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 皇上駕到

蘇宛很快開了方子,交給那名叫雲清的宮女,對着紗幔那頭道:“這方子娘娘可先讓太醫院過目,依娘娘如今的情形,這藥至少得用十副。十副之後。病情好轉就可停藥了。而後便慢慢調理便成——”

蘇宛一邊說着,一邊又提筆寫了個藥膳方子:“停藥後,按照這兩個方子,先補陰再補陽。至於服藥期間,也可多用些百合粥與黃耆粥。怎麼做,想必宮裡御膳房的御廚們都知道吧。娘娘記得殿中要保持通風乾燥,別弄得像剛纔那樣熱悶,對身體只有壞處沒有好處的。”

她這邊不疾不徐的交代着,那雲清就認認真真的記着她說的話,然後將藥膳方子也接了過去。

琳嬪溫溫柔柔的對她道謝:“有勞先生了。雲清——”

蘇宛還沒來得及客氣一下,那雲清便取了個荷包來,“這是我們娘娘一點心意。先生不要嫌棄纔好。”

這算是診金?蘇宛面不改色的接過荷包,悄悄捏了捏。這荷包倒是挺沉手,摸着像是銀餜子的形狀,少說也有十兩重。

說實話,這並不算太重的打賞。若是楚之晏根本不會放在眼裡,說不定隨手就丟給乞丐了。可對蘇宛卻不一樣,這可是她學醫以來賺取的第一筆銀子呢,多少不計,單這份成就感就已經讓她很滿意了。

該做的做了,該交代的也交代了,蘇宛就準備告辭,“麻煩娘娘喊個人領我去慈寧……”

“皇上駕到!”一聲屬於內侍特有的尖利嗓音打斷了蘇宛的話。

不是沒有想過這趟宮中之行有可能會遇上這位真龍天子,也想到真的遇到她要怎麼辦。後來偏又僥倖的以爲這位天子國事繁忙日理萬機,怎麼可能大白天涉足後宮,聽說他又不是昏君。是以,她纔沒有將“萬一遇到皇帝怎麼辦”這件事放在心上。

雖然她還沒有見過皇帝的面,但是彼此也算交過手了。她是仗着自己光棍一條,賭皇帝不會拿無辜黎民百姓的生命不當回事。所以她贏了,但裴御適時的給她潑了好幾盆冷水,其中就有這位皇帝爺不是好相與這一樁。

現在。她跟不好相與的皇帝爺狹路遇上了。且還是她單槍匹馬的遇上了,這可怎麼是好呢?早知道就不跟這位琳嬪娘娘囉嗦,早點趕去慈寧宮說不定就不會遇上這位爺了。

蘇宛心中千迴百轉的想了許多,這當頭身着金黃色龍袍的皇帝已經大步走進了殿中。衆人紛紛拜倒請安,蘇宛忙也跟着跪下來,垂頭藏身,暗暗祈禱皇帝沒有發現她讓她就此矇混過去。叉他休才。

不過又一想,皇帝還指着她去邊疆替他收攏孟家軍呢,她這顆棋子還大有用處,定然捨不得現在就取她性命吧!

這樣想着,她覺得一顆撲撲亂跳幾乎要跳出腔子來的心陡然就回歸了原位,鎮定的連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她這邊東想西想胡思亂想的,也沒耽誤偷偷擡眼打量兩眼這位皇帝爺。

原以爲皇帝錦衣玉食的必定生得一副腦滿肥腸的模樣,卻不料眼前這一位主兒卻消瘦得可怕。大冷的天,他身上穿的厚厚的,龍袍外披着一件黑色油亮的大氅。一張棱角分明的臉也瘦的露出了高高的顴骨,顴骨之上兩抹不正常的病態的紅,以及深深地眼窩與眼窩下的青色淤痕,都在在昭示着,這位萬歲爺的身體不是很好。

原本垂下的紗幔被重新掛了起來,琳嬪在宮女的攙扶下掙扎着要起身,皇帝語氣柔和的阻止她:“你身子不好,便免了這虛禮,好好躺着吧。”

琳嬪感動而虛弱的道:“臣妾謝皇上關懷。”

“可有太醫過來瞧過了?”皇帝彷彿沒有瞧見蘇宛一樣,徑直與琳嬪說起話來。

琳嬪便道:“太醫來瞧過了,藥倒是用了不少,只不過用處不大。皇上,臣妾斗膽請皇上離臣妾遠一點。皇上您乃千金之軀,是咱們大周的主心骨,萬萬不能被臣妾過了病氣。這天下黎民的安危,都繫於皇上您一身,若皇上因爲臣妾而有個什麼,臣妾便是萬死也難辭其咎。”

“哪有這麼嚴重。”皇帝顯然很是滿意琳嬪的態度,笑笑着擺擺手,讓人將椅子擡到琳嬪牀邊來,“聽聞楚之晏那小子今兒進宮了,讓他過來給你瞧瞧吧。”

