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不是世外高人 第19章

丛绻脸色微红:“妾没事。”

沈缜捏捏她的手,很明了她方才的举动为何,给她解释道:“这两日喝了药将养的不错,没这么容易受寒。”

丛绻更羞,轻嗔:“妾知晓了......”

沈缜揉了揉她软软的耳廓。

这一闹,恰又有清风拂面,沈缜也就将视线移向车外的风景。马车正行过一片碧湖,碧湖那侧高楼巍峨,人潮如织。

丛绻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了然浅笑,为她介绍道:“那是问仙楼。”

“相传前朝时,曾有一从东海而来的诗人,名为乌伽梭罗。她在那座楼临风而站,感天地空旷,人如沙砾,悟大道后写下了千古绝唱“问仙”,然后赤脚一路西走,至樵湖边长叹三声后投水自尽。后世人为纪念她,在湖心筑亭,取名‘梭罗’。”

“阿缜,你看,”幽香贴在沈缜旁边,给她指湖心,“那座亭便是。”

琉璃金顶,木石雕栏。

湖上来往的舟船间,果然见得一座小亭。

“很漂亮。”沈缜赞。

她调整位置,给身边的女人腾出了些地方,伸手揽住对方不盈一握的细腰。

丛绻面颊微红,往温软怀里钻了钻,继续讲:“文人多爱风雅,武士寻求大能遗迹,这里恰恰同时满足了此两点。本就山水绝佳,有着上好的风景,又是乌伽梭罗的埋骨之地。”

“并且,还有传言说,上古时期,人间第一刀客萧错与仙山仙人在樵湖上比试。昔年樵湖较之现在大了不止一倍,两人踏浪凌空,水击十里,由清晨日出时分到黄昏日落,萧错终败于仙人剑下,仰天大笑抱拳长揖表示服气后将随身所带的酒倾洒于湖中,相饮而还。”

“所以,”沈缜看着湖畔繁华的景象,接话道,“现在的樵湖便成了文人士子吟诗作对、江湖侠客约战比试的胜地?”

“嗯。”丛绻柔声应,依在她怀里,同她一起看这片热闹。

马车再往前,直至隐约可见樵湖的尽头,风声平复休止,车帘落下来。

丛绻勾住沈缜的手,眼眸含笑:“阿缜,祈愿寺快到了。”

沈缜颔首,伸手碰了碰女人发间的青簪,轻声叮嘱:“我不在时,那几个随从都会跟在你身边,还有阿一它们,但也要小心,嗯?”

阿一是狼群的头狼,此刻青玉簪子里正待着三头最强壮的狼,寻常人根本不需担心。并且这话已事先说过,丛绻还给自己准备了帷帽,但对上这人认真的眼神,她还是心中微动,认真应下:“妾知晓。”

马车渐渐慢了下来。

沈缜拿起放置在旁边的竹卷,交给丛绻,后者疑惑低眸看去,只见卷首上写着“神农本草-卷三”,而行行墨字旁,还有朱笔批注。

原本晦涩难懂的文字,在批注的帮助下都变得容易理解。

丛绻微怔。

她是识字的,正是因为识字,所以知道这是本内容详实的医书。

女人咬唇:“阿缜?”

沈缜眉眼温和,为她解惑:“前两日,绻绻不是说想帮我么?这竹卷,写的是人体经脉,你先将它学透。修行之道,了解这是入门。”

潜水很久的系统大震,跳出来试图阻止:“宿主,虽然现在都认为您是修士,但您并不懂修仙,怎么能教人?”

“......”

沈缜面色不改:“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再说,多学点知识总是好的。”

系统:“......”

它无奈看着攥着竹卷的丛绻眼眶渐渐变红。

女人泪音低声:“妾会努力学的。”

沈缜伸手,指腹拭掉她落下的泪,轻声哄:“好。”

系统:“......”

外间,秦枫的声音传来:“大人,到了。”

第15章 是牺牲品

一百多年前,江陵还不叫江陵,那时这里名为望都,是前朝南月国的都城。

望都以北、樵湖之旁有一座寺院,称南月寺,是南月国的皇家寺院,藏佛经万卷,香火鼎盛,无数僧人挂单于此。

但自几十年前战乱、乾国立国并定都梁安后,南月寺便荒废下去,建筑毁了大半,藏经也付之一炬,直至三年前,端王妃谢容出资重新修缮。

寒山碧石,白云小径。

风声鹤唳,翠色苍郁。

跨进庙门后,沈缜视线所及之处,有人难掩欢欣,有人满脸泪意,不少锦衣贵人,也多粗布平民。她拄着拐杖经过他们,敛眸笑问身边引路的小沙弥:“贵寺香火甚旺,想来是灵验非常?”

沙弥合掌浅笑:“施主,心诚则灵。”

沈缜失笑。

隔着帷帽的薄纱,她的目光扫过沙弥白净青涩的脸庞,温声问:“敢问师父名讳?”

沙弥领着她和秦枫往大殿后去:“小僧法号心言。两位施主,这边请。”

沈缜二人跟着他一路绕到后院,来到一排禅房前。直至走到西边尽头的屋子停下,心言略略一揖,“施主,就是这里了。”

“多谢。”沈缜也欠身道谢,只在心言准备离开时叫住他,“心言师父,我听闻祈愿寺是端王妃所建?”

