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到她了。
萧莫辛颔首退后一步,脸色恢复平静,温和道:“这只是我最后不得已的方法而已,如若能查清楚真相,我自然不会对这些百姓做什么,井子村依然是井子村。”
江鸢没想到这些野心家如竟此视人命如草芥,为了达到目的,这般不择手段,什么都做的出来。
她是,江郑平、江若依也是。
“别这么狠心。”
江鸢声音软了下来,她垂着脑袋,说道:“你深居皇宫,可能见多了杀伐,觉得随便夺去一个人的性命也无所谓,但其实她们都只是平常的老百姓,只是受人蛊惑了而已,没什么坏心思。你看张娘和郑大娘,我们昨夜提起郑大娘的时候,张娘有多伤心,那是她的……”
“唔。”江鸢忽然被堵了话。
她呆滞的眨了眨眼睛,神色恍惚。
萧莫辛右手捧住江鸢的下巴,直接亲了上去,冰凉柔软的触感在两人唇间蔓延延伸,这吻她亲的肆意,和之前的吻都不一样,有讨好,有占有,但更像是反驳。
江鸢双手垂在身侧,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气息再烧热,也没暖到她的心。
这吻好一会儿才结束,两人的唇又红又亮,可眼神也是相同的冰冷。
萧莫辛低头,额头抵在江鸢的脸颊,右手落在她的侧颈轻轻抚摸,每一个骨节都很是清晰,她说:“江鸢,坐在我这个位置上,善意和纯真是最没用的东西,以前有人也曾这样告诉过我这句话,我听了,可结果呢?被他们狠狠踩在脚下欺辱,就连她都……”
萧莫辛回忆了不堪回首的往事,后边的她没再继续说,而是直起身子,拿起江鸢的手贴在自己腹部,说道:“你应该知道我腹部有个伤疤,很浅,但看得见,那是我嫁给先皇那年,先皇在大婚之夜亲自刺的。”
“什么!”江鸢惊声道。
第38章
五年前的那场大婚, 本就是一场交易,可先皇不在乎这场交易,他只在乎他最宠爱的男宠没有坐上这个位置, 于是冲动之下, 拿着一把刀狠狠捅向萧莫辛的腹部。
一瞬间, 大红色的凤袍上被鲜血沾满,萧莫辛瘫在地上用手捂着肚子,鲜血涌出来, 漫过她一根根的手指, 那双看向先皇的眼睛里, 满是冷漠。
后来进来的侍女看到这一幕,连忙去叫了太医过来给她医治。
萧莫辛这才算保住了一条命。
从那天以后, 萧莫辛再也没有对皇家人有过任何感情, 一心想做万人之上。
曾经无数个深夜中,她都想亲手杀了先皇,杀了那些后宫中的男宠, 只可惜,她前有狼, 后有虎, 只能夹在中间当羊羔。
现在先皇死了,她不会再忍。
萧莫辛不想强迫她,放下手, 说道:“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 选择我, 从今以后我说什么,你做什么, 你若想大发慈悲,可以,但前提是不能影响我的计划。第二,现在离开,去般若寺换千月来,从今以后我们之间再无关系,我也不会追杀你,可你以后若是有阻碍我的地方,我对你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江鸢抬眸看向萧莫辛,问她道:“若输了呢?你有没有想过你输了怎么办?”
萧莫辛轻笑出声:“输了,不就是死吗?起码我争取过,不会留有遗憾。若是长公主因为我谋反大发雷霆,说要诛我九族,那我可是非常高兴,萧家人还能为我陪葬。”
江鸢:……
她倒真是想的开。
€€
两人绕回到张娘家,刚进门没一会儿,张娘也推门进来,看到两人坐在堂屋聊天,走过来说:“村子里来了个客人,大家伙儿都去迎接了,我也出去跟着看了看。”
江鸢当做不知,问道:“来的谁啊?”
