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这段时间忙着做设计倒没太关注Arpels的巡展时间,没想到霍闻声记得他对Elliot的崇敬,默不作声地安排好了一切。
长桌下,苏南抬脚蹭了蹭霍闻声的腿,歪着脑袋笑道:“谢谢公主。”
霍闻声抬眼,眸光危险:“晚上想出门,就别浪。”
苏南顿时老实了。
在屋外磨磨蹭蹭的梁哲一直等到两人吃完东西,才磨磨蹭蹭地进来,眼珠子乱飞,一脸不尴不尬的样子,让苏南忍俊不禁。
“早上,哦不,下午好啊,大表哥,南……南表嫂。”
苏南:“……”
他皱眉,拿着手边的软抱枕朝着梁哲丢过去:“乱喊什么。”
梁哲噘嘴:“好吧,我错了。”
顶着霍闻声冷淡的目光,梁哲期期艾艾地走到苏南旁边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递过去:“这是你的,小可哥让我拿回来,昨晚的事对不起,我差点棒打鸳鸯,哦不,差点乱点鸳鸯了。”
苏南无奈失笑:“没事,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梁哲松了口气儿,嘟囔:“其实也不能全怪我嘛,之前我以为你和我大表哥完全就不熟,谁能想到你们早就搞到一块,”对上霍闻声看来的视线,梁哲连忙改口,“啊不是,早就两情相悦,琴瑟和鸣,天生一对,是我眼瞎,明明大表哥处处优秀,你怎么会看上小可哥呢是吧,你就该看上大表哥才对,你们天生一对。不过有一说一,我看得其实也蛮准,你记得吧,我说让你找个比你高的男朋友,你看,我说得没错,你俩多合适,连身高都合适。”
苏南:“……”
“好了,别硬夸了,”苏南笑道,“也没人怪你,礼物拿回来就好了。”
梁哲顿时笑起来,看向霍闻声:“大表哥,你看,南哥都原谅我了,你就别生我气了,板着脸影响颜值,影响感情。”
霍闻声懒得理他,伸手去拿他送回来的盒子,里面是一枚小巧的护身符,串着一颗南红珠子。
这是苏南和赵女士一起去寺庙里求的,保平安的,让霍闻声挂在车上。
霍闻声不置可否,好好地收进了钱夹里。保他平安的,当然要随身带着,放车里算怎么回事。
梁哲凑过来看,问他:“没想到南哥你还迷信啊,啊呸,我说错了,不是迷信,是祝福,祝福。”
“还不滚?”霍闻声冷眼看过来。
梁哲缩了缩脖子,犹豫道:“那南哥的东西我送来了,小可哥的东西我不得给他拿回去啊,他找我要呢。”
想到那身裙装最后的破烂模样,苏南脸色尴尬,耳根爆红,似求助似恼怒地看了一眼霍闻声。
霍闻声替他回答:“扔了。”
“啊?”梁哲瞪大眼睛,“那,那里面的珍珠腰链呢?也扔了?”
苏南嘴角抽搐,腰侧肌肤传来虚假的痒意,他不动声色地掐了一下霍闻声的大腿。
看你干的好事。
霍闻声平静:“不然呢?”
梁哲顿时露出失望的表情:“那是他给我的,哎呀,大表哥你干吗这么小气。吃醋没必要拿我的礼物撒气啊。”
霍闻声:“你再继续在这里废话,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扔了?”
梁哲顿时闭嘴,幽怨地看着霍闻声搭手扶起苏南,牵着他往后花园方向走。
瞧见苏南走路姿势有些僵硬,他刚想要问苏南是不是受伤了,就瞥见对方脖颈后面有一些暧昧的红痕。
梁哲不转弯的脑子在这一刻疯狂转弯,无师自通地意识到了什么,雪白的脸上倏然爆红。
“那套衣服,应该是方总监精心准备给某个人的礼物吧。”
糟蹋了一份精心准备的礼物,苏南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霍闻声宽慰他:“别在意,那样的衣服方可仕手里多了去了。”
毕竟是时尚总监,Lynx女装裙装有一大半都是他的设计。见苏南还没完全放心,霍闻声又说:“他要是真想拿回去,昨晚第一时间就该拿了,而不是今天这时候让梁哲这个傻子过来要。”
羞赧情绪散去,苏南思绪转动,很快就想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与此同时,两人背后传来梁哲生气大喊:“方小可!你大爷的故意害我!看我挨骂好玩吗?!”
