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姓名吗?”郑余生说。
“我拍下了他们的登机牌。”黄锐出示手机,答道:“但不一定是真实名字。”
郑余生一身浴袍,坐在床上,拿来电脑,开始搜索两名杀手的名字。
黄锐又说:“他们最初得到的任务应当是先对你俩的行踪进行侦查,搞清楚赵星卓究竟想做什么,最后才寻找合适的时机暗杀他。”
“嗯。”郑余生漫不经心道:“我们猜也是这样。”
“所以接下来你们的行动是?”黄锐又问。
赵星卓马上想起来了,赶紧翻出湿透的请柬,说:“晚上还要赴宴!糟了,衣服全湿了,今天送洗也回不来。”
“梅姐替你们打包了衣服,就在我的箱子里。”黄锐又说。
“谢天谢地。”赵星卓现在觉得,有黄锐跟着也有好处了。
黄锐躬身开行李箱,里面是两套郑余生与赵星卓的西服,衬衣,内衣裤以及日常休闲装。 他自觉地说:“我已经租好了车,先下去准备。”说着便离开了酒店。
赵星卓换过衣服,郑余生则用酒店的圆珠笔填写请柬抬头,问:“这个法语是什么意思?”
“某某某伉俪。”赵星卓说:“即X先生太太一家的意思。”
于是郑余生在抬头填下了郑,赵星卓说:“只有一张,不过咱俩对外的身份是未婚关系,应该不会多问,你快换衣服,要来不及了。”
郑余生起身换衣服,两人都换了西装,在镜子里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赵星卓浓眉大眼的很英俊,带着吊儿郎当的花花公子气质。
郑余生容貌虽显小少许,却有着长期作为黑帮少爷的酷酷的表情,还比赵星卓略高,在攻的气势上显得稍强。
“待会儿你演戏得认真点。”
“我知道了!”赵星卓郁闷道:“不用一直提醒我。”
郑余生:“知道就好。”
赵星卓:“我演得不够敬业?”
郑余生随口道:“也还行吧,但你总是表现得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既要当我老婆,又一副贞洁烈女的态度,令我总觉得自己像个强奸犯。”
赵星卓:“是老公,你…… 你这些话都是从哪儿学的?”
赵星卓转身,认真地看着郑余生,想反讽他几句,但仔细一想,对方说得似乎也没错,计划是双方认可的,自己表现得这么抗拒实在是没道理,何况仔细说起来,占便宜的仿佛还是自己,毕竟郑余生连恋爱都没谈过,连初吻也贡献了。
赵星卓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得道:“好,好。”
“好什么?”郑余生说:“走啊。”
赵星卓细究自己内心,到底为什么很抗拒呢?因为他排斥与同性的亲密接触?似乎也不全是这样,归根到底,也许是因为郑余生实在太主动了,令他有种受制于人的不安全感,毕竟他赵星卓无论在什么关系里,都是掌控主动权的一方。
他想清楚后,朝郑余生说:“我真要奔放起来,别被我吓到。”
郑余生在电梯里蓦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赵星卓:“很好笑吗?”
郑余生不予置评,没有答话,两人离开酒店,黄锐租来的车已在大堂外等候,郑余生拉开车门,示意赵星卓先上车。
“老公€€€€”赵星卓来了个小鸟依人,冷不防把郑余生吓了一跳。
“哎!”郑余生说。
赵星卓遂也哈哈大笑起来,黄锐从倒后镜里看他俩,问:“去哪里?”
“圣奥诺雷街,东方文华酒店。”郑余生答道。
赵星卓主动搭着郑余生的肩膀,带着笑意注视他。
郑余生:“?”
赵星卓决定从现在开始,换一个策略,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你了,他开始使出自己的拿手招数,眼里带笑,一动不动地注视对方。
郑余生:“看什么?”
两人呼吸交错,赵星卓注视郑余生的双眼,说:“看你长得帅。”
郑余生:“……”
赵星卓凑过来要亲他,郑余生居然不退不让,赵星卓亲了下他的嘴角,又看着他的双眼,一秒,两秒,三秒…… 足足十秒不说话,郑余生终于受不了了,脸红了。
赵星卓内心狂笑,扬眉示意你看?
