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句话,张佑年消化了很久,半晌才挤出几个字来:“你不怪我了么?”
“怎么可能。”
“那……”
“都是有条件的,张佑年。”沈桂舟抬手把张佑年往后一推,张佑年踉跄了两步停住了,瞪大眼睛看他。
“约法三章。第一,不许管我去哪;第二,不许碰我;第三,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沈桂舟一口气比划完,问张佑年是否看懂,张佑年半天没给反应,沈桂舟以为他没看懂,打算找手机来打字,被张佑年叫住。
“我看懂了,你不用打字。”
“那再加一条,我问什么答什么,又不是说不了话。”沈桂舟说。
张佑年哑然:“好。”
“为避免你误会,我先和你说清楚,我们现在只是合作关系,如若我在外面找了别人,你也没有资格管。”
“……我不管。”
“若你违规,我会采取相应措施,”沈桂舟比划,“我现在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不会€€€€我知道你不信。”
还会抢答了。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很久,是阿雅大藤。
张佑年指了指手机问他:“不接吗?”
沈桂舟答非所问:“我们的关系,我不想让别人知道,谁都不许告诉。”
张佑年食指微微缩了一下,答“好”。
等他利用张佑年查清楚一切他想查的事情后,一切都会结束。
第92章 “装什么道貌岸然”
决定搬进来前,沈桂舟找过阿雅大藤。
准确来说,是阿雅大藤来找他。
两人一见面就拉着沈桂舟上看下看,满脸愧疚。
“纪忱这人藏得真深,连我都骗过去了。”阿雅懊恼。
“别说你雅姐和他认识,连我都被他骗过去了,你这手€€€€”
“是我自己跳下楼跳偏摔的。”沈桂舟解释。
大藤:“还逼你跳楼,你怎么尽遇上些神经病了。”
沈桂舟笑笑:“我还有你们。”
沈桂舟刚到湛州,从医院检查完出来后,浑噩地走在街上,掏出钱来开药,他手上剩余的钱根本负担不起今晚的住宿开销。
大晚上的,天气还有点冷,他只能找间关门的店铺,在它跟前的楼梯坐下,准备露宿街头,明天再找份包吃包住的临时工糊口。
后知后觉腿摔得有些疼,他费劲吧啦撩起裤脚,看着破皮腥红的膝盖,不当回事地吹了吹,放下裤脚。
当下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了,膝盖的伤算不了什么。
刚刚在医院预备离开的时候,曾有位护士拉住他问他膝盖怎么回事,需不需要治疗,他低头一望,这才发现裤子满是擦破痕迹,还有源源不断从里面浸出来的血,染湿布料,看起来万分触目惊心,越发衬得他似慌乱跑离的逃犯。
不想继续在医院待着,也没有钱能够支撑治疗,沈桂舟道谢拒绝,便离开了。
现在他有一点点后悔,如果刚刚他愿意留下,处理处理膝盖的伤口,现在可能就不会痛成这样了。
但也说不准,万一包扎后更痛呢。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沈桂舟想找事情转移注意力,却感受到身体体温逐渐升高,他一捂额头,似乎有点低烧。
换作在别墅里,他能很熟练地翻出医药箱给自己找药,但他手边什么都没有,还坐在风口,风吹得他很冷。
“哐哐哐”,连着好几声敲击推拉门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沈桂舟回过头,发现店主正怒视着他:“别在这坐着,挡着我路了。”
沈桂舟想说对不起,张了张口只说出来气声,喉咙还很疼,只得边咳着边让出了道,却忘了膝盖也很疼,一直没站稳往旁边叠去,被两个人接住,问他没事吧。
他摆了摆手,低着头想离开这,那两个人却不放手。
“等,等等,你站着别动。”留着柔顺长发的女生说道,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找什么,最后放在他旁边比对很久,迟疑地喊出了他的名字:“沈桂舟?”
得亏阿雅大藤在大街上对他伸出援手,他才能那么开心地过了三年。
虽然也是纪忱让阿雅来找他的,但愿意收留他,在沈桂舟心底,就已经是他这辈子都偿还不完的好了。
大藤帮他剥桔子,递到他嘴边,示意他张嘴:“纪忱现在也活该,就算以后出来也好不了了。”
沈桂舟伸手接过桔子,拒绝大藤投喂,单手比划:“为什么?”
阿雅嗑着瓜子道:“他傻了,被毒傻了,好像是他那个爸下的狠手。”
沈桂舟:“他爸不是也进去了吗?”