嗯,逗傻子,确实蛮好玩的。
苏南摇头失笑,感慨方可仕果然如梁哲所言,只是外表看着严肃,内心闷骚,还有点小坏。
傍晚时分,霍闻声带着苏南出了门,前往颐文园,因着还没开展,因此展馆没有人,但因为霍闻声提前预约,展馆内已久灯火通明,苏南明白这是公主包场,今晚只会有他们两个人,以及抽空过来和霍闻声见面的Elliot。
Elliot是地地道道的法国人,如今已经头发花白,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依旧锐利,匠人气息浓厚。
让苏南意外的是,Elliot竟然还记得他,提到了苏南前些日子拿奖的那件作品,夸他如今技术成熟,那件“轻语”和Mystery Set融合得非常好。
苏南腼腆地笑着,说他那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不敢在这位顶尖的镶嵌大师面前自得。
Elliot用法语说他知道中国人内敛谦逊,没想到会如此谦逊,又说苏南可以大胆一点,转而提起了当年苏南在Arpels做的那件高珠就做得很好,抛开了当时设计总监给出的许多限制。
说到这,Ellio还感慨了句,说苏南离开法国之后一度失去了消息,让他觉得很惋惜,所以听说他拿奖,看到拿奖作品时,Elliot是由衷地替他高兴,说他似乎又找到了从前的那股灵气。
苏南有些不好意思,他自认为自己应该是没有Ellio说得那么好的,只当Ellio的夸赞是因为他是跟着霍闻声来的,属于商务恭维,没太当真,趁这机会,和他请教了一些镶嵌工艺上的事儿。
Ellio不是要恭敬陪客的身份,和苏南聊了一会儿就先离开了。
苏南便和霍闻声相伴看展,很快就看到了苏南从前在Arpels做的那件高珠Bonbons,Arpels特地从收藏家手里借出展览。
这并非是苏南制作的第一件高珠,但却是价值最高,效果最好的一组作品,入选了Arpels当年的典藏级臻宝。
整个套链的外形做成了放射形的太阳纹,外圈采用空窗珐琅工艺做出如彩色玻璃般的渐变色彩,内圈则搭配各种颜色的宝石镶嵌,中间则镶嵌了一枚色彩斑斓的圆形欧泊石,像五彩斑斓的烟花,也像阳光在钻石切面中折射出的万花缤纷。
时隔四年,苏南又一次见到自己的作品,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Ellio说得对,这套作品的确很有灵气,不管是空窗珐琅的配色还是各色宝石的排列组合,都将缤纷色彩的生机与灵动表现得很好。
霍闻声也说很好。
苏南笑了笑,和他说起这件珠宝的灵感来源是他回国时的一次偶遇,他在博物馆看展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苏南当时戴着耳机听歌,小女孩伸手过来玩他的耳机线,他觉得对方可爱,便在吃冰淇淋的时候分了小女孩一只耳机。
一大一小分戴耳机听完了两首歌,小女儿的母亲排队买好了冰淇淋回来,红着眼睛告诉苏南,她女儿生病了,听力逐渐衰弱,明天做完手术大概就再也不能只用耳朵听见声音了。
那首歌或许会成为她听到了最后一首歌。
苏南垂眸看着小女孩明亮如宝石的眼睛,心神震动,有惋惜,也有庆幸。
小女孩仍旧用明亮的含笑的眼睛看着苏南,拉着他的手给他看她喜欢的万花筒,于是苏南看到了灿烂绚丽如童话世界的色彩,回到法国之后,就有了这件作品。
“你记得我和你说过吧,我留学的时候,有一次在车站,遇到一个老爷爷分我一只耳机请我听了他的钢琴曲,也就是因为那一次的奇妙交流,我偶尔也会干这种事。”苏南说,“还蛮有趣的。”
苏南其实不是个外向的人,他很慢热,也很内敛,生活中是个没有太多锋芒的人,也没什么脾气,所以偶尔有这么一次和陌生人,或者说是和世界发生奇妙的交互,对他来说是很新奇也很生动的事情。
霍闻声静静地看着苏南,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老爷爷你倒是记得清楚。”
“嗯?什么?”苏南没听清。
霍闻声扭过脸继续往前走,好像并没有不高兴:“没什么。”
苏南的注意力还在那件作品上,也没纠结,继续和他说从前的事儿:“我毕业那年,毕业展卖出去了几个作品,其中就有一个€€€€”
说到这苏南忽然停住,他双眸微微睁大,伸手一把拉住了霍闻声的胳膊。
霍闻声侧眸看过来,对上他似愕然又似不可置信的神情,悠悠道:“想起来了?”