不知是不是蘇宛的錯覺,總覺得琳嬪說起楚之晏時嗓音有些發緊。

“楚神醫一早就進宮了,這會兒在太后宮裡呢。”琳嬪似乎笑了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柔婉轉,“臣妾身邊有個不懂事的宮女一大早跑去攔截楚神醫,是臣妾管教不嚴,還望皇上在太后跟前爲臣妾說兩句好話,莫要讓太后惱了臣妾纔好。”

“哦?”皇帝只發出短短一個聲調,讓人聽不出他的情緒如何。

蘇宛的心卻莫名的提了起來,自古總有聖心難測之說,這位皇帝想來也不例外。她束手站在一旁,也不敢離開,忍不住偷偷擡眼往皇帝與琳嬪那邊望了一眼。

就見皇帝脣角似乎隱隱勾起,露出一抹讓人忍不住心驚膽戰的笑來,那笑也不是冷笑,可是配着他那雙威嚴卻陰沉的眼睛,只消被他盯一眼,任何人在他面前都無所遁形一般。

琳嬪微微垂着頭,這時候她喉間似乎有了癢意,忍不住拿帕子捂了嘴,背過身去撕心裂肺的咳了好一陣。

皇帝嘴角的笑慢慢消失,盯着她不說話。

雲清很想過去服侍自家主子,可一擡眼瞧見皇帝的神色,哪裡還敢輕舉妄動,只得如雕塑一般站在那裡盯着自己的腳尖。

過了一會,琳嬪通紅着一張臉喘息不停的轉過身來,因爲咳嗽太過厲害,她一雙好看的星眸裡蒙上了厚厚一層水霧。

“臣妾失儀,請皇上恕罪。”

蘇宛遠遠瞧着琳嬪這副不勝楊柳的虛弱模樣,都忍不住心生憐惜,偏偏皇帝卻能無動於衷的坐在那裡,用一種誰也看不透的眼神似打趣又似審視的盯着琳嬪瞧。

蘇宛怎麼看怎麼覺得怪異,這皇帝來這一遭到底是爲了什麼啊?他若真的很寵琳嬪,很關心她的身子,又怎麼會在琳嬪咳的那麼痛苦時無動於衷呢,就算只是吩咐人給琳嬪喂口水,也說明他的確是關心琳嬪的。可要說皇帝並不關心琳嬪死活,又怎麼會冒着風寒過來看她呢?

真是越想越覺得奇怪啊!

“你正病着,其他的都放在一邊吧。”皇帝淡淡的說了一聲,“養好身子又再說。”

“臣妾多謝皇上關心。”

“說起來,也是朕對你關心不夠,否則你怎會一病這樣久?你的宮女又怎麼會跑到楚之晏那小子跟前去喊救命?”皇帝漫不經心的說着。

琳嬪本就蒼白的臉愈發的白了,她顧不得身子虛弱,猛地從牀上翻身下來,伏跪在皇帝面前,瘦弱纖薄的身子不住的發抖,“皇上恕罪,臣妾從不敢這樣想。臣妾的病,都是臣妾自己不爭氣,是臣妾沒有管束好宮人,臣妾日後一定嚴加管束……”

那前去攔截楚之晏喊着救命的宮女正是雲清,聞言啪嘰一下跪在地上,面上半點人色都沒了,哆嗦着只知道磕頭,口中喊着:“皇上饒命。”

這萬歲爺威嚴真是夠夠的,蘇宛垂着眼簾想。

不過在兩個弱女子跟前逞皇威,他覺得很爽嗎?

果然她猜測的沒有錯,這位萬歲爺只怕真的忌諱上了琳嬪與楚之晏,這是來質問的啊。

“皇上,雲清乃是擔心臣妾的身體,纔會不管不顧的跑去求楚神醫。說來,這都是臣妾的錯。”琳嬪小心翼翼的分辨着,她瞧着雲清的目光有歉疚,於是忍不住替她求情,“皇上容稟,因太醫院的太醫們開的藥方子不但吃了沒有效果,還讓臣妾愈發的嚴重了。臣妾心裡害怕,怕有人要害臣妾。關於這點,這位給臣妾瞧病的先生可以爲臣妾作證,原本臣妾只是單純的咳嗽,不過兩服藥就能好的病,可到現在竟已是肺脾腎三髒交虧,陰陽俱虛。皇上,臣妾心中實在害怕啊。”

她哀哀泣訴,眼淚珠子滾滾而下,那模樣真真是我見猶憐。

皇帝似乎也生了憐惜之心,彎腰將她扶起來,連語氣都輕柔了不少:“怎麼不來稟告朕,倒去打擾楚之晏那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小子脾氣怪得很,若惹惱了他,說不定連朕的面子都不肯給。說到底,你還是不信朕吶!”

“皇上,並非臣妾不信任皇上,實是因爲無憑無證,只是臣妾的猜想,所以纔不敢告訴皇上,只想着若有了真憑實據,再與皇上說明。”琳嬪被皇帝扶着腰,依偎在他懷裡輕聲啜泣道,“那位先生是楚先生的師弟,臣妾想,他的話總是有幾分可信的。皇上,臣妾自入宮後,深得皇上寵愛,怕是有不少人看臣妾不順眼。臣妾不想皇上爲此煩憂,因而從未開口說過些什麼,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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