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样?”桂鸿看了一眼缪元,便没再多说什么。
他们还未准备离开,那头便有人喊了缪元的名字。几人抬头一看,那声音的源头竟然是安则远。从来没有想到,缪元会认识安则远。这下连桂鸿都要停一停脚步,看看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远处,安则远缓步踱了过来。他是江大将军底下的一位参谋之一,到了这个时候,却也用不着他了。
他看起来像是有些紧张,可看到缪元身边还站着别人,表情便一下子就转换了过来。他踱步走了过来,蔑视地看了两眼桂鸿与穆楚白,道:“缪兄?你跟他们说什么?”
缪元并没有看出其中的异样,他道:“没什么,遇到了就说上两句。”
“跟我过来。”也许是居高临下习惯了,安则远对缪元说话口气也透着些许命令的意思。
缪元看了一眼桂鸿,压根就没有正视穆楚白,便头也不回地跟着安则远走了。
桂鸿瞧着他们俩离开,脸上却露出了狐疑之色。
这身旁的穆楚白看了心里当然明白,缪元与安则远走得近,到底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俩回到自己的营帐下,忐忐忑忑地坐了一个时辰。穆楚白已经坐不住了,他起身撩开帐篷的门帘往外看去,天色已经渐渐放亮,而营地里却是静悄悄的。
这个时候,当然没有半个人。
军营里所有的士兵,除了受伤不能走动的,这个时候全都聚集在京城之外,准备攻下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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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另有事变
当初,穆楚白一直以为江大将军会跟那些书中所写的叛军一样,抵达了一个城镇就杀人掳掠,没曾想到,从南方两广一路来到京城外的江大将军,他的所作所为,却完全不同。相比之下,那个毫无建树的皇帝,看起来却像是个比扶持起来的假皇帝。
看现在南方的日子依然是井井有条,所有反对江德淮将军逼宫的人反而一个个都从历史上消失了,剩下的这些,全都是一心一意拥戴江德淮的人,也不知道江大将军是怎么给他们洗的脑。
可寻思过来,幸好起兵反抗的人是江大将军,实难想象,如果反对当今皇帝的人,本身所作所为与那皇帝没有什么差别,那么他们今天会有什么结局?做过山贼的周旺木又会有什么结局?
眼见着东方的天色越来越亮,看着旭日东升,看着红日慢慢滑到了中天,军营外依旧静悄悄的没有动静,甚至连个回报的士兵都没有。
穆楚白没有与桂鸿多说一句话,一个人焦虑地走到了军营门外。
同他一样焦虑的还有一个人,是孙皓飞。
穆楚白与孙皓飞并没有什么交情,如果一定要算的话,也许是因为孙皓飞与温凉的关系不错,而温凉也已经默认了桂鸿的话,所以孙皓飞对于眼前这个人,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厌恶。
“尹兄弟?”孙皓飞看到穆楚白走过来,他自己主动迎了上去。
约莫是因为太焦虑了,又可能是本来就没有集中注意力,一开始穆楚白完全没有听到孙皓飞在喊他。
孙皓飞见状只得笑了一笑,继而又喊了一声,“尹兄弟?你也坐不住了么?”
这下,穆楚白才彻底反应过来,他的心脏跟着跳快了几拍,不断提醒自己,他还是那个尹肜曦,不要这么快就放松了警惕。
穆楚白连忙抱歉地对孙皓飞笑了笑,站在他的跟前,“孙大人,抱歉,我刚才……没注意。”
“紧张不?”孙皓飞反问道。
穆楚白望着孙皓飞的眼睛,无奈地点了点头。
孙皓飞挪过眼神,“我头一回跟着将军打仗,只有十岁,第一次看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是什么样的场景,你说我习惯了也罢,看惯了也好,其实打仗就是这么一回事,轻描淡写来说,就是死人。”
穆楚白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于是点了点头。
孙皓飞又说,“其实你听我这么说,大概以为我不会很紧张。但是不一样,这次比往常还要紧张。”
“怎么回事?”穆楚白笑了起来。
“这次是最后一战了。”孙皓飞坦然地说道,他平和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完全看不出他是不是真的在紧张,他跟着说道,“只要这一场打赢,那么大将军功德圆满,所有人都功德圆满。这几年的准备也不算白做。”
从南方一路往北,经历的战役大大小小无数,有些惨烈有些轻松,但是最为关键的,还是看当今这最后的一场。
只要这一场战役获得胜利,那么他们就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如果输了,前面的胜利也是满盘皆输。
穆楚白自然明白,他点头说:“是的,最关键的一场,不知道怎么样了……”
“自然没那么快,但是下午应该能知道结果了,我想江将军不会把战火拖得时间过长,他也应该急着想要知道最终的答案。”孙皓飞不自主地跟着点头,“回头看看有些不可思议。”
不知道为什么,穆楚白这个时候强烈地同意着孙皓飞的话,即便他们两个人根本从来没有这么面对面的交谈过。
孙皓飞看着穆楚白,“尹兄弟,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是就是挺奇怪,你为什么一定要留在江将军的军队里?”