张娘回道:“祠部郎中陈阳陈大人,他也信奉玄圣道人,一直想拜见,于是度行道人给他写了封信,所以他今日就来了。”
“原来是这样。”江鸢纯真道。
张娘转动着目光,看了看正在喝茶的萧莫辛,和江鸢继续说:“对了,村长说,这度行道长算到那妖祟可能今天晚上要来井子村,你们晚上可千万不要出去。”
江鸢连忙答应:“好,我们知道了,多谢张娘提醒,我们今晚一定不出去。”
张娘心里踏实了,脸上有了笑容:“哎,行,那我继续去忙了。”
“好。”江鸢应着。
等张娘走后,江鸢看向萧莫辛,心里还在犹豫她之前给的两个选择,不过此时此刻更重要的,是井子村那个传说的妖祟。
江鸢关心道:“那妖祟昨晚没有得逞,今晚应该是冲着你来的。”
萧莫辛点点头,再次问她:“现在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你随时可以离开,要是不走,今晚是生是死我不能保证。”
“今晚之后再说。”
江鸢依旧没有给出答案。
萧莫辛也不着急问。
晚上天刚黑,张娘便给两人做了饭菜,吃过后,江鸢还帮张娘刷碗收拾桌子,张娘连连夸奖她说:“姑娘,你这真是找了一个好妻子啊,长得好看又能干,哈哈。”
萧莫辛笑着附和:“是啊,我打着灯笼找了许久才找到的,确实不错。”
江鸢一声不吭,闷头做事。
忙完,两人回到了房间里面,这次江鸢没再守门口,而是脱了外衫上床和萧莫辛躺在一起,萧莫辛等她进被窝后,主动躺进她怀里,胳膊轻轻搭在江鸢的腰间。
两具温热的躯体如此亲密的贴在一起,江鸢无时无刻都能感受到她肌肤传来的热度,和身上散发的阵阵香气,很好闻,她闻了几天都没有闻腻,反而更加喜欢。
明明她今日擦拭身子的时候,也没用什么皂荚,怎么身上还这般好闻。
萧莫辛整个人蜷缩在江鸢的怀中,她闭着眼睛在江鸢颈间说:“那些人可能半夜的时候才会来,你先睡会儿养养神,我盯着,有情况会立刻叫你。”
“不用。”她可以。
萧莫辛缓缓睁开眼睛,想仰头和她说话,鼻尖却碰到了侧脸,于是又低了回去,在江鸢颈间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睡姿。
外面不知何时起了风,萧莫辛听到从被子里伸出胳膊,拉着被子边缘往上盖了盖,让被子完全包裹着两人,彼此的心跳声,躲无可躲的被对方听着。
江鸢全身僵硬不敢碰萧莫辛一根头发,任由她热气奔涌下来。
随着夜慢慢深下,两人都没有了睡意,江鸢终于动了身子,她抬手将萧莫辛搂在怀里,低头覆在她耳边说些什么。
萧莫辛抓着江鸢的衣襟,边听她说边点头,临了嘱咐道:“小心些。”
“嗯,知道。”江鸢掀开被子起来。
外面冷风一阵一阵的吹起,每户人家都大门紧闭,看不到一点灯光。
夜色中,一个怪异形状的东西慢慢接近张娘家,并且还伴有怪异的低吼声,周边的百姓们听到这害怕的声音,一家人抱在一起蜷缩在角落里,生怕这怪物突然进来。
江鸢从张娘家窗户翻出去后,躲在了邻居家的屋顶,她趴在上面看着在街道上缓缓行走的怪物,发现这竟然是一枝魏紫,只不过是萧莫辛院落中的魏紫扩大版。
看个头,足有两人高,头顶是花朵,中间是花茎,两只手是树根模样。
这明眼一看就是人装扮的。
江鸢曾在黑市混过多年,见过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别说这魏紫模样的怪物了,就连蛇妖、美人鱼她都见过,而且还要比这逼真。
“呜呜,嗷嗷。”那怪物不断发生令人胆颤的声音,应当是为了恐吓周围的百姓。
人对未知的事物向来恐惧。
那怪物晃晃悠悠走到张娘家门口,他抬起树根般的触手,轻轻一碰,大门便被推开了,但因为头顶上的花太高,这怪物进来时,还弯下了腰,慢慢仰着进来。
屋顶上的江鸢:……
还不如直接去勾栏卖艺。
怪物进来后,并没有从堂屋正门进去,他直接去了萧莫辛和江鸢东厢房的窗户下他蹲在地面,学着昨晚的样子,用花在窗口来来回回的晃悠。
原来昨晚那花的影子,就是这样来的。
江鸢握紧手中抽出的长剑,随时准备冲下去,揭开这个怪物的面貌。
咚!那怪物突然用力戳开纸窗户,朝屋子里面发出一长声怒吼,身子也跟着发出摇晃的声响,等他吼完,看到屋中的情形后,骤然僵住。
心中暗想,不好,没人!
