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怕你找不到

027 怕你找不到

蕭蕭終於哭累了,鍾離衡將椅背放平下來,讓她睡得更舒適一點。自己則坐在駕駛座上凝睇着她,蕭蕭側身躺着,小臉靠着絨絨的椅背座套,整個身體又蜷縮了起來。

印象中的蕭蕭,很少在他面前這樣痛哭。

記得初認識時,蕭蕭是若雅專櫃的營業員,他也初到J市的若雅總部實習,當時負責了HR一個新人培訓方案卻毫無頭緒。那個美國經理開玩笑說讓他去專櫃親自體驗幾天,或許會有新的突破,沒想到鍾離衡真的去了。當他穿着若雅的營業員服飾略顯彆扭地走近專櫃的時候,蕭蕭就是那樣進入他視線的。

鍾離衡清楚地記的當時她拿了一雙紅色的高跟鞋,半蹲在地上正在幫客人試穿,鋥亮的漆紅映着她白皙的手指。蕭蕭微揚着臉好像在問客人合不合腳,說話時有種眉目飛揚的感覺,那雙眼睛裡的晶晶亮塊似乎能讓人感染到一種生活激情。

是的,她就像個無敵女戰士的,似乎永遠有用不完的激情,不管有多麼艱難,她會勇敢面對,那種感覺一直能鼓舞着周圍的人似的。他在那個專櫃待了七天,在不知不覺中被她吸引着。直到他做完那份培訓方案離開,他也常常約她吃飯,閒暇的時候也給她打電話,儘管她看起來很忙很忙,卻也從不會拒絕。

可是某一天,他突然發現她對自己漸漸疏離起來,打她電話總是不接,接了也草草幾句,約她吃飯總推說時間忙,他終於忍無可忍地把她堵在了公司樓下。

從她斷斷續續、磕磕巴巴的解釋中他終於明白,原來是她的好友佳寧曝料他是若雅的繼承人和他強大的背景。他的這種身份令她有着壓力和不安,她說了很多,無非是說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身份懸殊之類之類。

她說:“鍾離,我只想踏實平淡的過日子。”

“好,我成全你,我以後絕不再出現在你面前。”他狠狠地瞪着她,絕然地轉身。不過是個的女人而已,巴着他鐘離衡的人都可以圍着J市繞幾圈。

整整半個月,他若無其事的照常的工作,卻總在短暫的間隙習慣性的拿起手機,之後心的某處便會覺得空落落的。漫無目的開車在街上閒逛,也總會在無數次路過她上班的百貨大樓下,終於在某一天停了下來。

週末的時間,廣場上人流擁擠。他隔着深色的玻璃膜怔怔地望了許久,最後決定開車離開。這時蕭蕭從樓裡出來接貨,那天她穿着若雅的制服,細小的胳膊抱着很大一個紙箱子,累得額頭上出了一層汗。

見到她的一瞬間,便讓他明白了何爲思念,不見或許還可以欺騙。再相見時他卻明明白白地感覺到了心裡的那種抽痛,握着方向盤的手指都在微微抖着。

蕭蕭看到他的車腳步微頓,他按了中控鎖開了車窗,兩人終於相對。她臉上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半個月不見似乎也沒什麼變化。

鍾離衡甚至自嘲地想,她爲了積攢學費不止在若雅設立的專櫃上班,又兼職了好幾份工,工作之餘還要學習。沒了他的打擾,她的時間應該更充裕纔對,哪來的時間想起自己呢?

思緒迴轉時,她已經走了過來,對他禮貌地頷首笑了一下,就朝着樓裡走。彷彿他是個陌生人,心瞬間如墜冰窟,隨即又升起一股怒火。他猛地推開車門,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她回過眸子看着他,根本不用說話,只消這樣沉靜的一眼,就提醒了他自己那天放過的狠話。他當時真的發誓不再見她,發誓她既然覺得爲難,他就當她從來沒有出現過……就在剛剛他要離開時,還曾向自己發誓這是最後一次。

可是他看着她那般風淡雲清地從自己身邊走過去,卻還是失了理智地下了車,抓住了她。她的目光像刀一般凌遲着他的驕傲,讓他的身體變得僵直不堪,明明知道應該放手,卻粘住了一般……所以承認吧,鍾離衡,你割捨不下。

“我說過我不再見你,可是卻管不住自己的腳……”那般驕傲如他,從未想過有一天竟然也會說出那樣的話。他緊緊的抱着她,無論她怎樣掙扎,都死死地抱着不肯放手。

來來往往的人都以爲他們是男、女朋友鬧彆扭,偶爾投來好奇的一瞥,畢竟這種事情也時常有發生。

“鍾離,我們再給彼此最後一次機會怎麼樣?”既然掙不開,她便不掙了。聲音從他胸前傳來,聽來有着一種絕然的冷靜。

“你說。”他知道他不該希冀的,心裡也涌起更多的不安,還是忍不住問。

“我們從這裡分開,如果日落之前還能再相遇,我們給彼此一個機會嘗試。”這是她常看的偶像劇的橋段,可是她看着他說出來的時候卻帶着一種決絕。

J市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但要在漫無目的的茫茫人海中找到彼此,談何容易?但他還是答應了,因爲她需要他證明什麼,或許給她自己一個放縱的理由。

那天從上午到日落,他跑遍了他們曾走過的每一個地方,和這個城市大大小小的角落,幾次看到背影相同的人拉住對方,那人回眸卻不是她,他經歷着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心猶如在油架上被一點點煎熬。

時間終是無情,不會因爲任何悲歡離合而停止。太陽最終下了山,轉眼街上已是華燈初上,他茫然地站在街頭,那刻像個迷失的孩子,不甘而無力。所有力氣在終點時彷彿被一瞬間抽盡,他倚在車邊從來未感到過這般無望,卻聽到了壓抑的哭聲。

蕭蕭就躲在他的車後,整個人縮成一團。她怎麼會在這裡?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伸出的手都在顫抖,心甚至是害怕的,只怕這只是太過渴望的幻覺。

“蕭蕭?”當指尖碰上她臉上的淚痕,她便撲進他的懷裡號啕大哭起來,那是她從前唯一一次在自己面前那樣哭。

她說:“鍾離,我怕你找不到我。”

原來她那天一直呆在車邊,根本就沒有離開過。原來,割捨不下的不止是自己……

手指攏了下她額前的發,她總是有心事的,自重逢開始,她的眼睛裡就流動着類似於那天絕然的哀慼。究竟因爲什麼,其實他只要想知道便總會有辦法知道的,但是他卻仍然沒有讓人去查。

自己暴戾也好,心疼也罷,他多希望她能跟自己說,可是她卻始終沒有。心情似乎又開始變得煩燥,他深吸了口氣,習慣性的掏了支菸出來,點燃的時候餘光瞄到熟睡的蕭蕭,動作稍頓,然後推門下車。

身子坐倚在車門上,爲自己點了支菸卻沒有抽,夾着煙的手半垂在一側,另一隻手伸則進褲兜裡。菸灰一截一截地掉落在地上,風一卷便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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