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粥很好吃,颜湘幸福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嗯。”蒋荣生也笑,“吃好了一起回家。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了。”
第62章
宾利添越在一座古老且恢弘的四合院宅子前面停下来,面前一扇巨大的高高耸起的朱门,朱门旁坐落着两只石狮子,嘴里各自衔着一枚金灿灿的球球。
颜湘隔着车窗,小心翼翼地指着那两座金球,小声地问:“是纯金的吗?你家不怕被偷呀,就这么放在门口。”
蒋荣生随意扫了一眼金球,对颜湘很有耐心地纠正,“是我们的家。”
随后,又回答颜湘脑袋上的问号,“应该是?蒋家祖上的东西,从前有人端着枪在门口守着,没人会靠过来。现在有警卫员值班,有摄像头对着,石狮口里衔着,球很重,也抠不走,没人会拿的。”
“这样。”
“喜欢?抠下来给你,融了给你做镯子项链?”
颜湘吓着了:“不不不不不,这太贵重了。”
蒋荣生笑了笑,上百万的东西在他眼里宛如儿戏,“这有什么。不过,这风吹日晒的,不好,家里有放在保险柜的,银行里保险柜也有,改天我让人打一套给你,小孩戴金,压压惊,寓意好。”
车门开了,蒋荣生下车,回头伸手牵着颜湘下车。
颜湘撇嘴,跟着蒋荣生下车,“我不是小孩了,而且你是外国人呀?中国的封建迷信,你随口就来。”
蒋荣生捏着颜湘的手指,答道,“我十几岁就回中国了。一直在国内。”
候在蒋宅门前的下人们问候主子,“先生,太太。”
颜湘听得,被这称呼吓得全身发麻,赶紧说,“你们好你们好,别这么叫我,叫我颜湘就行。”
说完,自己忽然又觉得很奇怪,“以前你们是这么叫我的吗?我竟然没有觉得雷人。”
其中一个佣人笑着,很亲切地说,“不是的,从前我们管你叫小颜。那么,还是像从前一样?”
这比“太太”顺耳多了,颜湘的鸡皮疙瘩又退了回去,很乖地点了点头。
佣人用一种熟稔又有礼貌的语气,继续同颜湘聊,“先生说您睡了太久,不记得一些事情了。我们想着,还是先按礼数向您问好,不喜欢我们再像以前那样。您说呢?”
颜湘说:“不要太客气就行,谢谢姐姐。”
这声姐姐太甜了。真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小孩。
她们笑着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蒋荣生十指紧扣颜湘的手指,淡淡地瞥了一眼整排人,语气很清淡,“进去吧。”
然后拉着颜湘的手,头也不回地跨过门槛,进了蒋宅。
入目是一方宽阔的池子,池里的锦鲤跟普通锦鲤不一般似的,游荡起来,流水潺潺,有种禅意般的灵气。
影壁是上雕刻着百鸟朝凤,仔细看,上面的每一只鸟儿的顶冠和眼睛,身上的亮片全部都是用珠宝和玉石镶嵌上去的,羽毛的纹理用的是丝织品配以华丽的真羽,夜晚看,影壁也是熠熠生辉的。
垂花门的左边是抄手游廊,游廊栏杆外错落摆放着艺术品。
颜湘看了一眼,只能认不出来那些画和瓶子,但是从门口的金球,和影壁上的宝石来看,那些放着的艺术品应该非常昂贵。
跨过垂花门,里面更是别有洞天,庭院方阔,其余三面肃穆地坐落着厢房。
说是厢房,只是因为这房子的四合院规制过于标准,在规制之下,又结合了现代的元素,西面,北面,东面各是三栋奢华气派的独栋别墅。
庭院中间池泽环抱,有只洁白的仙鹤在池子边喝水,看到人来了也不害怕,百无聊赖地扑了扑翅膀,继续啄着池边的小石头。
颜湘忍不住侧目,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刚醒的时候颜湘还对蒋先生怀有高度戒备。
虽然蒋先生看上去第一眼就气场高贵,出身不凡,是那种很典型的商务精英人士,有钱,矜贵,克制,成熟,优雅,但是越神秘越强大,颜湘就越害怕,这个世界上也有演技很好的骗子呀?万一是骗子骗他怎么办呢?
