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你收着。”张佑年推开售票员的手往外走,给赵叔打电话。
剩下售票员杵在原地拿着那一千块怔愣。
花粉过敏也要送花,还是送给别人的男朋友,帮忙送花给一千,出手这么阔绰,总不至于当小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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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忱不在的时候,林小宜按过好几回门铃,沈桂舟一见是林小宜,便不开门了。直到有一回,他下楼丢垃圾,被林小宜逮个正着。
“桂舟,我妈妈寄多了粽子,给你几个,”林小宜用箱子卡着门,不让他关,“我妈亲手包的,可好吃了。”
他抵着门,关不上,松手去拿手机,林小宜肯定趁机溜进来了。
没办法,沈桂舟叹了口气,松开手,走回客厅拿手机。
林小宜果然溜了进来,把一小箱粽子放在玄关柜子上,一拍:“里头有十个,吃不完记得放冰箱,现包的放不了久,顶多存个三五天。”
“谢谢。”沈桂舟先道谢,再赶人,“您这是私闯民宅。”
“周围送一圈了,就你没给我开门,再不闯,粽子都要坏了。”林小宜反倒埋怨起他来。
沈桂舟无话可说。
“再说了,这里面还有给纪忱的份,没想挑拨你俩离间。”只是想帮你脱离虎口,林小宜想。
似是这一番话起了作用,沈桂舟没再逐客,打字让林小宜等等,便回了房间,过会儿拿着一盒进口茶叶、一盒巧克力和一大袋手工雪花酥递给她。
“给你和阿姨,谢谢阿姨的粽子。”尽管离端午节还有个十天半月的。
“歌帝梵,我爱吃这个!”林小宜认出巧克力牌子,沈桂舟不认得,只知道牌子很贵,是纪忱的父亲寄过来的,一次寄了一大箱。
纪忱不吃,全数给他,让他吃不完就分给邻里。
果真是大小姐。沈桂舟想。
“雪花酥,是你自己做的?”林小宜问。
沈桂舟点头,补充,“你如果担心不卫生的话,也不用勉强收下,回头我换成其他的给你。”
大小姐应该不吃手工制作的东西,卫生没保障,打完字,沈桂舟就要从林小宜手上把雪花酥拿走。
“诶诶诶诶诶,给了我了还要拿回去啊?”林小宜不让他拿,“我没那么讲究。”
大小姐十分善解人意,维护了他的尊严。沈桂舟想。林小宜也是个很好的人,就是私闯民宅和满嘴谎话这两点不好。
“你很好。”
林小宜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灵机一动,抓住他的袖子说:“那你愿意当个好人,听我说说话吗?”
“你可以找AI和你聊天。”还不会出错。
“你现在就蛮像机器人的……”林小宜小声嘀咕,“想找人陪我嘛,我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屋子,空虚寂寞冷。”
沈桂舟觉得她在凡尔赛,但还是让林小宜留了下来,当然,留她下来前,还同纪忱报备了一下€€€€毕竟这里不是他的家,是纪忱的家。
纪忱一听谈微来家里做客,答应得爽快,早上出门前,纪忱还在担心晚上沈桂舟一个人在家会不会无聊。
“让她陪陪你也好,她挺自来熟的。”
沈桂舟挂了视频,走出房门,就见到林小宜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大沙发上,舒服地合上了眼睛。
原来纪忱说的自来熟是这个意思。他拿杯子装水、倒水,又拿来果盘放下,桌上的水杯似乎被调换过,沈桂舟有些迟疑,伸出去的手都在抖。
另一边,林小宜已经拿起杯子,痛痛快快地将水一饮而尽,问他:“还有水吗?我再去倒一杯。”
沈桂舟点头,指了指厨房的内嵌式饮水机。见林小宜走去打水,沈桂舟望着桌上的杯子出神。
鬼使神差的,他打字问出了口:“你冷吗?需要衣服吗?”
“大中午的,外面太阳那么大,问的什么话……”林小宜唏嘘。
他扯起嘴角敷衍地笑了笑,又问:“你碰过我的杯子吗?”
