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皇帝駕崩

蘇宛沒有對被嚇得面無人色的林奇峰做些什麼,她直接將叛逃的人交給所有將士們,讓他們決定這些人的生死命運。

用她對楚之晏說的話,她實在不想看見太過血腥的畫面。

將士們雖然憤怒,卻也絕對的保持了理智。最後,軍法處置了林奇峰等人。

蘇宛見過韓大叔後,倒頭就睡,這一覺直睡到第二天晚上,方纔幽幽醒轉過來。胡亂吃了點東西,又是一場昏天暗地的大睡。

真正清醒過來,已經是第三天上午。大雪早已停了,屬於邊塞的陽光明晃晃的掛在天空中,讓人一見就覺得天高雲闊心裡舒爽。叉司畝扛。

她就是在這時候,聽說了皇帝駕崩的消息。消息是人快馬送到邊城時,仔細算來,皇帝應是裴御離京後沒多久就駕崩了。

這只是個巧合嗎?

蘇宛挑了挑眉。卻並沒有一探究竟的好奇。

她始終堅信,知道太多並不是一件好事。

得知皇帝駕崩的消息後,全營地的顏色都換成了莊重深沉的白色。蘇宛與將士們的日子依舊如常,巡視,練兵。吃飯,睡覺。

他們的日子照常過着,魏王卻猶如驚弓之鳥一般,整日裡惶惑不安,嚴錦登基稱帝的消息傳到邊城來,他更是一天有大半天都呆在蘇宛的營帳中,趕都趕不走。

“我說魏王殿下,你至於嗎?”楚之晏實在煩透了每天睜開眼跑過來看到的第一個人是魏王這個事實,終於忍不住開口諷刺道:“太子到底是你的親兄弟,就算你從前做過許多對不起他的事情,說不定他根本就沒放在眼裡呢,你又何苦自己嚇自己,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

魏王的模樣的確不太好看,因驚懼緊張而整日裡睡不着覺,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一有點風吹草動就嚇得幾乎要跳起來的樣子。連蘇宛都看不過去了。

“楚先生的話雖然不太好聽。但卻是也是這麼個道理。王爺,新皇如今正忙着熟悉政務,就算……眼下也想不起來你不是?再說了,新皇剛剛登基,若傳出弒兄這樣的話來,對新皇的名聲也不好,你實在沒必要如此擔心。”

魏王頹廢的坐在椅子裡,先前南夷軍攻城之時,魏王都能把自己打扮的光鮮漂亮再出門,如今卻是半點形象也顧不上了,一身衣裳穿了好幾日也沒換,臉上鬍子怕也有好幾天沒有颳了,因驚懼害怕成日成日的睡不着覺,兩鬢間竟已經冒出了不少白髮。可想而知,他對新皇嚴錦怕到了何等程度。

“你們不瞭解新皇,纔會說出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來。”魏王苦笑一聲。耷拉着腦袋說道,“父皇在時,我自然是不怕他的,反正父皇不喜歡他,我再加把勁,就能把他擠下來。誰知道父皇說沒就沒了……楚之晏,你告訴本王,父皇他的身體當真已經壞到如此地步了?你纔來邊城多久,他老人家就駕崩了,你們就不覺得可疑嗎?我知道,是新皇動手了,他等不及了,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的。”

魏王捂着臉,整個人都因爲驚懼而發起抖來,“本王原也以爲太子殿下是個沒什麼用的廢物,膽子又小,腦袋也比不得我們幾個。可是有一次,我發現御膳房一個私自剋扣東宮份例的太監橫死在御花園的賞心湖裡。我爲何對他印象深刻,因爲當時東宮的小太監找上他說理,要求他將剋扣的份例交出來,那囂張的太監不但不交,還暗諷了太子幾句。當時,太子就站在一叢灌木的影子下,面無表情的看着那名太監。沒多久,那太監就死在了湖裡。這是一個巧合嗎?而那時,太子不過只有八歲而已。”

“本王不是沒有想過其他可能,可是越是想,就愈發不能控制的觀察着他。你們不會知道,我越是觀察他,就越是害怕他的深藏不露。從那時候起,我就知道,我此生最大的對手,不是自命不凡的?王,而是人人都覺得蠢笨無比的太子。我,我這些年間,對他出過無數次的手,可沒有一次能讓他傷筋動骨。”

“如今,他登上了皇位,而本王最大的依仗也沒有了,你們說,本王能不害怕嗎?”魏王說話的語調裡都帶上了灰心絕望,他自嘲的笑了笑:“他八歲時就能悄無聲息的弄死不把他放在眼裡的太監,如今要捏死本王,就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本王原也是有依仗的,父皇給我的十萬大軍,卻因我的無能……罷了罷了,如今再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他毫無形象的癱在椅子裡,喃喃自語道:“若他肯給我個痛快,我倒也感激他,怕就怕……”

蘇宛與楚之晏對視一眼,楚之晏與嚴錦交好,他當然也瞭解嚴錦是怎樣一個人,也深知魏王的擔心並不是沒有道理。但皇權相爭,本來就是你死我活的事情。嚴錦贏了,死的當然就是失敗的那一個。倘若今日贏得是魏王,他未必就能放過嚴錦。

蘇宛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新皇在柳城時,被人追殺過,那是你做的?”

