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合伙人 第27章

楼上没有再进行对话,客人仿佛走了,主人关上了窗。

赵星卓又朝下看,衡量这里有多高,万一爬阳台不成功掉下去,会不会摔骨折。 就在此刻,他突然看见了一个身影€€€€那男人身材不高,也穿着西装,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戴着一顶软呢帽,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对那男人有种奇怪的警惕感。

“那是谁?”郑余生顺着赵星卓的视线看去,赵星卓答道:“我不知道,只是随便一眼…… 不,不对,是他?”

郑余生:“是白天追杀咱俩的枪手!他怎么会知道咱们在这儿?”

赵星卓:“不不…… 黄锐呢?给他打电话,让他去收拾!”

郑余生:“你还告诉了谁咱们来参加宴会。”

“只有黄锐知道!”赵星卓答道:“除了他就剩下给咱们请柬的Leno了!也许是跟踪过来的?”

郑余生马上给黄锐打电话,他没有怀疑黄锐走漏消息,赵星卓也明白他与黄锐朝夕相处,一定有信任他的理由,双方简单交谈后,黄锐确定了杀手的基本特征,便挂了电话。

“无论怎么样,先上去看看。”郑余生说:“我先垫着你上三楼,你再拉我上去。”

赵星卓:“不好吧…… 万一不是要找的人,咱俩一定会被赶出去的。”

“快!”郑余生答道。

郑余生躬身,按着露台栅栏,赵星卓只得借力,踩在他的背上跳出去,抓住三楼的一处突起,再踩住建筑物的装饰,转身跳向三楼窗台。

接着,郑余生踩上栅栏,飞跃,赵星卓抓住了他的手,两人的手掌有力地握住了彼此,赵星卓把他拉了上去,先后翻进三楼露台。

三楼是无数个小房间,这个方向朝着东方文华酒店的中庭花园,内外都很安静,唯独一楼处乐队演奏的圆舞曲正在远远传来。

窗门关着,赵星卓轻轻拉了下,朝外打开了。

里头是个灯火通明的会客室,一名中年人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上正播放着稍早时,赵星卓与郑余生在公寓里的打斗。

他背对窗户,并抽着雪茄,沙发后站着两名保镖。

赵星卓敲了下窗子,保镖蓦然察觉,转身,拔枪!

“嘿嘿嘿€€€€”赵星卓随之举起双手,轻松地说道:“别这么紧张…… 不过你们居然连有人从窗户里爬进来都没发现,就不怕从背后被一枪爆头?这警惕性也太差了吧。”

“说得很对。”那中年人从沙发上起身,说:“那么就看在您没有取走我性命的恩情下,来作个交易吧,请随便提点什么条件?”

中年人转身时,赵星卓与郑余生都愣住了。

“你是?”赵星卓喃喃道。

郑余生:“你还有个大哥?”

面前这男人显得很年轻,他与赵星卓长得实在是太像了!关键在于,他甚至看模样还不到四十岁!顶多只有三十出头,绝不可能是他的父亲!

男人是典型的哥德人长相,有着与赵星卓几乎一模一样的眉毛,略卷的黑发,高挺的鼻梁,两人唯一的区别只在于,对方的五官轮廓很深,更有硬汉气质,而赵星卓显得更柔和。 站起来时,男人的身高与赵星卓也几乎相持平。

男人示意保镖放下枪,又说了句法语,保镖便退了出去。

“你是谁?”赵星卓顿时不敢确定。

但那男人朝他伸出了双手,赵星卓便明白到他没有恶意,不管是谁,他们一定有着血缘关系!

“我亲爱的儿子。”男人与他拥抱,说:“终于再一次见面了。”

郑余生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震惊之情,赵星卓也极度难以接受,问:“爸爸?”

“是的。”男人说:“大卫€€ Roi。 这位想必就是余生了?喝点什么?”

大卫走到一侧的酒柜前,给两人倒酒,郑余生接过,看了赵星卓一眼,意思这酒能喝?