“哦,你那杯看起来多一点,我蹲你半天了,口渴。”说完林小宜一愣,“应该没差吧,两个杯子都长一个样啊。”都是透明的啊。
“没差。”沈桂舟打字,心口像有一块沉重的石头落地。
“所以你想和我聊什么?”他总觉得这场景熟悉,本该是温馨的聊心场景,他指尖却不自主地发颤,心口大石头落地后,依旧闷闷的。
“我啊,”林小宜坐没坐样,转眼又躺下了,“其实是农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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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宜对沈桂舟的印象,是从高中同班后才有的。
几个村没多少小孩,拼拼凑凑也就三个班,可两人从小学到初中,愣是没见过面。
也不是没见过面,林小宜原先性格内向,因为总是扎着两根土里土气的麻花辫遭同班女生笑话,但好在同学们忌惮她成绩好,是老师的心头宝,在学校里没怎么给她添堵。
但放学后,她常常被一群不学无术、整天游手好闲的小太妹拉去,帮她们写作业、跑腿,其实就是跟班。
偶尔经过寺庙旁那条小巷,林小宜总能看见一个和她年龄一般大的小孩缩在里面,任一群人拳打脚踢。隔天又能见到这个小孩拿着根铁棍追着人跑。
所以,她对沈桂舟的初印象只有奇怪,加上,偶尔还能看到沈桂舟牵着纪忱的手,蹦蹦跳跳地带着纪忱回画廊,过段时间,纪忱又带着人欺负他,再过半学期一学期,沈桂舟又蹦蹦跳跳地带着纪忱回画廊,如此往复,她只觉得怪异到不行。
可无暇顾及他人,林小宜没过多关注。
再有接触,便是高中同班,沈桂舟机械地踩点上学,准时放学,除却值日,很少看他在学校里逗留。
那群人校园霸凌了那么久,却不觉得腻,一逮到机会,总是给沈桂舟找不痛快,但手脚上的暴力似乎没那么严重,林小宜很少在沈桂舟身上看见伤,沈桂舟成绩比她要好,她只觉得,那些人要沈桂舟帮忙写作业。
有时候沈桂舟从厕所里出来,浑身上下湿哒哒的,丢了鞋子,歪了领子,面不改色地走回座位,拿衣服胡乱一擦,拿起书包就走。
欺负她的“老大”总会揽上她的肩,一指沈桂舟的背影警告她:“看,这就是不帮忙写作业的后果,你乖乖写,我们不会对你怎样。”
直到来了两位资助人,他们就像被人为干涉的平行线,倏地冲撞在了一块。
在得知自己会被资助后,林小宜很开心,父母也很开心,仿佛看见未来的路一片光明。
直到纪忱急匆匆地拽住她,神色紧张地和她说起张建邺的那些肮脏事,她只觉得天塌一般。
但纪忱告诉他,另一位姓何的老总很好,何总资助沈桂舟,让她去找沈桂舟交换。
“你欺负过他,我怎么可能相信你!”林小宜不信。
“我们总归是一个村的同学,我怎么可能对你们不好,那岂不是胳膊肘往外拐,你不信我的话,你可以搜一搜,张建邺那些破事早被爆出来了。”
“和桂舟换就好,”纪忱说,“他是男生,不会有事的。”
第50章 “你想被他抓回去吗?”