不但追殺,那些殺手還曾打算侮辱他。若這件事真是魏王做的,蘇宛也只能遺憾的對他掬一把同情的眼淚。

阿彌陀佛,早死早超生吧。

當然這話,蘇宛是不會直接說出來刺激魏王的,萬一真給刺激壞了,那可不得了。

“柳城?”魏王用力想了想,一臉茫然,隨即反應過來:“我沒派人追殺過他。”

“那就好。”估計嚴錦最後會給他留個全屍。

“好?”魏王麻木的笑了笑,“不會好的,我就在這裡等着,新皇懸在我頭上的那把刀,到底什麼時候會落下來。這是我的命,命啊,由不得人……將軍,這些日子,麻煩你了。可能還會再麻煩你一段時間,你就當做做善事,不要嫌我煩,好嗎?”

他都說的這麼可憐了,蘇宛還能有什麼話說。

楚之晏再是氣惱,這一回,他也沒有開口駁回魏王。

他們都瞭解嚴錦,他們都知道,魏王的確是不會好的。

轉眼之間已是三月,邊塞的春天來得晚,三月時節,樹葉小草也纔將將冒出點新綠來。

蘇宛的傷已經好了,在楚之晏的精心照料下,腹部那道傷口,只剩一道淺淺的疤。

左笑風的傷也好了,林奇峰死後,他就接回了自己的妻兒,並且沒有任何隱瞞的將林奇峰的事情告訴了林素素,林素素雖然傷心,卻也識得大體,並沒有怨恨蘇宛以及孟家軍衆人。林奇峰的妻兒,當日被韓大叔帶回來後,一直關押在營地裡。後來,蘇宛將他們放了。

楚之晏問起她,她只淡淡的說了句“禍不及妻兒”,倘若他們心懷仇恨,長大後非要來報仇,她也認了。楚之晏卻是知道,她沒辦法對無辜的婦人和孩子下手。

蘇宛有時候也會去看裴御,雖然有大名??的楚神醫在,他的傷仍是恢復的很慢,到現在,只能堪堪坐起身來。蘇宛讓人精心的服侍他,藥材補品源源不絕的往他營帳裡送過去。

這一日,蘇宛巡視完畢,想起好幾天沒去看裴御了,便往他的營帳裡走去。

邊塞的春天,早晚都有風,蘇宛本就體弱,又有楚之晏在一旁虎視眈眈,因此她穿的仍然像個圓潤的球體。

“你今天感覺怎麼樣?有沒有覺得好一些了?”這話幾乎已經成了她每次來看裴御的開場白。

裴御動了動,旁邊照顧他的小兵連忙上前來,扶着他半坐起身。他當日的事蹟傳遍了整個營地,雖然裴家對不住孟家,但自家將軍都似乎放下了這段私怨,他們這些聽聞過裴御事蹟的,對他心生欽佩的人,自然也就不會再爲難他給他臉色看了。因此照顧起來,也是十分仔細賣力的。

裴御點點頭,淡淡道:“比起前些天,又好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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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兩人就會陷入一陣微妙的卻並不很尷尬的沉默裡,蘇宛以爲這一回也會如此,不想裴御卻緊跟着說道:“我來邊城之前,已經預感京裡會不太平。”

蘇宛微驚,有些意外裴御突然與她提起這個來,她驚訝之餘,也不知道要如何接話,乾脆沉默聽着。

如果裴御真的想要訴說的話,她不介意做一回他的樹洞。

“想來,楚神醫是最先預料到此事的人。”裴御頓了頓,面無表情的再度說道:“大年還未過,楚神醫就帶着小諾急急離開了京城。我意外之餘,就留心了下太子的動作。沒過幾天,傳出皇上病危的消息,我立刻打定主意要帶着裴家抽身而退——”

他說着,靜靜看着蘇宛,“如果你想替你家人報仇,現在就是絕好的機會——我祖父在皇上駕崩前已經致仕,如今我裴家,也只有我一人尚有官職在身。”

蘇宛抿了抿脣,“你有官職在身,如何還能隻身來邊城?”

“大概因爲我夠識時務。”裴御說着這句話時,嘴角似譏諷一般翹了起來。

“嗯?”

“我暗中注意新皇,他會沒有察覺嗎?他定然有所察覺的,所以纔會由着我以尋找小諾的由頭,出京避禍——你看,我裴御其實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人,對先帝不忠,對孟家不義,我這一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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