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疏攥起拳头来,气极反笑,朝张佑年勾了勾手,嘴角挂笑。
张佑年凑了过来。
“嘭”的一声闷响€€€€沈时疏一把拽住他的领子,往他那张看起来就很贵的脸上猛打了一拳。
力气很大,沈时疏几乎把所有劲都用上了。
张佑年瘫在床上,吃痛地捂着脸颊,一脸怔愣地看着沈时疏。
半晌,气若游丝地吐出句话来:“你、你打我?”
“人渣。”沈时疏说道,喉咙一阵刺痛,他咳了咳,转身就要走。
“等等!”张佑年一把拉住沈时疏的衣袖。
沈时疏一把拍开,拿手机打字:“别误会了,我从来没喜欢过你,喜欢你的一直都是沈桂舟,要不是为了桂舟,我才不会和你接触。”
趁着张佑年愣在原地,沈时疏丢开手机,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沿着楼梯,沈时疏捂着心脏朝下走,身后传来沉闷的砸地声,是张佑年掉下床了。
他得赶紧回房间,像之前每一次一样,再换回去前,回到一开始睁眼的地方。
他没时间了。
上一次他出来前是在两年前,再上一次是在大四。
中间的间隔很长,他好像遇见了什么人,什么事,遭到什么干涉,所以他才突然会有那么长的空白,听不见沈桂舟的一丁点声音。
那在这期间,沈桂舟有多少心底的求救没被他听见。
这回这一拳打得也很仓促,若是时间允许,他恨不得狠狠多给张佑年来上几拳,逼迫他许诺,对沈桂舟好些、更好些,若是当年有什么误会一并拉出来解释清楚。
对张佑年有好感的从来都不是他,是沈桂舟。
借来的时间终于用完了,沈时疏眼前突然蒙上一层黑雾,他脚一拌,整个人从第三阶楼梯往下坠,没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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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透过眼睑,沈桂舟却并不想睁开眼睛。睁开眼睛就意味着要面临新的一天,昨天的经历仍旧历历在目,他都不用动,就知道这副身子肯定破旧惨了。
昨天到后边,张佑年解开了绑着他手腕的绳子,他一声不吭地将抽泣声憋了回去,使劲咬着手背,不知道留下多深的印子。
每回这样,第二天他总是醒得很晚,但今天他还没听见熟悉的声音,没有动静。
张建邺被张佑年送走了,连带着家里的医生阿姨都被送走了,芳姨怎么还没来?张佑年怎么还没出门。
他微微眯开条缝,床上并不是他熟悉的那套床被,还有些熟悉的清香。
难道他被救出去了么?
刚欲重新阖眼,沈桂舟突然想起这熟悉的味道在哪闻过。
这是张佑年身上的味道,这是张佑年的床,他在张佑年的房间里。
没有什么比掉进虎口更恐怖的了,沈桂舟瞬间睁眼,从床上弹了起来,腰酸背痛,还四处抽疼,疼得沈桂舟弯下腰去。
张佑年一直坐在床边,盯着沈桂舟的一举一动,在瞧见“沈桂舟”还是熟悉的沈桂舟时,落寞地垂了垂眼眸,出声:“醒了。”
他站起身来,朝沈桂舟凑近,准备帮他换药。
没想到沈桂舟一个趔趄往后挪,手泛酸没撑住,后脑勺狠狠地嗑在了墙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张佑年蹙眉:“躲什么,帮你换药。”
说着,他拽过沈桂舟的手来,拿过枕头垫着,拆起了绷带。
沈桂舟屏息凝神地看着张佑年的一举一动,生怕他下一秒就掏出块玻璃来,往他手心划拉多几划€€€€虽然他不怕这个。
但有些东西更惹眼,比如,张佑年嘴角至脸颊的这块大面积乌青,下手的人应该没客气,张佑年肿了小半边脸,看起来还有些好笑。
沈桂舟用余光往四周瞅了瞅,没见着什么人。
昨天晚上还好好的,今天一早见到张佑年就成了这幅样子,可沈桂舟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是谁会这么干。
纪忱以前动手打过张佑年,但如今公司有纠纷,他应该会避免,大藤和阿雅就更不可能了,曲随也不会冒这个风险。
“昨天晚上,你有出房间吗。”张佑年问,顺便往他手心抹了抹碘酒,看沈桂舟吃痛得欲往回拽,吹了两下。
沈桂舟小幅度摇头,一脸疑惑地看他,眼眸又重新落在那肿胀的脸颊上边。
张佑年不看他都知道他在看什么,言简意赅:“沈时疏打的。”
沈桂舟更吃惊了,连嘴巴都微微张开了口。
沈时疏不是早就消失了吗?怎么会在昨晚突然出现,那为什么纪忱会告诉他,沈时疏已经消失了,是纪忱也不知道,还是……
“你做了些什么吗?”张佑年问他,声音没有起伏。
沈桂舟合上嘴垂头。
他差点忘了这茬,小时候他遭欺负,都是沈时疏出现帮他摆平的,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身体变成了这幅破烂样子,沈时疏肯定要气炸了。
但张佑年只会觉得,他对沈时疏说过什么,所以沈时疏打了他。
张佑年见他没说话,也闭上了嘴,沉默地帮他上完药,换上新绷带,伸手就要掀起他的睡衣,吓得沈桂舟一把拍开张佑年的手,手机不在手边,慌忙下比起了手语,他指了指自己,又向上指了指,接着朝内外挥了挥手€€€€“我自己来。”
挥完他才发觉,张佑年看不懂手语,又懊恼地想在周围找点能表达的东西来,手机也好纸笔也好。
张佑年愣愣地看着他的手,呢喃:“你自己来,行,好了敲下床,我在门外。”
能不敲吗。
这突如其来的好让沈桂舟有些害怕,总觉得张佑年还在酝酿着什么坏水。
他草草处理完,穿好睡衣,犹豫着,还是敲了敲床头。
门开了,走进来一个熟悉的人。
他猜对了,张佑年果然没那么好心。
曲越笑得一脸温柔看着他:“好久不见,桂舟。”
第35章 “他背叛了我”
曲越回来了,就站在他跟前,朝他递来他的手机。
沈桂舟眼眸落在手机上,又望回曲越脸上,不自在地伸手准备接过手机。
猝不及防,曲越用手盖住沈桂舟的手背,往跟前一拉,眼尾带笑:“三年没见到你了,过得怎么样?”
