讓兒子去邊疆吧!”

“不行!”皇帝斷然拒絕,嗓音卻不似之前那般冷厲,反帶了一絲溫和與欣慰:“你從未上過戰場,如何領兵作戰?更何況那支孟家軍不會聽從你的調遣,你去了又有什麼用?”

嚴錦一點也不感動,心裡只冷笑不已。他擔心的當然不是他兒子的性命安危,不過是面子下不來。已經摺了一個兒子在邊疆,再折一個進去,他這大周皇帝的臉面可就丟大發了。

“那,那現在該怎麼辦?兵部尚書謝寧坤降下去了,兵部也沒個主心骨,讓出個主意不是你推我就是我推你,根本就是一羣貪生怕死之徒,完全指望不上。”

皇帝閉上眼,總是抿起的顯得格外嚴厲的嘴角抿成一條刻薄的直線。

蔣公公悄悄地看他一眼,又看了看嚴錦。

嚴錦嘴角一抹笑意飛快而逝,像是察覺到蔣公公的目光,他微挑眉看過去,蔣公公連忙垂首斂目,屏息靜氣的立在一旁。

這太子可真是不容小覷啊,連皇帝的心都能玩弄於鼓掌之間,讓皇帝不知不覺就被他牽着?子走了。

他將皇帝的秉性摸得透透的。他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孟家小兒的事?蔣公公冷眼看着,他怕是運籌帷幄早有主意,恐怕那孟家小兒也早就跟他暗中勾搭好了,兩人在人前唱了這一出雙簧來,卻偏裝出畏縮無能不知道該怎麼做的樣子,以此讓皇帝對他這個能力不足又十分依賴他的太子更放心了。

他是真的想去邊疆?別開玩笑了,可這招毛遂自薦用的就是這樣好,又表了自己憂國憂民之心,又貶了魏王無德無能,令人挑不出一點錯來。

也不知道皇帝會不會有發覺的一天。

蔣公公正想着,就聽皇帝緩緩開口道:“你去告訴孟家小兒,此次南疆之行他若立下大功,朕,就復他孟家昔日風光,加官進爵,前事一筆勾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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