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能只是装作不认识你。”沈桂舟打字,下意识认为林小宜的朋友也是女生。
“是吗。”林小宜嘟嘴。
“依我看,她或许是觉得,你如今的生活水平远优于她,不好意思和你来往,便装作不认识你。”得知林小宜并非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沈桂舟顿觉得她亲近多了。
林小宜看着他,没有说话。
过了好久,才重新开口:“那你呢?”
“我和那位女生也认识吗?”沈桂舟误解。
“我问的是你,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林小宜声音很轻,散在空中,仿佛要抓不住一般。
他不知道,但现在看起来还不错,于是他打字:“还不错。”
“我们见面那天,出现在门口的那个人,”林小宜说,“你认识他吗?”
沈桂舟沉默。
沉默得林小宜心脏都有些发酸。
上回回去后,她问过何总当年有关张建邺的事,何总告诉他,沈桂舟做好准备了。
“什么准备?”她心一颤。
“你知道的。”何总没点明。
“可沈桂舟是男的€€€€”
“张建邺来者不拒,他玩得很花。”
回忆翻涌上来,林小宜有些难受。
若沈桂舟真过得好,张建邺的儿子出现在他跟前,他何必那么害怕。
“我能……抱抱你吗?”她问。
“我有男朋友了,”沈桂舟笑一笑,“抱歉。”
林小宜越发难过了。
“纪忱吗?他说他是你男朋友?”
沈桂舟点头。
一个张建邺,一个张佑年,现在还来一个纪忱,沈桂舟还没了记忆,对从前发生过的事一概不知,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帮他。
更别说纪忱给沈桂舟洗脑,告诉沈桂舟,谁说的话都不可信。
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沈桂舟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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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林小宜,沈桂舟独自坐在沙发上发呆。
他的关节似乎被柠檬浸酸了,松松垮垮地,使不上劲。
林小宜刚刚讲给他听的故事,明明是一个苦尽甘来的故事,可他却听着难受,犹如感同身受一般。当然,不是和故事里的林小宜感同身受,而是同那位“联系不上”的好友。
就好像什么时候,他也处处受排挤,四处碰壁,为了帮助“他的好朋友”,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甚至还能想到后面发生的事情€€€€危险发生,他把自己搭了进去,同好友断了联系,再见亦是不敢认的陌路。
按他的说法,就是全身上下都生锈了,包括自动脑补的脑子也生锈了,锈得不轻,对别人的经历这般感同身受。
要是让纪忱知道,又要笑话他了。
沈桂舟甩一甩脑袋,“扑通”一声,学着林小宜躺倒在大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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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忱突然说,要帮他找回记忆。
下班后,带着他去了一条小巷,买了两份沙县,又带着他去一家紧闭着门的花店,问他有没有印象。
他心悸了两下,轻轻点头,又摇头。
过几天,纪忱又带他去工作的咨询室,让他在里面睡了一觉,他没有印象。
周末,纪忱开着带他去了农村,安全带勒得难受,中途沈桂舟换了个位置,坐到后排躺下睡觉。
到了村头,沈桂舟看见一间屋子,一位妇女正拿着一大袋粽子出来,递给门口一位老人。
“拿好啊,粽子,给你蒸好了,回家就能吃。”说着,妇女拍了拍老人的手。
沈桂舟呼吸有些急促。
林小宜前不久给他送来了十个粽子,同那袋子里一个个头大小,这里也符合林小宜说的€€€€村头的汤粉店。
那角落的墙上,还用红色油漆糊着“林姨汤粉店”五个大字。
林姨看见他,突然眉飞色舞地朝他们跑来。
“诶,桂舟!好久没你的消息喽,终于舍得回来啦?”
沈桂舟吞了口唾沫,像误入世界漏洞一般,惊恐地朝里面挪了挪。
“林姨,他怕生。”纪忱看了他一眼,帮他把车窗升起来,朝林姨解释。
“怎么怕生了,你那时候还在林姨的汤粉店打过工嘞……”
沈桂舟的脸色越发苍白,计算程序出了误,往后除了震耳欲聋的耳鸣声,他什么也没听到。
纪忱好像说了什么,林姨朝他挥挥手,车开走了。
“怎么了?”纪忱问。
沈桂舟怔愣了许久,才抬手比划。
“我该相信她吗?”
