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影 第3章

沈桂舟嘴唇一张一翕,喉咙连口气都出不来。

“你……”

“哎哎哎,怎么了这是。”

隔间的厕所走出来了个卷毛,扶着墙壁走得东倒西歪,满脸通红,抬起手背搓了搓嘴巴,打了个酒嗝,“年哥,既然人到了就快进去吧。”

“你的小宝贝都在里面待多久了,就等你表白呢。”

张佑年收回眼光,抬手握上冰冷的把手,突然止住动作,淡漠开口:“等等。”

他抬眼在沈桂舟身上细细打量,嫌弃地皱起了眉头,“你就穿这样?”

沈桂舟垂眸逡巡着自己的衣服,洗到起球泛黄的白衬衫,衣角还有他方才蹭上去的血渍,穿这身表白,寒碜得阴森。

“阿卷,去把我买的衣服拿过来。”张佑年朝卷毛一挥手。

“年哥,那衣服可是你买给余确的礼物。”

“另一件,多买了的那件。”张佑年似笑非笑,对着沈桂舟,“那件再适合你不过了。”

卷毛闻言,艰涩地吞了口唾沫,朝沈桂舟投来怜悯的目光。

第3章 “有够贱的”

“啪嗒”一声,KTV隔间的门打开又合上,隐隐约约从里面透出些鬼哭狼嚎来,带着些中气不足的沙哑和半死不活的放纵。

“吼一晚了还没吼够啊。”卷毛嫌弃着,合上了房间门,将一黑色盒子递给沈桂舟,“哝,衣服。”

沈桂舟往后退了半步,摆手摇头,指了指自己,将手抬至胸前,勾了勾食指,掌心贴着衣服向下横划。

张佑年眉头紧蹙,眼看就要发飙,卷毛抬手挡在他跟前,目不转睛地看着沈桂舟的手势,“等等,你再比一遍。”

沈桂舟照做,张佑年的脸都快拉到地底了,沉声道:“你做什么?”

“我……有……衣服?”卷毛跟着沈桂舟的动作,念出声来,“是这个意思吧。”

没想到有人能看得懂手语,沈桂舟轻轻点头,紧锁的眉心松散了几许。

张佑年带点儿深究地看了他几眼,轻嗤一声,拿过卷毛手里的盒子拍到他身上,“为了装哑巴还专门学了手语,真够敬业,但这衣服你还是得穿。”

“你替我表白,穿得这副磕碜样,我的脸往哪放?”

没等沈桂舟反应,张佑年用力把他往厕所的方向一推,他一个没站稳,踉踉跄跄地摔在地上,后背因浮汗而湿透的衬衣贴紧了上来,触感冰凉。

透出的丁点儿腰间晃过张佑年的眼眸,张佑年嘴角噙笑,语气森冷,“有够贱的,迟到三十分钟就为了给我看这个。”

“三分钟,抓紧换完滚出来,我耐心有限。”

饶是脾性再好,经这么折腾也会生气,但沈桂舟只是抿着嘴撑墙,缓缓起身,抱着盒子走进了厕所。

他清楚的,张佑年这么疯癫的性子,什么都做得出来,阿雅和大藤对他很好,他不敢冒这个险,他不能重蹈覆辙。

身后传来张佑年的一声嗤笑,“瞪我那会还以为你这三年有长进了,没想到还是一样的懦弱。”

“你不是沈时疏,你也永远成为不了沈时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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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摸起来质量不错,柔韧轻薄,就是太贴身了。

沈桂舟站在厕所半身镜前,满脸屈辱。

这根本不是件正常的衣服,黑色的上衣裤子,像两块拼凑起来的破布,这掏个洞那掏个洞,该漏的地方封得严严实实,不该漏的地方漏了个遍。

春意转暖的季节,忽冷忽热的风肆意地往破洞口钻,长袖长裤跟摆设一般,起不到半点左右,加上KTV还开着冷气,沈桂舟冷得发抖。

他不可能穿着这件衣服出去。

沈桂舟抻着手,正打算将衣服脱下,突然,身后传来“嘭”的一声,一只脚踹开厕所门,沈桂舟怔愣着回头,只见张佑年眼眸微眯,在他身上上下游离,满意地翘起嘴角,虎牙锋锐。

沈桂舟就这么僵持着,穿也不是,脱也不是,弓着背撒起放在一旁的衬衫,蹲着捂住身子,耳根发热,一脸羞愧。

但只是徒劳罢了。

张佑年踏着步子,一下一下地踩在沈桂舟悬挂着的心上,蹲在他跟前,慢条斯理地抽出沈桂舟拿来遮挡的衬衫,利落地丢进垃圾桶。

“正好合身,很适合你。”

张佑年伸手,重新拉上沈桂舟褪离肩膀的袖子,又顿住手,哂笑了声,蓦然使劲,拽下了那半边袖子,露出沈桂舟瘦削的肩头来。

“不过,你还是更喜欢这么穿吧。”张佑年凑到沈桂舟耳边,压低声音,“毕竟,你为了能爬上我的床,不惜被我讨厌也要抢走沈时疏的身体,不去当鸭真是可惜你这天赋了。”

沈桂舟垂睫,颤抖着抬手,想拉起被扒下的袖子,却半天抓不住个袖子影。

“年……年哥,别给人吓跑喽。”卷毛战战兢兢地开口,张佑年扭头朝他扫了个眼记来,卷毛往后退了两步,心里直发憷。

“你和他有勾当?”张佑年眼神凌厉,“又是和他对手语又是怕他被吓跑,你什么意思?”