颜湘就非常担心,担心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是什么坏人,脑袋里迅速划过什么诈骗的,担心这个男人要骗钱,骗他背什么高利贷之类的。
现在那些幼稚幻想全部打消得一干二净。
就算抓自己去割腰子,两个腰子都拿了,估计也抵不了这院子里的一棵杉木。
“你怎么这么有钱?”颜湘四处环顾了一下宅子,小声哼哼。
蒋荣生听见了,笑了笑,侧头说,“喜欢?那你一直在这里,好不好。”
颜湘的眼皮褶皱鲜明,微微的一道弧度,眼睛又圆,笑起来的时候满脸天真:“说得好像要把我关起来一样。”
蒋荣生顺着颜湘的话说,“你乖乖听话就不会发生那种事。”
颜湘咯咯笑起来,“你的冷笑话比我还无聊。故意吓我?失败啦!”
他完全不相信蒋先生会做那种事。
虽然感觉不太了解蒋先生,但是那也只是因为蒋先生社会地位高一些,阅历丰富一些,经验成熟一些,惯会克制自己的,轻易看不透他的情绪。颜湘已接受自己在他面前犹如一张白纸的事实。
但是唯有一点,应是表里如一的。
蒋先生这个人看起来是非常成熟的,游刃有余,而且很好说话,仿佛发生任何事情他都会面不改色,迅速用最冷静,最理智的方式解决。
把人关起来这种行为对蒋先生来说太极端了,太轰轰烈烈了,像是天方夜谭一样。
蒋荣生敛着墨蓝色的眼眸,沉沉地望着颜湘,只是轻笑,“不好笑?那下次不讲给你听了。”
颜湘:“是的,讲不如做,让我给你说个冷笑话,做个示范。”
蒋荣生很有兴趣地看着生动的颜湘。
颜湘边走,边一本正经地说,“这个世界上有北京,南京,东京,你知道为什么没有西京吗?”
蒋荣生很认真地想了想,片刻后,他摇摇头:“为什么。”
颜湘得意地笑:“因为西经被唐僧取走啦!”
蒋荣生:“?”
蒋荣生:“……”
“怎么样,是不是很冷?”
蒋荣生终于有种从来没有过的心情,被小孩逗得,想笑,但是又觉得有点无语,两种心情交织在一起,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只好用力捏了捏颜湘的脸。“脑袋瓜每天都在装什么!”
“唔……!有点疼!快放手蒋先生。”颜湘胡乱地挣扎,像被拎住颈后软肉的小狗,呆毛乱晃。
“嗷€€€€嗷!”
一声响亮的狗叫声,或者是狼嚎声。
颜湘回头看过去,就看到一只像熊一样大的生物在他的面前,浑身都是黑的,瞳孔是典型的野兽的瞳孔,正在发亮,死死地盯着颜湘的腿,喉咙里发出咕哝咕哝的翻滚声,那个东西全身都是毛,可是好像还是可以看到它嘴里的牙齿有多么尖锐,仿佛轻轻一咬合€€€€
动脉就会瞬间穿个洞,血“滋”地一声飙出来!