心言有些讶然:“施主是外地人?此事在江陵人尽皆知,一年前圣上还御赐了我寺牌匾。”

沈缜道:“是,我才到江陵不久。先前只听说这祈愿寺是端王妃所建,未曾想连圣上都褒奖。想必端王妃善心感动上天,又有龙气庇佑,故而此处灵验吧。”

心言目有感触,合掌诵道:“阿弥陀佛。王妃当初修缮我寺,本欲为腹中孩儿祈福,故名祈愿寺。谁料夏洪决堤,数千人葬生,王妃便让在后殿置花灯千盏,为亡故之人日日诵经,令他们早去往生。而幸存的孤儿也尽数安置于寺院,由她出资一应照料。王妃大善,寺里众人莫不念她,只盼贵人无病无忧。”

佛祖堂前,其话真挚。

可谢容现在正在受苦受难。

沈缜望进心言清澈的双眼,“敢问师父,也是那孤儿之一么?”

心言微怔,回神淡笑:“施主慧眼。”

清风撩起僧衣,小沙弥再次一揖,捏着佛珠转身离开,单薄背影在小径远去。

沈缜收回视线,指尖摩挲杖端,对秦枫道:“敲门吧。”

秦枫点头,上前一步,然而不等他伸手,屋门从里打开,周岫柏出现在门后,侧身扬手邀道:“阁下请。”

待到沈缜进门,周武默不作声的出来,与秦枫一同守在门口。

屋门合上。

两人在窗下小案旁相对而坐,沈缜取下帷帽,周岫柏给她斟茶。

“柏此处没有云顶小针,”青年笑道,“阁下尝尝这茂山茶,可喝得惯?”

沈缜轻抿一口,扬眉赞道:“香气清和,入口生津,滋味悠长,实属上品。”

她低目看青年行云流水的煮茶动作,难得打趣,“若排一个茶艺榜,周公子怕是要夺前三了。”

周岫柏估计对自己的一手技术也颇为自得,并未谦虚,反而好奇问道:“不知能得阁下心中一二的是何方名士?”

“倒不是名士。”沈缜眉目含笑,悠悠为他解答,“一为白莲花,二为黑莲花罢了。”

这是什么?

自认也算博闻强识的周岫柏不禁怔愣,手上动作都因此慢了下来。不过没等他再问,对面女子忽开口道:“周公子约我今日于此地详谈,不知想谈些什么?”

正题来了。

上次见面摸清了一点对方的脾性,周岫柏也不磨蹭,将手中正在烫的盖碗放下,拱手俯身一礼,随即直视女子眼睛,肃声道:“阁下,最后真相大白,周家可否不入局中?”

沈缜答:“可以。”

这在她的意料之中。

自乾国高祖初创科举,到现在已经形成了一套较为完善的体系,寒门崛起,世家式微,皇帝中央集权,几乎是一个必成的定局。

不过,这是在有现代模糊记忆的沈缜看来会如此,毕竟她之前的世界古代史就是这样的。可身处历史漩涡的人,无论明不明白前路是何,也总要挣扎一下,努力保全些什么东西。

而眼下的周家,就无法将自身置于风口浪尖。

沈缜很明白,所以并没有强行要求。她也不提周岫柏观望、查她身份的举动,和颜问道:“看来周公子这几天颇有所获?”

达成共识,彻底站到了一条船上。

周岫柏再不顾忌,坦言道:“不负阁下期望,确实小有所获。”

他移开茶具,将案几旁的黑布包裹拿到案上,摊开示意沈缜看,“阁下,这是当年夏洪后我叔父命人拾回留存的柳堤残碎砖石。”

这倒是......沈缜挑眉,她没想到了。

周岫柏面有愧色:“柏先前言,昔年我家也察觉到了些不对。只是...所以,叔父当时命人偷取了些砖石,存于家中。但后来案子很快盖棺定论,便没了用武之地。上次和阁下谈完,我回到家中找出这东西,令人细查,发现了些蛛丝马迹。”

“阁下请看,”青年一手按住褐块,一手捏着匕首贴石块剥下表面一层,“这砖石内里,还有这种细黄碎末。”

沈缜伸手,指尖沾了点碎末捻了捻,又放到鼻下轻闻了闻,眉头蹙起。

周岫柏道:“柏家中留有这种砖石十二块,其中八块都有这东西,其余四块则是寻常黏土,江州境内七成堤坝用的材料都是此黏土。若昔日聂大人当真贪污工款、用次品筑堤,不会是这样的结果。故而柏大胆猜测了一下,如果堤坝是好的,那便有什么东西侵蚀了它,才致使最终在夏洪里崩塌。”

沈缜抬眸:“是虫蛀?”

青年微怔,随即无奈浅笑:“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只是柳堤刚修没两年,与它同时间建造的堤坝在那夏洪水中都没问题,怎么偏偏就是它?即便是虫蛀,也不可能那么快。除非,有人加速了这个过程。”

他道:“夷人擅养虫,而端王殿下的母亲,恰是夷女。”

室内幽静,檀木香缭缭,与茶炉飘起的白雾相绕相离。

沈缜摩挲着手中瓷杯的杯壁,看对面正襟危坐的人:“公子找到了证据?”

周岫柏不知为何被那视线盯得有些不自在,他偏开目光应道:“我令人去了夷地,昨日传回消息,已经大差不离。夷地有一种虫,叫‘喜石’,顾名思义,这种虫巢穴惯在沙石之中,养虫人通过改变它所生存的环境、给它喂食特制的药物,可以让其较之本性凶猛非常,蛀石毁堤不成问题。”

“至于是端王殿下所做的证据,我查到了一个眉头,但还需要时间全部挖出来。”

“半个月可以么?”沈缜问。

周岫柏略一思忖,答:“可以。”

他静了静,又道:“阁下,周家不入局,柏可以尽绵薄之力。若有需要,吩咐便是。”

俊秀的青年敛眉沉声,被世家熏陶的贵公子气息褪去,拢上书生意气。

沈缜眼里绻起笑意,伸手给他倒茶,口中漫不经心:“周公子,你十日不到查到这些东西,当年负责此案的官员督察一月,却是那般结果,你觉得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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