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荣生拍了一下颜湘的头:“又想到了什么。”
“没有。”颜湘怎么敢说出来。
蒋荣生半无奈地:“你母亲辅导你功课的时候,脾气应该会很不稳定。”
“这你都知道?”颜湘三两口吃完了最后一口驴肉火烧,眼睛又瞥向蒋荣生手里的那一袋,心虚,“蒋先生,你要是不吃,别浪费了。”
蒋荣生哭笑不得,把手里的那袋递给颜湘:“慢点儿吃。”
“好。”
蒋荣生看着,想了一会,说道:“颜湘,你真是像一只狗。”
这回轮到颜湘哑了一瞬间,他脑袋里在想,为什么说他像狗,是要了驴肉火烧吗?可是他又不吃,不吃就浪费了,好端端地为什么又骂人呢。
蒋荣生笑了笑,没有解释,墨蓝色的眼眸凝视着颜湘脸上的表情,片刻后,他微微俯下/身,凑近了颜湘。
估计小时候尽是吃零食去了,都没有好好吃饭,蒋荣生每次亲他都得低头弯腰才能碰到他的嘴唇。
颜湘依旧还是不会亲吻,傻傻地仰着脸,因为吃惊,嘴唇不经意地微微张开,蒋荣生的舌尖便顺着狭窄的裂缝,舔进去,一下一下地勾着笨狗的舌尖,色/情地互相交缠着,呼吸和喘息溢出来,与空气里的雪缱绻着。两片唇稍微地分离,喘了几秒钟,接着是更加激烈的吮吸。
颜湘在蒋荣生的怀里挣扎着,细碎地呻/吟,吻的时间太漫长,他的脑袋又开始晕了。
抱着亲了很久,蒋荣生终于放开了颜湘,低头抹了抹他的嘴角。
半天后,蒋荣生又微微蹙着眉,眼睛里带着似是而非的笑,轻叹道:“一股驴肉火烧味道。”
颜湘脑袋还晕着,眸光里带着水雾,瞪了蒋荣生一眼,又拿起驴肉火烧啃了一口。
还真是很像一只狗。
脑袋里在想什么,脸上的表情一览无余,像狗一样,有着人所无法理解的坦率和不设防。
很难记仇,永远好脾气乐呵呵地,给什么都受着,像狗一样,习惯性地对每一个人都展示善意,露出暖洋洋的肚皮。
蒋荣生用搓起指尖用力地揉了揉颜湘的耳垂,拎着他的耳朵,像玩玩具一样拎着他的脑袋左摇右晃,脸上是餍足而轻慢的笑意。
颜湘反抗也无济于事,只好拼命忍受,低头认真地吃着驴肉火烧。
还剩几口,就听见蒋荣生说:“到了。”
颜湘从驴肉火烧里抬起头,茫然地,到了哪里,什么文博保护单位吗吗?
抬起头一看,是个四合院的宅门,面前一扇巨大的高高耸起的朱门,兽首铜铃獠牙露着,最上边有个牌匾,笔力遒劲,豪情万丈地写着烫金大字,是“蒋府”俩字。
乌金色的屋檐像巨大的翅膀一样张开,底下是雪白的墙壁,墙壁前是各类花儿,花瓣上落了雪,依旧姿态娇艳动人,沿着墙壁慵懒地攀爬着。
颜湘连驴肉火烧也忘了吃,盖起来。
输了密码,两人进去,入目是一方宽阔的池子,池里的锦鲤跟普通锦鲤不一般似的,游荡起来,流水潺潺,有种禅意般的灵气。
影壁是上雕刻着百鸟朝凤,仔细看,上面的每一只鸟儿的顶冠和眼睛,身上的亮片全部都是用珠宝和玉石镶嵌上去的,羽毛的纹理用的是丝织品配以华丽的真羽,夜晚看,影壁也是熠熠生辉的。
垂花门的左边是抄手游廊,游廊栏杆外错落摆放着艺术品。
颜湘看了一眼,只能勉强认出来其中一幅画,要是送到国博院去,路上的安保一定要至少出动一个营的编制真枪实弹地护送。
跨过垂花门,里面更是别有洞天,庭院方阔,其余三面肃穆地坐落着厢房。
说是厢房,只是因为这房子的四合院规制过于标准,在规制之下,又结合了现代的元素,西面,北面,东面各是三栋奢华气派的独栋别墅。
庭院中间池泽环抱,有只洁白的仙鹤在池子边喝水,看到人来了也不害怕,百无聊赖地扑了扑翅膀,继续啄着池边的小石头。
颜湘:“……”
夜色里,在中央别墅前立着一个约四五十岁的男人,国字脸,面相诚笃忠厚地,很像民国电视剧里大宅管家的打扮。
颜湘只是这么想着,然而当那个男人看见蒋先生的时候,微微颔首,幸好没有叫什么少爷之类的,而是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蒋先生,您回来了。”
说话时,管家的眼睛却偷偷地打量着蒋先生身后的男孩儿。
“嗯。”蒋荣生表情淡淡,一幅封建大宅主做派,“不用伺候,蒋叔忙去吧。”
“喏。”别墅院内的人全部退了出去,颜湘看着他们不敢说话,也不敢乱晃,老实地跟在蒋先生身后。
进门,发现所有人都是走不摇身,行不乱步的,像纸扎的人偶吹成了人。
在一楼的会客大厅沙发旁边有一只巨大的狗,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像狮子那般大,毛很长,看不清眼睛,肌肉雄壮,油光水滑地。
听到有人进来,狗动了动,瞥向门口。
颜湘被那只巨大的狗盯得汗毛直竖,如果他扑上来,尖锐的牙齿应该可以轻而易举地咬穿大动脉。
然而狗没有。它换了个方向,又继续趴下了,用爪子拍着手里的玩具。
颜湘松了一口气。