颜湘吓得往蒋荣生身后躲,想跳到蒋先生的背上去,不要碰着地面。
蒋荣生回头,一边护住颜湘,回头瞥了一眼,是非常激动的西蒙。
他作为犬的主人,完全看得出来西蒙并没有一丝一毫攻击颜湘的意思。
在颜湘睡着的时候,西蒙最常戴着的地方,就是以前颜湘画画做雕塑的地方。
西蒙常常会在那里睡觉,一睡就是一整晚,不走,连蒋荣生的床都很少跳了。
犬的鼻子比人的鼻子灵敏许多许多,在东厢房呆着,也许西蒙还能在空气中闻到一点颜湘的熟悉的味道。
它是很喜欢颜湘的。非常非常喜欢,所以一只烈性犬才会在颜湘的面前整体撒娇打滚,坦然又热情地露出肚皮。
曾经做出的那些事情,只是因为它是一只忠犬,无条件服从主人的命令。
即便违背本心也好。
伤害了颜湘,西蒙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悲伤和颓丧。
颜湘再也没回来,西蒙有时候会流眼泪,用爪子搭着蒋荣生的裤腿,似乎是无声的恳求和忏悔。
在哪?惹他不喜欢了是不是?什么时候回来?回来还生我气吗?
“咕哝€€€€咕哝€€€€嗷嗷嗷嗷!!!嗷!”西蒙响亮地叫了起来,越来越激动,似乎马上就要扑上来。
颜湘被吓得魂飞魄散,环住蒋先生的右手臂在发抖,浑身冰凉。
蒋荣生立刻抱着颜湘,长腿迈了几步,进了就近的东厢房,关上了门,插上栓,回身,半跪下,附身包裹住还在发抖的颜湘,低声安慰他,“好了好了,不怕了,我们进了屋子。”
“你怕狗是不是?我将它抓去地下室,再也不放它出来。”
颜湘没回答,仍旧在发抖,左手和右手的指尖几乎痉挛了,不正常地抽搐着。
蒋荣生摸摸颜湘的脸,手上沾了一脸泪水,他怔愣片刻。
颜湘又惊恐又伤心,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流着眼泪,耳朵哭得发红,刚刚那个高高兴兴说着笑话的小孩仿佛只是美好的梦。
“颜湘……?多多,多多,我在这。”蒋荣生附身抱住颜湘,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亲吻着他的额头和眼角,“抱紧我,我在这。”
颜湘抓着蒋荣生的西装领子哭了很久,直到工整立挺的领子完全皱了,上面还沾了湿漉漉的眼泪。
蒋荣生用袖子边缘给颜湘擦眼泪,轻轻地,边擦,边微侧着头,用墨蓝色的宛如湖水的眸子望着颜湘,声音低沉又柔软,“宝宝,宝宝,宝宝,抱抱好不好?”
“我好害怕。”颜湘一抽一噎,捂住了耳朵。
突如其来的像熊一样的东西,从眼睛看到它的那一刻起,脖子上的动脉就很痛,仿佛已经被咬穿了血管,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血腥的朱红色,他吓得好想尖叫,心脏疯狂跳动,好像要变成一把锤子,把身体里各个器官砸得稀巴烂,他的身体变成一摊模糊的血肉。
真的很害怕。但是同时,颜湘又很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害怕,这种失态让他觉得很羞耻!就像立刻要坠崖的车子,他要马上弄清楚自己的位置,然后发送求救信号!
但是,他在哪里?
他记忆是一片空白的!
这让颜湘更加感觉恐怖。
颜湘弄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惊恐,几乎要发狂,手指抖得停不下来,这是不正常的抽搐!他病了,他是神经病才会出现的反应。
紧接着进了这间屋子。关上门,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满屋子的玉兰花香味好像会杀人。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感觉很冷,这栋房子。玉兰花不是玉兰花,好像是地狱里才会开的那种曼陀罗,颜湘耳朵仿佛还能听见冤魂的叫喊。
颜湘捂住了耳朵€€€€耳朵一直在耳鸣,不知道是哭得,还是在尖锐的金属耳鸣声音里听到了很可怜的求救声。
来自两只小兔子。
是的!两只小兔子,骨头都被啃烂了,眼球掉落在地上,咕噜咕噜地滚!
颜湘躲进了蒋荣生的怀里,不敢再看,连哭也不敢,生怕被小兔子的眼珠子盯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