大藤:“对啊,进去了,被纪忱弄进去的,你不知道,他爸找纪忱就是因为他儿子傻了,一查,纪忱搞的。”
阿雅:“甚至后来治好了,纪忱又给他毒傻了,就在澳大利亚那间房子里,他关你那间。”说到这里阿雅又有些担忧,问他:“要不咱们再去医院检查检查吧,我真担心他给你下了什么慢性药啥的。”
沈桂舟已经被林小宜拖着检查过一遍了,再次拒绝。
大藤:“太可怕了,这么恐怖的人,在外面身边装了那么久的小白兔,有关你的事,只要他问我们就都讲了,真的对不起啊桂舟。”
沈桂舟:“你们没看清,我也没看清,怪不了谁。”
大藤:“怪纪忱。”
阿雅:“对,就怪纪忱,不对,怪张佑年,这两人都有病。”阿雅恶狠狠地哼了一声,嗑了口瓜子。
沈桂舟无声地笑了笑,比划着问他们:“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阿雅找出页面给他看,沈桂舟往下滑,滑着滑着,他脸上的微笑突然凝滞住了。
新闻报道最后,拍了张探监室的照片,上面还做了标注€€€€被下毒的食品。
那个饼干盒子很常见,但这个盒子空白处有用红水笔点过的红点,他就房租合同问题叫来张佑年的时候,张佑年给他带了一大袋生活用品和零食,唯独拿走了一盒饼干,却被他瞧见了上面异样的红点。
是张佑年动的手脚,大概是和方总达成了什么协议,把自己摘干净了。
沈桂舟突然庆幸自己没有用张佑年给的任何东西。
但如果他接下来要利用张佑年,被发现的时候,张佑年再次威胁他怎么办。
不能让张佑年靠近他周围的人。他想。
“怎么了?哪里没看明白吗?”阿雅问。
“没有。”沈桂舟干笑两声,把手机递了回去。
准备搬进张佑年家前,他彻底和周围的人都断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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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桂舟搬进来没多久,是春节。
距离他重新遇见张佑年已经过去近一年,这一年过得好似比之前都慢,他明明记忆退散了不少,却仍旧清晰地记得这一年里发生过什么。
前两年春节,都有阿雅大藤陪着他,今年春节,他本来也和阿雅大藤约好的,还和林小宜咔哥约好春节一过,等他们回来,就出来玩。
他又违约了。
沈桂舟拿着一袋子东西,手搭在玄关门把上,将房租打至张佑年账户上,按了一下打开门,低垂着眼睛准备往外走。
“桂舟,等一下,”张佑年朝他走来,递来一条围巾,“今天外边比昨天冷,多围一件。”
张佑年拿来的是大藤给他买的那条围巾。
沈桂舟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接过围上,准备走时,又被张佑年叫住。
“你晚上回来吃饭吗,今天除夕。”张佑年问。
“不回。”
“好,那你路上小心。”张佑年欲言又止,似乎很想问他去哪。
“别跟着我。”
“不跟着。对了,资料的事,我妈今天来找我,她会一块拿过来。”张佑年抓着门边,没话找话。
沈桂舟不想再和他多说话,轻轻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
到一层出电梯时,沈桂舟习惯性地抖了抖衣服,把口袋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追踪器类的东西,掏出口袋戴上。
迎面走来一个女人,眉眼柔和,见到他似乎很意外,转而便欣喜地朝他走来。
是张佑年的母亲岳蕴楚。
“桂舟?你怎么在这里€€€€”岳蕴楚欣喜的神色只持续了一瞬,转而收了笑,“佑年逼你来的吗?”
沈桂舟没说什么,摇摇头,提着一袋子东西走了。
岳蕴楚似乎看了他很久,沈桂舟拐过拐角时,余光还能瞄见。
虽然答应搬进来,但一直和张佑年处在同一屋檐下,他不想。
尽管各种惧怕的身体反应早就消退干净了,但他不得不天天提着防范心。
之前他曾注册过交友软件,他尚未上传任何相关信息,就蹦出来好几个私聊问他“约吗”,沈桂舟立马关了软件。
后来被张佑年看见,张佑年生日那天,临出门前,张佑年突然拽住他,问他去哪。
“忘了我们约定的那四条了吗。”沈桂舟比划。
“我记得,但,你要和软件上认识的人出去吗?这些软件上的人都不靠谱,只是想约炮。”张佑年越说越急。
“嗯,我知道,但又关你什么事。嫌脏的话,放心,我洗干净再回来。”
张佑年还想说不是,但沈桂舟没再继续听他讲话,“嘭”的一下关上了门。
装什么道貌岸然,你也很干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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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前夕,街上还在营业的店铺屈指可数,沈桂舟找了间咖啡厅坐下,他喝不了咖啡,但还是点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