郑余生岔开话题:“你去过东方文华?”
“去过。”赵星卓继续使出招数来强行攻略郑余生,让他尝尝主动权被夺走的滋味:“酒店的楼下有家米其林餐厅,做分子料理的,想去尝尝吗?”
说着赵星卓一手搭着郑余生的肩膀,另一手则覆在郑余生的手背上,来回摩挲,在他耳畔极亲密地小声说:“那家的位置不好订,改天我们一起去?说不定他们看见你这么帅,能给你酒水免单。”
郑余生转头看着赵星卓。
赵星卓此刻心想,谁不会啊,等我把你搞得全身起鸡皮疙瘩,你自然就不玩这套了吧。
但郑余生一点也不觉得亲密过度,反而伸手搂着赵星卓,另一手按着他的头,随着车一转弯,把赵星卓按得侧躺在了座椅上,整个人压了上来。
“哎!”赵星卓说:“这是在车上!”
“你一定很熟吧。”郑余生扯开赵星卓的衬衫,一手伸进他衬衫里,同时凑到他耳朵上威胁道:“什么罗浮宫讲解,文华米其林餐厅…… 都是你带女朋友来玩的惯用招数,每一个你都这么说的?”
“没有!”赵星卓不断挣扎,奈何郑余生的力气很大,自己居然被反制了:“真的没有,和你来是第一次,以前都上艾菲尔铁塔……”
“没有就好,乖。”郑余生在赵星卓脸上又亲了一口。
赵星卓:“…………”
赵星卓匆忙坐起,整理衬衫与外套,片刻后,郑余生又牵着他的手,没事人一般看车窗外。
“到了。”黄锐在圣奥诺雷街,酒店外停车,说:“你们先进门,稍后我想办法再混进去,随时和我保持联系。”
赵星卓取出请柬,下车,朝郑余生说:“其实黄锐也还行,你看他也没做什么嘛。”
郑余生:“是你不想让他跟着。”
“我哪有?”赵星卓莫名其妙。
“但凡他在,咱俩就要作出恋爱关系的日常表现。”郑余生说:“你没问题?”
“呃…… 好吧。”赵星卓演多了,现在已经习惯了,说:“人生在世,总在演戏,不是演这个就演那个,没多大区别。”
酒店大厅前停满了豪车,劳斯莱斯、宾利、以及超跑,出席平安夜晚宴的宾客,想必都在巴黎有头有面,只是赵星卓与郑余生都不认识,男宾穿着西装,女宾则身穿晚礼服,群芳争艳,拿着闪闪发光的手包,令人有种错觉仿佛来到了奥斯卡或金球奖的红毯现场,唯一的区别只是这里没有闪光灯。
郑余生自然而然地牵起赵星卓的手,与他十指交扣,进了大堂内的晚宴入口,今夜有好几场宴会在这里举行,保全接过过两人的请柬,问道:“两位是?”
“这位是郑先生。”赵星卓用法语解释道:“他是我的未婚爱人。”
保全用小手电筒简单检查过两人随行物品,他们自然手中空空如也,过了一道安检,便被放进去了。
晚宴的场地非常大,一共有三层楼,一楼是舞池与众多沙发,提供酒与软饮,四周分别有四棵高达七米的圣诞树,一支乐队正在演奏平安夜的歌曲。 二楼则有一个巨大的自助餐室,搭配近十个复古的会客室,可抽雪茄与品红酒,供宾客穿梭往来,聊天打招呼。 三楼仍然尚未开放,用天鹅绒红桩拦着楼梯。
赵星卓与郑余生一个人也不认识,郑余生也不会说法语,偶尔有人朝他们打招呼,郑余生便礼貌点头。
“咱们又不认识他们。”郑余生小声道。
“欧洲人的习惯。”赵星卓答道:“只要视线无意中对上,为了不尴尬,都会笑一笑打个招呼。”
郑余生极少出席这种宴会,金碧辉煌的场地,Oldmoney与暴发户们聚集,古典交响伴随着纯西式的餐食,让他有种奇特的梦幻感。
“这算巴黎的上流社会聚会了吧?”