没有想到孙皓飞会突然问自己这么一个问题,穆楚白愣在那里想了半天,才开口答道:“这个,其实……我也是想帮桂兄的忙,毕竟他……救过我一命。”他说话说得磕磕绊绊,让听的人以为他在编制什么谎言。
好在孙皓飞也只是随口一提,他的心思全都放在了远处的战争当中,没有注意到穆楚白此刻脸上的表情是有多尴尬,他听了这话,缓缓点着头,“哦,也是有道理的,其实桂鸿与温兄以前在江城的事,我不是没有听说过。”
一个闪光从穆楚白的心中出现,既然他找不到周旺木来问问当初的事情,为什么不曲线救国,退而求其次,找孙皓飞来询问则个呢?
穆楚白抑制住心中的激动,稍稍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他知道不能问得太直接,以免引起孙皓飞的怀疑,于是想了一下,接着刚才孙皓飞的话头,搭话道:“我也知道他们以前是做过山贼的,是同一个山寨里的,既然是当兄弟的,怎么会最后搞成这样?”
孙皓飞瞥了一眼穆楚白,抬手挠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尹兄弟,这事你还用问么,不就是因为桂鸿杀了人的么?”
穆楚白连忙解释,“可这不是没证据么,我相信桂兄不可能杀人的。”
“你别说……”孙皓飞停顿了一下,他略微蹙起了眉头,“你这个话,温兄弟不是没有说过,他也说桂鸿不太可能会是杀害别人的人,但是他自己又不能相信,他说他与周副将亲眼看到桂鸿把他们的朋友推下城楼的,而且还找到了尸体,这件事真的说不清。”
“是这样……”
穆楚白曾经一直在琢磨这件事,他知道在温凉与周旺木的心里,他已经死了,是被桂鸿从江城城楼上推到护城河里,不是摔死,也是淹死的。就连江城的莫封孝与乐遥也是这么想。
可是他们有没有想过,桂鸿轻功极好身手也不错,虽然单枪匹马未必打得过周旺木与温凉联手,可要杀的人只是他€€€€穆楚白,手无缚鸡之力的酸秀才,何须劳烦要爬上城楼,在周旺木的面前,把他从城楼上推下去,这么麻烦的一种下手之法?
穆楚白怀疑过这件事,他也跟桂鸿说过。可是桂鸿却不置可否,并没有把这个怀疑当做一件事,好像那个杀人犯并不是顶着他桂鸿的名字,把所有的罪名都嫁祸在他的头上一样。
“我还听说,他们那个朋友是已经被杀手追杀,这才逃上城楼的?”穆楚白追问过来。
只见孙皓飞一皱眉头,“据说是这样的,而且听说杀手已经被温兄被牵制住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周副将没有追到他们那个朋友,说是快要追到他了,半路桂鸿杀出来把他从城楼上推下去的。”
“这是有多大的深仇大恨……才能……”穆楚白自己也听懵了,他从来没想过会是这么一个过程。
穆楚白心里清楚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是桂鸿,那么会有谁与他有仇,要把他从城楼上推下去?而且还要当着周旺木的面?
想到这里,穆楚白忽然觉得不对,他们都一直在说是周旺木追上去后,看到桂鸿杀掉的自己,却从来没有人说过,那个假冒桂鸿的人,要当着周旺木的面杀掉自己。
这么一想事情就有些奇怪了,他甚至有了一个更大胆的猜测,也许那杀手来杀自己其实是障眼法,而真正的目的,旨在于让周旺木亲眼看到他死。可这又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做这种事?
好像钻进了另一个牛角尖,想得穆楚白太阳穴隐隐作痛,青筋跟着一跳一跳的,十分难受。
孙皓飞没有注意到穆楚白的异样,他附和着穆楚白的语气,也说:“是啊,多深仇大恨啊,以至于要夺了人家的性命?”
穆楚白叹了口气,这件事还得要查问下去,不能让自己“死”得那么不明不白。他往孙皓飞身边站了站,还想说话,却见孙皓飞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前方。穆楚白奇怪地看去,之间远处平原上一道黑点往他们这里快速移动,越来越大,越来越快。
只是过了一会儿,那个黑点轮廓变得清楚起来。
穆楚白不自觉地往前踏了一步,是一个人骑着一匹快马,朝他们的军营飞奔过来。
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穆楚白心底立马掠过这么一个想法。他的心跟着快速跳了起来,四周好像静止了,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
不过一会儿,那匹快马就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只听到孙皓飞在旁边“啧”了一声,说道:“怎么回事?鲁大人怎么回来了?”
穆楚白扭头去看,果然是鲁牧!