“这是哪儿?”颜湘问。
蒋荣生带着颜湘上了四楼,推开一扇玻璃门,说:“蒋家。”
颜湘还想说什么,结果蒋荣生指着浴室门口,淡淡道:“洗澡。给你半个小时。”
颜湘还想说什么,却住了嘴,很听话地去洗了澡,平时他洗澡其实只需要十分钟,今晚用了足足的半个小时。
洗澡的时候,浴室里有一面巨大的落地镜。可是颜湘甚至不敢回头,脱掉衣服,他就痛恨自己身上的各种痕迹。
平时这些心情藏得深,因为挖出来也没用。
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如果一直想着不好的事情,每一分钟都会有种冲动想从楼上栽下去。
可是脱了衣服,不得不低头看见了,所有被刻意忽略的疼痛就会一瞬间涌过来。
甚至还因为一直迟钝地压抑着,事后才想起来,觉得会更加辛苦。
颜湘突然很想打个电话给妈妈。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只能一个人在浴室里,慢慢地用手指搓洗着身上的红痕,脑子里还要估算着时间,踩着最后一秒钟,从浴室出去。
拐角是一件书房。
蒋荣生已经洗完了澡,穿着浴袍,身上氤氲着淡淡的热水蒸腾的气息,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幅无框眼镜,正在低头看文件。底下,宽大的浴袍也盖不住他的欲/望,胯间的气势比楼下的狮子还要令颜湘害怕。
听到颜湘进门,蒋荣生抬起眼皮,不疾不徐的低音:“洗完了?”
“嗯。”颜湘自觉地朝着蒋先生走过去,打算早点开始早点结束。
可是,蒋荣生不动,笑了一下,指着墙壁:“跪那儿去。”
颜湘茫然了一瞬。
蒋荣生:“忘了?答应过的,回来接着跪,一小时。”
颜湘沉默了一瞬,还真忘记了,吃了两个驴肉火烧,吃到脑子去了,堵着,找不着东南西北了。
“去。”蒋荣生道。
颜湘于是就跪下了。跪的途中,楼下那只狗跑了上楼,慢慢地走近颜湘。
颜湘看着它那么大个,有些害怕,求饶地望向蒋荣生。
蒋先生在看文件,不理他。
幸好狗完全没有攻击他的意思,恁大的像一座小山似的背趴在地上,然后把叼着的毛绒小鱼干放在颜湘的膝盖上,然后用脑袋拱了拱颜湘的手,像是让颜湘摸摸它。
颜湘鼓起勇气,轻轻地揉揉狗狗的背,狗就立刻高兴起来,尾巴直摇。
“西蒙!”蒋荣生喝道。
一人一狗回头,蒋荣生已经放下了文件,很不满意地看着颜湘:“你在执行面壁思过的惩罚,不要跟狗玩。加时十分钟。”
说着,又望向狗,招招手:“西蒙,过来。”
西蒙又朝着蒋荣生跑过去,这次没有再带上自己的小鱼干玩具,也没有拱蒋荣生,而是很乖顺地趴在地毯上,眼睛一直看着颜湘,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一个小时十分钟以后,颜湘终于能起来了。
西蒙以为能跟颜湘玩了,抖了抖毛,朝着他跑过去,结果被主人截胡€€€€
蒋荣生收起文件,站了起来,把颜湘抱到主人的床上,低头闻他脖子的时候,眉间蹙了蹙,“你是不是用错浴液了?”
颜湘仰着,脖子和耳朵被灼热的气息拂过,感觉很痒,他艰难地想了想,“是黑色瓶子的吗?”
“笨,那个是洗头发的。”蒋荣生啄了啄颜湘的眉间痣,“但是挺香的。”
动作却毫不留情。
明明一个小时之前就已经。
然而他是蒋荣生,对一切都游刃有余,尽在掌握之中,即使是人类的本能欲/望也好。
事情要一件一件做,规矩要一条一条地立。等到颜湘执行完面壁以后,他才会处理浴袍下的反应。
颜湘只能咬牙忍受着,好不容易洗掉的痕迹又缠了上来。
……
至后半夜才停下来。颜湘以为终于能睡觉了,然而正打算闭上眼睛的时候,蒋荣生却把他踹下了床沿,拢起浴袍,口吻随意:
“你去东厢房睡。”
颜湘累得没什么力气睁开眼睛,被踹下床也不反抗,爬起来,颤颤巍巍地朝着门外走。
迷蒙中,那只叫西蒙的狗还守在门外,看到颜湘出来了,用脑袋拱了拱他的小腿,然后走进蒋荣生的卧室,跳上床。
颜湘朝着房间里看,蒋先生已经盖好了被子,赤/裸着胳膊,搂着狗睡觉了。
颜湘伸手摸了摸右侧的肋骨,有些疼。刚刚蒋先生踹的时候应该没留力气,疼得他连叫也叫不出来。
等到后知后觉想喊疼的时候,自己已经被赶出了房间,站在黑漆漆的走廊上。
四楼的走廊尽头有一扇窗,珐琅彩色宝石镶嵌而成。
当风从宝石的边缘掠过,也许也会沾上那华美,冷艳而无情的气息,缠绕在颜湘的指尖,让他觉得很冷。
这种时候就会很想哥哥。
还有些茫然地伤心。
搞不清楚是“永远不能再看见会动的哥哥”更令人伤心€€€€
还是明明长得那么像,哥哥对他很好,蒋先生却对他很坏这件事,更令人难过。
第1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