床榻上空荡荡的,只有一床被子凌乱的放在床上。
那怪物转身就想走,江鸢提剑刚直起腰身准备下去,却有一人比她先出现。
“妖孽,哪里逃!”那人大喊。
江鸢仰头看去,从张娘家的墙外突然跳进来一个人,他身着黄色道士服,手中拿着桃木剑,直直的朝那怪物奔去。
周围邻居家的窗户忽然间便亮了。
怪物看到有人来,转身便往门口的方向走,头上的花摇摇欲坠。
那道士提着桃木剑追过去,口中默念着什么口诀,将一道灵符以手指为力,弹到了那怪物身上,灵符在夜色中闪出光芒。
那怪物好像真的被打中了一样,在黑色中发出一声惨叫,连滚带爬的离开。
道士提步追去,一个空中翻跃从怪物头顶翻过去,落在前面,用桃木剑指着他道:“妖孽,你残害井子村百姓,杀害无辜,今日我便将你取你性命!”
怪物张牙舞爪的停下,说道:“就你?也想拦我,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两人片刻间便打了起来。
一个是桃木,一个是树根。
周围的百姓纷纷出来,趴在墙头或者胡同里伸着脑袋看,张娘也从屋中急忙出来,站在门口,双手扒着门框看两人打架。
道士再次用桃木剑扎出一张灵符,他默念口诀,那灵符瞬间燃起一道火光,道士挥剑,几个跃步上前,将着火的桃木剑贴在怪物的身上,很快,怪物身上便起了火。
怪物用树根的手扑打着火,想把火扑灭,但越扑火越打,渐渐蔓延全身。
江鸢看的一脸懵,这就打赢了?
这……
道士也以为自己要赢了,他收起桃木剑,冷哼道:“小小花妖,岂敢猖狂。”
江鸢转头看向那怪物,他躺在地上来回翻滚着灭火,看起来格外滑稽可笑,但就在眨眼的瞬间,那怪物身上的花和树干裂成羁片,他披头散发,长眉獠牙的站起身,单手撑地反转,猛然一个前扑,将道士扑在地上。
道士反应不及,被怪物按在地上咬住了脖子,刹那间,惨叫声不绝于耳。
四周的百姓顿时尖叫着回去。
江鸢看着地上危急的情况,匆忙戴上面纱从屋顶上跃下,长剑抵向那怪物。
怪物可能没想到会有人出来,耳朵听到剑声,立刻松开身下的道士,翻身退离几步,那獠牙的牙齿上,全是道士的鲜血。
江鸢落在道士身旁,用剑指着怪物蹲下,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捂在道士脖子流血的地方,并点住了他的穴位,防止他失血过多。
怪物扭着脑袋,举着长满长指甲的手指,恶狠狠的问道:“你是谁,竟然敢拦我?”
江鸢低头看了眼道士,见他还有气,重新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道:“一名远方而来的道士,听闻这井子村闹鬼,特意前来一探究竟,没想到鬼没遇见,却遇见了装神弄鬼的人。你嘴上的獠牙多少钱?要不要我重新再给你买一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