沈桂舟手机都不拿了,要把手抽回来,但曲越看着没用什么劲,实际攥得紧,他压根动不了。
“喂。”张佑年拿着两杯水走进来,用力砸到床头柜上,盯着曲越抓着沈桂舟的手。
水杯里的水翻了个跟头,从杯子里甩了出来,落在柜上,滴答到地面,曲越识趣地松开手。
“见面礼嘛,在国外待习惯了,你不让我亲,我就只能握握手喽,”说着,曲越朝阳台走去,拉过落地窗前的两只沙发椅摆好坐正,拍了拍另一只椅子,对着沈桂舟说,“来,我们聊聊。”
沈桂舟警惕地看着他,半天不做动静。
曲越看着就不像个正常的心理咨询师,更像个笑着给人下蛊的。
他见过很多温柔的人,阿雅、大藤、纪忱、曲随……他们会笑着同他说话,会皱眉头担心他,会无奈地叹气,但无论怎样,都不会是曲越这样的,笑得一脸坏水。
他三年前和曲随说过,他觉得曲越笑的时候只笑了皮,曲随哈哈大笑。
“让曲越听见可能要气死了,他这张脸勾引了多少人,被你说笑得假哈哈哈,不行我得录下来,你再说一遍。”
但沈桂舟说什么也不愿意再说一遍了,万一曲越下回来真笑着拿把刀架他脖子上,他往哪跑。
同样,他知道曲越拍旁边的沙发椅是什么意思€€€€要问他一些事情了。
他不想。
他不想和曲越待在一块,也不想和张佑年待在一块,这两人都让他不舒服,但现在这两人都在这里,简直就是双重难受。
“曲医生呢?”沈桂舟打字。
“曲随?他晚点来。”提起曲随,张佑年有些恼,一旁的曲越笑出了声。
“曲随知道你打了他一拳乐死了,说要顺便来帮张佑年看看脸,张佑年不让,他非要来,还说什么,”曲越沉下脸,伸出两只手指假装夹着烟,摆出一副深沉模样,学曲随说话,“我是来看桂舟的,谁看你了,你是顺带的€€€€哈哈哈哈。”
“要我用胶带封你嘴是吧。”张佑年冷声。
沈桂舟看着曲越无奈摊了摊的手,垂眸出神。
他?他动的手?他打的?不是沈时疏打的吗?
眼眸重新落在张佑年正肿着的脸颊上,张佑年也恰好回看他,神色凝重。
对视两秒,张佑年移开视线,开门往外走。
门阖上,曲越翘着二郎腿,撑起下巴笑着看他,拖长音发出了一声“诶€€€€”,沈桂舟望向他。
“你不知道是你打的啊,不是你打的话,”曲越起身,走到他跟前,像听小孩子讲话一样,弯下腰来,缓慢地、一字一句轻声道,“那是谁呢?”
“……”沈桂舟用手攥了攥手机,并不打算打字。
无论曲越同他说什么,他只要不回复就好了。
闭上嘴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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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佑年在门外听了会里边细密的交谈声,听不清楚,便迈着有些轻浮的脚步下了楼,走到客厅沙发坐下,随手拿起桌下的一胡乱翻着。
曲越是昨天回来的,下飞机就不见人,害他白跑一趟,今天才联系他说要来。
他和曲越稍稍提了最近的事,特别是昨天刚发生的事。
“沈时疏出来了,还打了你?”
张佑年垂下眼眸,脸色落寞地点了点头,像耷拉着耳朵的落水狗。
昨天晚上,他还没从被打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就看见沈时疏没了意识跌下楼梯,连忙踩着拖鞋过去,检查半天确认没事后,把人抱回房间,拉来椅子坐在床边,就这么一直看着,脑袋像有一团混乱的丝线不停地胡乱缠绕,背痛头痛,一夜没睡。
曲随思考了很久才再次开口。
“等他醒了我来问,”曲越拍了拍张佑年的肩,问他,“最近有放松吗?”
“有吧。”
“杂物间的东西你还留着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