赵星卓通常疑心不大,但经过上次被刘禹勋一杯咖啡放倒之后,现在对饮料实在有点疑神疑鬼。

大卫举杯,说:“人生总要冒一点风险的,毕竟咱们已经有许多年未曾见面,带有警惕性很合理。”

赵星卓听到这话时,只得喝了少许杯中的威士忌。

“请坐。”大卫说。

郑余生始终在观察大卫,现在他们几乎可以理解为什么赵星卓的母亲会喜欢上这名法国人了,还与他生下了两个儿子!

他的容貌一如其名€€€€那个以机弦投杀歌利亚,拯救了以色列的英雄大卫。 简直从头到脚都在散发着星光,堪称上天的宠儿!

赵星卓向来以帅哥自诩,但在父亲的光芒之下,不由得自惭形惭。

“你几岁了?”郑余生忍不住问:“我以为你是赵星卓的兄长。”

“我已经四十岁了。”大卫答道。

郑余生见大卫的酒没有异常,便也喝了点,同时在心里推算,再次震惊了。

郑余生朝赵星卓问:“你瞒报自己年龄了?”

“我真的二十四!”赵星卓哭笑不得:“没有瞒报。”

郑余生朝大卫:“也就是说,你当父亲的时候只有十六岁。”

“是的,十六岁那年我有了星卓,二十岁有了景良。”大卫说:“我经常思念着星卓,他的法文名字是我起的,只是没有机会见面。 今天Leno告诉我,你们会来,你要结婚了吗?星卓?”

赵星卓更为好奇,问:“你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Leno也姓Roi?”

“他是我的爱人。”大卫笑着说:“与我结婚以后用了我的姓氏。”

赵星卓&郑余生:“……”

第21章

楼下乐队的曲声传来,正在演奏康康舞曲,想必一楼的舞池内气氛十分热烈。

赵星卓看着父亲,准确地说,这是他们阔别二十余年后的第一次见面,最后一次见他的记忆早已被遗忘,根据母亲说,是在两岁那年,那同样是一个冬季的夜晚,他们与大姐一起,把父亲送到了机场,父亲抱了他并吻了他,上了飞往法国的飞机。

一眨眼,就是二十二载春秋。

赵星卓本来有许多话想说,反而在这一刻,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片刻后,郑余生突然起身,说:“我到楼下去逛逛。”

这种时候,郑余生明白,应当把相见的场合还给他们父子二人,最开始他坚持与赵星卓一同参与见面,是担心他的安全,现在他已经能确认大卫不会伤害赵星卓,便可以放心了。

赵星卓感激地点头,目送郑余生离开,并关上了门。

会客室内依旧十分安静,唯独赵星卓与父亲对视。

“爸,你知道现在家里的情况吗?”赵星卓猜测父亲这么多年,始终在与情报打交道。

“知道。”大卫答道。

赵星卓:“知道多少?”

“所有的。”大卫淡定地答道。

赵星卓没有问“你还爱着我妈妈吗?”,想必过往的那些早已被放下。 这些年来,站在孩子的立场上,他曾经一度希望自己的父母因真爱而走到一起,仿佛这种挚爱能证明他被生下来是必然。

可那又有多大用处呢?父亲甚至没有与母亲结婚,他从生下来就注定了得不到完整的家庭。 就像这次赵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剧变,但对远在万里外欧洲的父亲而言,那只不过是地球另一端,与他毫无关系的一个新闻而已。

赵星卓忽然悲从中来,接到母亲与大姐的噩耗之后,他始终没有哭,一连数月他都活在极大的压力之下,见到父亲时,他终于忍不住了,他的双目发红,同时意识到,父亲没有帮助自己的义务,他们除了一层单薄的血缘关系外,再没有别的牵扯。

他开始哽咽,继而淌下泪水,躬身低头,在大卫面前泣不成声。

大卫只是安静地等待他这段情绪过去。

“对不起。”赵星卓稍平静了些。

“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大卫说:“事实上我相当意外,我以为不会回去接受你母亲的安排。”