苏南愣愣地看着霍闻声,沉睡的记忆在这一刻不断翻涌,停在他那幅碎裂珠宝组成的作品高价卖出去之后,他曾给买家打过的那通电话,说那点碎珠宝不值那么多钱。
成熟而低哑的男音用中文回答他:“你可以当作是我对塞纳河畔那场日落音乐的感谢。”
原来在那么早之前,他就已经和霍闻声有过交集了。
只是他忘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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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收尾了,接下来搞一下事业,差不多就要完结了呢( ̄€€ ̄)
许愿一个海星破十万(bb们懂我暗示吧(*€€€€€€*)
第69章 第69章 顶级的爱
69
六年前,29岁的霍闻声在异国他乡撞见了父亲和另外一个女人,没有过多的恼怒,也没有质问和争吵,他只是平静地在塞纳河畔坐了一下午。
在黄昏时分,有个穿着白衬衫的年轻人抱着比他身体还宽的珠宝盒,在他身边气喘吁吁地坐下,疲惫,失落,为珠宝没有卖掉而沮丧。
可当两个人对上视线,年轻人那双有些上挑的疲惫眼睛却挽起笑意,那张脸也跟着明亮。
苏南掏出连线耳机,递过来其中一只,问他要不要听音乐。
可能是那一瞬间的夕阳过于美丽,也可能是秋风凉爽,沁人心脾,霍闻声接过那只耳机,在灿烂辉煌的落日前,于是与他共享一首歌的放松时间。
也是因为这一次偶然,半年后霍闻声再次来到法国,偶然踏入€€cole Boulle的应届毕业展,认出了那个当初陪他看了一场日落的青年,于是买下了无人问津的那幅由碎裂宝石制作的叛逆之作。
二十出头的苏南随性率真,这不过是他众多善意中的一次偶然,记不住很正常,霍闻声不会在这种事上强求他。
苏南却很懊恼自己到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同时也惊诧霍闻声的记忆力,六年前的一面之缘他竟然还记得:“所以你那晚在酒店就已经认出了我?”
霍闻声点头,他的确记性好,当然也不仅仅是因为那一次偶然,或许两个人是真的有些缘分的,那晚霍闻声又一次见到了被流氓围着抢劫的苏南,霍闻声让随行的保镖下车处理。
两次相遇,再加上苏南有一双让人难以遗忘的眼睛,有吸引人的风情,霍闻声记住他,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只不过当时的他们,都当这是一次无关紧要的萍水相逢而已。
一直到六年后的今天,偶然的一面之缘因为他们此时相爱,而变成了不寻常的不解之缘。
“你那天是遇到什么事了吗?”苏南问他,“我看你好像很不开心。”
“算是有点不开心吧,”霍闻声说,“我那天看到我父亲和一位陌生的女士出入酒店。”
苏南闻言瞪大了眼睛,他倒没想到是这么尴尬的事儿。
霍闻声见他表情古怪,轻轻笑了一声:“也不是你想得那样,那时候我父母已经离婚了,所以不是婚内出轨。”
他这么一说,苏南倒是想起来了,他这段时间为了做高珠,可谓是将Lynx近些年的历史新闻都扒出来看了,自然也知道六年前霍闻声的父亲曾闹出过出轨丑闻,后来还是霍闻声的母亲出来澄清,说他们夫妻早在两年前就已经离婚,出于个人原因所以没有公开而已。
霍闻声的母亲也是家境殷实的富家女,但和霍家相比还是差了一截。因为地位不对等,所以当时不看好的声音很多,可他们还是因为恩爱,成了富人圈里的模范夫妻,离婚的消息在当时还算轰动。
但其实事实的真相并不如新闻所写,两人的婚姻稳定是真的,恩爱却只是浮于表面。
在霍闻声很小的时候,他也曾觉得父母相敬如宾,恩爱非常,父亲洁身自好,对母亲呵护备至,而母亲也温柔可亲,对父亲关爱非常。他生活在很幸福的家庭里,可随着年岁渐长,在他不止一次地看到母亲对着一张旧照片心神恍惚,他开始明白父母之间是没有爱的,就算有也只是父亲单方面。
母亲爱的是别人,和父亲结婚,一部分原因是迫于家族压力,一部分原因是出于感动。
这段婚姻在霍闻声出生的那几年还算美满,可之后的二十年便成了囚笼,母亲因为不自由而郁郁寡欢,父亲因为求不得而日渐暴躁。
所以霍闻声从小就明白,强扭的瓜不甜。
若并非心甘情愿,再浓厚的爱也不过是枷锁,是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