“哥,你不是还没表白,要是这人跑了,不就吹了吗?”卷毛咽了口唾沫回答。

“他敢跑吗?”张佑年冷笑了两声,沉着脸拉起沈桂舟来,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

沈桂舟挣脱不开。

张佑年力气很大,曾经被拽过多少次胳膊他已经记不清了,只是每次被拽着上楼梯扔上床后,男人总会黑着脸压上来,面色阴沉地捂住他的嘴。

“放……放开。”沈桂舟习惯性地发出了气音,却忘记自己早就说不了话了,传不出丁点儿声音来,张佑年仍拖着他往前走,他挣脱不开。

左脚膝盖一顿一顿地捶在地上,麻木的疼痛感不断上涌,沿着他的神经,传进他的大脑,麻得他紧咬牙关。

“哎哟哎哟。”卷毛看见他的口型,在张佑年拉着沈桂舟经过他跟前时,将沈桂舟的袖子别好,“年哥,知道你急着表白,但先别着急啊,让他整理整理再进去。”

“边走边整理。”

“你总不能拽着给他丢进去吧,待会吓到余确了。”

张佑年闻言松手,沈桂舟终于得空喘了口气,却不敢有太大动作去揉发疼的左脚膝盖。

他清楚,张佑年不会放过任何羞辱他的机会。

厕所感应灯熄灭,黑暗中,垃圾桶跟前的墙有光芒在跳动,躺在垃圾顶层的手机不停震动着,却没发出半分声响。

约莫过了一分钟,电话被自动挂断,屏幕一列未接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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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桂舟抱着花,艰涩地咽了口唾沫,抬手礼貌地敲了敲,推开KTV的房间门。

刚刚还鬼哭狼嚎的房间顿时静了下来,各个伸着脖子面色僵硬地望着他,仿佛被捉奸在床。

几个人眼神上下巡视了沈桂舟一周,最终不约而同地停在他腰间那处半遮半掩的开口上,一同瞪大着双眼,将眼眸移向沈桂舟身后的张佑年,又看看台上的青年,仿佛捉了场奸。

“年哥又搞什么新花样?不是找花店小哥帮忙表白吗?怎么找了个男//妓?”

“嘘,别多嘴。”

台上的青年听见声响,睫毛微垂,斜睨着朝他投来淡漠冰冷的目光。

青年一脸清冷疏离,五官清秀极了,眉峰有几分傲骨,犹如雪山的冰莲,眉梢无甚波动,轻轻瞥了他一眼,便扭回头去。

沈桂舟有些看直了眼。

这该是卷毛方才提起的余确了吧。

确实好看,是张佑年会喜欢的模子,特别是那股清冷劲,和张佑年口中描述的沈时疏简直一模一样。

“快去啊,愣着干什么?”张佑年不满地催促。

沈桂舟回神,攥着花踏上了台子,墨迹地将花往余确跟前一推,怀揣不安地抬眸瞟了眼余确。

余确剜了他一眼,环手于胸轻靠墙壁,微阖双目,连冷眼都不愿赏他半分。

空气静得呼吸声都格外清晰,沈桂舟局促地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杵着愣神。

坐在沙发上那群人各个屏气吞声,连吞口唾沫都硬是卡顿了三回,胆战心惊。

他们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张佑年要表白,却找来了个和余确长相相似的男//妓来,这是什么意思?欲擒故纵?欲扬先抑?

但无论他们怎么猜,他们选择闭嘴,毕竟,他们还没低情商到在这个时候去拉张佑年的脸,他们还指望着和张佑年处好。

“我刚刚在门外交代过什么。”张佑年沉声出气,气氛顿时变得越发剑拔弩张,“我花钱雇你来是让你来干瞪眼的吗?说话!”

沈桂舟抿着嘴,就是不愿开口。

一旁的人一阵心惊,坐在最边上的寸头朝卷毛使了个眼色,那嘴都快撇到天边去了。

卷毛捏着拳头,眼皮紧紧地皱缩两下,破罐破摔地走到沈桂舟跟前,“小哥,不用顾虑太多的,简单说两句就好,俗也没关系,意思传达到了就行。”

沈桂舟惨白着脸,将花塞到肘间,指了指自己摆摆手,横于唇前转了一圈。

卷毛看出沈桂舟想传达的意思,额间冷汗涔涔,手足无措地怔在原地。

沈桂舟的意思是“我不能说话。”

他哪能想到张佑年竟然找了个哑巴来,还逼着哑巴说话,让哑巴帮忙表白。

一边是好不容易攀附上的张佑年,一边是被逼着说话的哑巴,他若真站上队,要么被赶走要么受良心谴责,哪边卷毛都担当不起。

“他说什么?”张佑年在后面冷着脸开口。

“他说……他不能说话。”卷毛犹豫了会,干涩开口。

意料之内,张佑年嗤笑了声,“他觉得你好骗,骗你呢。”

“学了个手语就到处装可怜,要不是我听过你开口说话,我都要被你骗到了。”

张佑年嗔笑,踏着步子凑近沈桂舟,一把将花拍到地上,猛地一抓住他的手臂往上一拽,“就这么想看我出丑,打定今天不讲话了是吗?”

“不是想学沈时疏吗?那倒是学得像一些,他不会做这种事,他不是你这种人。”

余确听见熟悉的名字,淡漠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松动,扭头看他,打量了许久,重新望向张佑年。

“我只想接你给的花。”余确说。

张佑年没有动静,仍紧攥着沈桂舟的手,目光森然。

“张佑年。”余确眉间轻蹙,不满地喊了一声。

但张佑年依旧置若罔闻。

“张佑年。”余确提了提音量又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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