赵星卓答道:“我没有办法,爸爸,我必须制止景良,我准备了一个计划,但…… 说来惭愧,我真正的目的,是向你寻求帮助。”

赵星卓现在觉得,父亲不一定会帮助自己,但无论如何,哪怕得到一些他的建议,也是好的。

“我都清楚。”大卫说:“每周都有传递过来的消息,包括景良对你的谋杀未遂。”

“但也许有些细节,你不太清楚。”赵星卓丝毫不怀疑父亲的情报网,说:“我还是再解释一次吧…… 譬如说我和余生…… 郑余生,你知道他是长川的少爷,我们现在有非正式的婚约,并决定以联姻的方式来借助他家族的力量。”

“你决定将往后的人生托付给那个孩子了吗?”大卫问:“比起你的复仇而言,我更关心这点。”

“啊?”赵星卓被问住了,他猜测父亲并不知道他们私底下准备假结婚这件事,然而说假结婚也不对,毕竟即将结婚也是真的,只有感情是装出来的。 但这没有关系,只要拿到了结婚证,就有了契约的约束,对任何情况而言都一样。

“是…… 是的。”赵星卓很纠结要不要告诉父亲真相€€€€他们纯粹为了利益而结合。

大卫说:“你爱他吗?”

“爸爸。”赵星卓哭笑不得,避开了这个话题,因为他无论如何回答都不对,回答“爱”是欺骗父亲,“不爱”则显得自己太幼稚了,况且赵星卓觉得自己很喜欢郑余生,虽然没到爱的程度,经过了漫长的心理建设,现在与他结婚一起生活,也是个可以接受的选择。

他避而不答,改口道:“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与他的联盟是非常坚固的。”

大卫又说:“那孩子很爱你,他望向你的眼神不一样,我可以感觉到。”

赵星卓心想爱我未必,演技很精湛是真的,郑余生的表现居然骗过了自己父亲这个情报贩子…… 想到这里时,赵星卓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有点难为情,更觉得有点荒诞,就像被家长询问早恋情况的小男生。

大卫说:“现在你面临来自郑家的阻力。”

赵星卓说:“这些还好说,不是目前最重要的。”

“哦?你觉得不是吗?”大卫说。

赵星卓心想什么意思?他总觉得父亲话里有话,他对他的了解实在太少了,从两岁就分开,他不清楚自己的生父是个什么样的人,这让他难以选择对话的方向,以及理解他潜台词的深意。

也许他在暗示我什么?赵星卓皱眉。

但大卫仅点到为止,说:“那么对你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呢?回到长川,驱逐景良?坐上帮派老大的位置,接受你母亲留下来的家业?”

“为妈妈报仇。”赵星卓答道。

大卫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仇恨会蒙蔽你的双眼,让你分不出谁是敌人,谁才是爱你的人。”

赵星卓渐渐地感觉到,父亲一直在暗示自己,奈何现在他所掌握的信息也不多,让他实在无从分辨,他想试着让大卫说得更明白一点,却觉得也许他只能说到这个程度。

“那么,爸爸觉得我该怎么做?”赵星卓又问。

“这要问你,你是否想过,未来的自己,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大卫起身,再去倒酒,点雪茄。

赵星卓再次表现出茫然,他确实没想过,毕竟自从回江东之后,复仇就成为了驱使他活着的最强的动力。

他试着让自己的谈话逻辑朝着父亲靠拢,说:“这…… 我还没有和余生商量,毕竟未来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大卫打了个响指,对儿子的回答似乎尚觉满意,说道:“很好,你开始渐渐地意识到了。 既然如此,把他叫进来吧,我也想与他聊聊。”

郑余生此时正在三楼的栏杆前喝酒,看楼下大厅处的舞池,一名歌女正唱着日本的流行歌曲。

赵星卓拉开门,郑余生转头,赵星卓示意他进来。

“你没事吧?”郑余生见赵星卓双眼通红,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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