这个时候,鲁牧身为江德淮大将军身边最重要的谋士,在这种关键的时刻跑回营地,必然是出了什么大事!
孙皓飞立马迎了上去,站在鲁牧战马身边,十分恭谦的样子。
“鲁大人这个时候怎么会突然回营?前方战事可是吃紧?”
坐在战马上的鲁牧一把勒紧了缰绳,居高临下看着孙皓飞与他身后的穆楚白,他脸上毫无表情,看不出是紧张还是轻松。突然,他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直接丢到了孙皓飞的怀里。穆楚白凑着脑袋上去看,是一个用黑色绸布卷起来的卷轴,而卷轴的侧边上竟然写着“江德淮”的字样。
穆楚白连忙抽回身往后站了站。
第179章 大军入城
孙皓飞接到这个卷轴,脸上的表情显然比穆楚白还要震惊,他连忙单膝跪下,卷轴举过头顶,大声说道:“请下令!”
鲁牧严肃地说道:“现封孙皓飞为一等副将,你带着这封号令去往东线找雷茂学将军,与他一同出兵往北进军,阻止呼揭人闯关进京!不得有误!”
这话说完,孙皓飞脸色刷白,来不及等他多想,他已经站起身来,手里紧紧抓着那卷轴,一路往马厩处奔去。而鲁牧看都没有多看穆楚白一眼,他扬起马鞭,扬长而去,消失在军营之中。
穆楚白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呼揭人入关了?
呼揭人是盘踞在北方的野蛮人,在先皇还在皇位上时,呼揭人就时不时侵犯北方疆土,屠村掳掠无恶不作。前几任皇帝的应对方法,无非都是派兵驻扎驱赶,不让他们闯入半步。
可到了先皇那里,他渐渐将安插在北方的士兵召回到京城,只要是骁勇善战的都留在了自己身边,好像生怕先皇身边的人会有心迫害他。有说先皇曾几度想把江德淮大将军从南方调回来,可是没等这件事办踏实了,他就已经驾崩了。而小皇帝无能,对呼揭人并无心抵抗,甚至还一度割地相让,以求安稳。
几年前呼揭人得寸进尺,要求和亲,朝野上下一片反对声。可皇太后一道御令下来,小皇帝也无力反对,只得把自己的皇姐公主远嫁他方。听闻当时公主与太妃抱着哭成泪人,是后宫里的宫人硬把公主给拉上的花轿,至于后来公主到底怎么样了,也无人知晓。一说呼揭王对她不错,封为皇后享尽荣华;二说公主自杀死在了花轿上,誓死不嫁,呼揭人带走了尸体,埋在了他们呼揭的土地里。
至于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无人知晓。而呼揭人至此之后也再也没有侵犯过北方疆土,说奇怪也不奇怪。
只是到了如今,为什么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呼揭人会突然发兵,倒也不难揣测。
穆楚白连忙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桂鸿。
此时桂鸿刚睡了个回笼觉醒过来,迷迷糊糊中听了这个消息,像是给他浇了盆冷水一样,他一个激灵从榻上坐起,诧异道:“什么?呼揭人发兵?真的假的?”
穆楚白跑得气喘吁吁,他只得先点了点头,这才说道,“鲁大人从前线赶回来,肯定是收到风声了,现在孙大人已经去找雷将军了,这事八九不离十肯定是真的。”
桂鸿摸着下巴一脸严肃,“不好,如果呼揭人这个时候想要坐收渔利,对大将军来说可能会是个损失。如果呼揭人速度快一些直接兵临京城,就算大将军已经推翻了皇朝,这个皇位也坐不稳啊。”
穆楚白瞪着桂鸿看了好一会儿,“为什么呼揭人会在这个时候进军而来?”
“这还用说呢,肯定他们是收到风声了,一国内战,便宜的就是他们这种外邦。”桂鸿有些不耐烦地回答。
穆楚白觉得之前的忧虑不是白操心。
他们在帐篷里干坐着,桂鸿将局势又分析了一遍,可最后还是自顾自的摇头。到了傍晚,前线再也没有消息传来。而来到军营的鲁牧,下午之时交代了一些事,又骑着马离开。
一整个晚上,他们就像是在迫切的等到结局来临的围观者,每个人都很累,可他们每个人都不愿睡下,就怕自己会因此错过了结局的到来。
到了第二天上午,他们一度以为今天也不会再有消息之时,军营外却传来了马的吠叫之声。
所有留守在营地里的人全都扎堆的跑了出去,稀稀拉拉的本就不多,可聚集在军营大门处反而闹闹哄哄的。
那两个骑坐在马上的士兵穆楚白从来没有见过,看他们脸上十分严肃,穆楚白心里暗叫不好。
当所有人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其中一个士兵抬了一下手,只说了两个字,“胜了。”
从寂静到爆发,好像只需要须臾之间。
这个士兵说打胜了,其实不准确,战争没有胜负之说,只有谁胜得多,输得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