“看这个排场,应该差不多了。”赵星卓说:“参加几次后你就能感觉到,所谓上流社会,无非也就是这样,只是用他们惯常的玩法吃个饭,跳个舞而已…… 我靠,马克龙!那是马克龙吗?”
众多保镖簇拥着一名中年人进场,不少人纷纷朝他们打招呼,居然是法国总统!在这里看见电视上的政要,让赵星卓有种不真实感。
郑余生与赵星卓站在二楼的栏杆上往下看,但马克龙没有逗留太久,仿佛只是过来打了个招呼就又走了。
“他应该是过来逛逛。”赵星卓说:“也许宴会的主人邀请了他。”
“你应该很习惯了。”郑余生朝赵星卓说。
“不不。”赵星卓知道郑余生对欧洲文化是近乎完全陌生的,在这一环境里,多少会产生不自在的感受。
“我也是土包子。”赵星卓说:“但其实无所谓,他们没有太多关于礼仪的规矩,熟悉了你就知道,和咱们习惯的宴会一样随意。”事实上,赵星卓觉得江东的某些黑帮聚会时,规矩还要更多些。
郑余生从一侧拿来节目单,上面是法英双语印刷,他看懂了,八点到十点是舞会与晚宴,雪茄、红酒品鉴时间,十点开始是拍卖会,持续到十一点三十分,之后回到一楼开启跳舞派对,直到十二点平安夜倒数。
“我饿了,先去吃点东西,待会儿再去找我爸。”赵星卓说。
郑余生度过了最开始时很短暂的不自在时间段后,很快就适应了,从侍应处接过酒,点头道谢。
赵星卓左右看看,今天的晚宴来了不少美女,趁着郑余生与侧旁的一名老绅士聊天时,他便到处张望。
对方在取食物时主动与郑余生搭讪,毕竟今天前来的东方面孔不多,无非是什么时候来巴黎的,在这里玩得开不开心,郑余生回答得很得体,同时以手按着赵星卓的头,让他转过来,朝那老绅士介绍两人的关系。
过了一会儿,赵星卓开始给郑余生表演扔坚果与用嘴巴接坚果。
郑余生想笑又要顾及场合,食物餐桌对面的宾客倒是很开心地鼓掌。
“在所有的宴会里,最好的规矩就是幽默。”赵星卓拉着郑余生,说:“走,咱们去阳台看看。”
郑余生说:“你爸不在一二楼。”
穿过走廊前往露台时,赵星卓与郑余生碰到了一群正在自拍的小伙子,足有五六人,对方看到他俩时,突然发出善意的笑声,仿佛纷纷眼前一亮。
赵星卓礼貌点头,脑袋上充满了问号。
郑余生:“他们也是同性恋。”
赵星卓:“你为什么要说『也』。”但同时间,他听见背后这些小伙子们的交谈里,出现了一声“Roi”,当即停下脚步,迟疑。
“我听错了吗?”赵星卓问郑余生。
“没有。”郑余生答道:“他们多半见过你爸,也许在说你和他长得像,要回头去问问?”
赵星卓想了想,还是算了。
露台处的空气十分清醒,两人朝下看,夜九点,尚有宾客在陆陆续续进场,他们听见头顶正上方的一个小阳台处传来了交谈声,用的却是中文!
“…… 回去告诉他,这件事我不可能再插手。”一个略显浑厚的声音说道:“这个设想是不现实的,请回吧。”
郑余生与赵星卓对视一眼,同时抬头看。
他们站在露台的边上,一棵盆装的丝柏树装饰后,从这里恰好能依稀听见楼上的对话。
“是他?”郑余生小声问。
赵星卓无法确定,毕竟他从未听见过父亲的声音,但在这里,有人在认真地说中文,还说的很标准,本来就显得相当可疑。
“他在三楼的南面房间。”郑余生说:“从这里跳到窗台上,能翻进去。”
赵星卓说:“要么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