林小宜家住村头,为了谋生改造成了汤粉店,父亲前几年进城谋生,在工地糊水泥不小心跌了下去,包工头草草塞给他们几万块钱就把他们打发了,剩他们母女俩靠卖汤粉维生。
她们去工地哭过、闹过,没得到什么好结果,母亲念着她还要读书,只好抹抹泪,回农村来继续开这家汤粉店。
同他父亲一块进城的几位叔叔,特地交代家里人多光顾光顾他们家汤粉店,为此,他们家的生意总归能糊口。
林小宜很小就在家里帮忙了,一开始是帮忙收拾碗筷,帮母亲端小菜,擦桌椅扫地拖地,轻点的活什么都干,等更大些,就替代母亲在厨房煮汤粉。
正巧林小宜母亲准备再找个人帮忙,招聘信息贴在村门口的公告栏上,很快,那天沈桂舟便来问了。
可母亲没答应,她觉得这份工作不轻,沈桂舟还是学生,应该以学业为重。
林小宜认出沈桂舟,告诉母亲€€€€沈桂舟和她同班,成绩很好,但好像总是一放学就去打工。
和其他学生不一样,其他学生打工不在少数,也有帮家里下田的,采茶叶、守果园果树的,总归是帮家里分摊点压力,但沈桂舟却是家里给他压力。
林小宜听过村里老人议论,那场地震后,沈桂舟父亲被埋在了画廊里,沈桂舟的母亲便趁机改嫁,嫁给了她的初恋€€€€也就是沈桂舟的后爸。
但这个后爸他赌博,母亲不作为,一块带来的哥哥不愿打工,沈桂舟为了能继续读书,只能争分夺秒地打工。
可为什么突然在这时换工作。林小宜百思不得其解。
隔天沈桂舟又来了,这回林姨答应下来。
林小宜在厨房常常戴着帽子和口罩,和沈桂舟也没过多交流,沈桂舟似乎没认出她来。
困扰她的问题也很快得到答案,还是村头聊八卦的老爷爷老奶奶说的,沈桂舟那份工打得好好的,遭那家火锅店老板儿子发现了,说什么也不让沈桂舟在那里打工,还说他在学校挨沈桂舟欺负了,于是沈桂舟被赶走。
林小宜认得那家火锅店儿子,隔壁村的,是霸凌那一圈的人,那天正巧,沈桂舟不肯帮他写作业,晚上在火锅店碰上面,一点即燃。
从纪忱那得知信息后,林小宜借着总加载不出来的网,搜索张建邺,真看到纪忱嘴里说的那些“肮脏事”。
她就着镜子打量打量自己,既没姿色,又没意思,张建邺能图她什么,更何况,她向来穿得保守又土气,似是保护色,林小宜放松不少。
可真同张建邺接触,她却感受到了张建邺对他直勾勾的目光,还有有意无意地上下其手。
摸摸腿,拍拍背,还要顺着下滑揽住她的腰……
她想方设法躲开,却总是会迎上张建邺警告的眼神,又转瞬间柔和,顺着她的发丝夸她:“挺乖的女孩儿。”
她没有办法,实在受不了。
林小宜想和沈桂舟开口,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每天清晨默默站在村头等他来,和他说一声“早上好”,又默默跟在他后面,酝酿了一路说不出口。
直到那一天,张建邺要带她吃饭,她害怕得不行,鼓起勇气走向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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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她们的生活好了很多。
何总给她资助,帮她上大学,还接他们进了城,在湛州租了店面给她们开汤粉店,只是象征性地收了她们一点钱。
林小宜在何总建议下学的广告学,因为何总公司做的广告,毕业后,林小宜很顺畅地进了何总的大公司工作,当然,是靠她自己投的简历。
为此,何总还夸了她好久,意图让自己儿女和她认识。
但林小宜没这个意思,何总也没强求,反倒是何总儿子对她越来越上心,大张旗鼓追求她。
汤粉店规模逐渐大了起来,招了不少员工,还有了加盟店,林姨也不用再操劳,可却闲不住,三天两头去店里逛逛晃晃,又借包粽子的借口跑回农村,说那边原材料便宜,做完给她寄来。
她这三年赚了不少钱,也给何总打回不少钱,何总总说着太多,收下一点,给她打回大部分。
对于一直不自信的外貌,林小宜也找了靠谱的医生微调,加上女大十八变,学会化妆,纪忱自然认不出他。
一切都在变好,在看到沈桂舟前,林小宜都是这么想的。
但沈桂舟好像一点儿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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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林小宜讲了半天,沈桂舟才逐渐安心下来,好像林小宜真的只是想和他聊聊过去,聊聊她这位“联系不上”的朋友。
“我再见到他的时候,他都不认识我了……”林小宜长吁口气,重新躺倒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