纪忱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疑惑:“为什么这么问。”
“你没有骗我吧。”沈桂舟问得跳脱。
若纪忱没骗他,为什么他对这些事情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对纪忱却没有,没有急促的心跳,没有脸红和悸动。
他们真的是情侣吗?
车猛地急停,沈桂舟没系安全带,磕到座椅前座,“嘭”的一声,声音不小。
他捂着头,纪忱转过身来帮他揉揉,在他耳边说道:“你看看后视镜,后面那辆车。”
他闻言朝后视镜望去。
后面的车,车牌属于延宁。车身贴膜,他看不清驾驶位,可总有种莫名的直觉,他觉得开车的男人就是那个“可怕的男人”。
纪忱证实了他的猜想。
他说:“张佑年一直在跟踪我们,他要把你抓回去。”
又问:“你想被他抓回去吗?”
第51章 “死皮赖脸有什么用”
似是电影回放,沈桂舟一瞬间仿佛置身一座大别墅,他被关着、锁着,四下无门€€€€唯一的门被张佑年挡着,落在他身上的眼眸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又似播停断电,沈桂舟惊颤,下意识攥紧纪忱的手臂,后怕地摇头。
“别怕,我在这里,”纪忱揽住沈桂舟,轻轻拍着他的背,“……要是你一直都需要我就好了。”
沈桂舟满脑子都是后面跟踪的车,没听清纪忱的话。
纪忱松开抱着他的手,坐回驾驶位,重新系上安全带,也提醒他系好安全带,他说:“坐好,我们把他甩开。”
“不继续逛了吗?”
“足够了。”纪忱说。沈桂舟似乎从后视镜里看到纪忱勾起的点点嘴角。
村子转弯难,纪忱一直朝前开,路过一座寺庙,沈桂舟恰巧往窗外一撇,看见寺庙旁的那条小巷,几个小孩正拿树枝沾水在地上画画。
心脏一沉,沈桂舟慌忙收回视线,端正坐好,闭上眼睛不再四处乱看。
闭眼前,那辆SUV还在他们后头,等沈桂舟再次睁眼,已经接近湛州市区,那辆SUV早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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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很久,沈桂舟总是做噩梦。
梦里他总是被关着,先是关在一栋大别墅里,别墅却逐渐缩水,缩成一个狭窄逼仄的房间,有时候又变成同样窄小的巷子尾,又继续缩水,变成衣橱底部那一隅之地。
橱柜门被“哗啦”一下拉开,眼前男人眼眸似乎有火光在闪,他捂着自己的嘴巴,抵着墙也要拼命往后挪。
男人好像说了什么,冷笑一声,欺身压了上来。
然后沈桂舟就被吓醒了。
纪忱也总是连带着被他吵醒,撒过桌上的纸巾给他擦眼泪,揉揉他的头,拉进怀里安抚。
“假的,没事,都是假的。”纪忱声音伴随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很温柔,沈桂舟总是能够很快平静下来。
再次躺下却不敢阖眼,他就这么睁着眼睛躺到天亮。
当林小宜再次按响纪忱家门铃的时候,沈桂舟顶着一脸黑眼圈开门,林小宜一愣,上前捂着他的脸颊问他:“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昨晚发生什么了?你没事吧?”
沈桂舟还没从前几天回村缓过神来,计算程序运行得有些生硬,此刻更是烧了CPU一般,迟钝地看着林小宜,分析不出她为何这时候来找他。
林小宜有些心虚地朝门外看了眼,松开手给沈桂舟反应时间。
沈桂舟在原地杵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走回房间拿手机,打字:“你干嘛。”
“来看你。”林小宜说得像探望独自居住的孤寡老人。
沈桂舟看了她好一会儿,想起林小宜之前说的故事,又想起回村看见的印证,他慢慢按键盘:“那个故事……有点熟悉。”
“熟悉吧!”林小宜激动地走上前来,握住他的手腕,“你终于相信我说的话了是不是……”
“还有待考究。”不能全信,毕竟纪忱让他不要相信任何人。
林小宜顿时犹如泄气的气球,丧气垂头,松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