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寨秀才 第67章

江德淮大将军带领的军队人数其实与驻守京城的守军不相上下,若是硬拼未必就能得势,曾经有参谋反对江大将军这么做,认为倘若他们无力抵抗京城的守军,只会满盘皆输。然而江大将军与鲁牧却执意要这么做,却没想到竟然真的让他打赢了关键一仗。

想来也应该没有什么意外,江德淮英勇骁战,鲁牧又足智多谋,即便只带着比守军数量还要少的军队,恐怕攻下京城也不是难事。

京城的地势比较复杂,一城只有南北两座城门,东西两方无城墙,却人工挖开两座护城大湖,湖中堆岛有岗亭。而京城南北则为皇宫与达官贵人所住的地方,平民百姓则住在城中。格局看起来颇为奇怪不说,百姓出入京城,也是走南北城门,从皇宫两侧的边廊来去,十分不便。

据说,当年始祖皇帝这么建城,是为了京城百姓着想,认为倘若有外敌侵入京城,那么第一个受到攻击的必然是他皇族,而非住在京城中的百姓。可是他却想不明白,倘若如一般城市,四方有门,敌军不会有那么快的速度能将四边城门都给封锁,必然有一条可以让百姓出逃的生路。

然而现今的京城,只要敌军南北两边一堵,皇族害怕必然要关上城门,而东西两侧是湖,只要在湖面上泛舟便很快会成为敌军弓箭手的目标,想逃都逃不了。也不知当时设计这皇城的人又是怎么想的?

江大将军趁夜色先绕过京城来到皇城背后的城门处,再以烟弹为信号,等到守军发现京城腹背受敌之时,埋伏在京城前的大军从微亮的晨光下出现,打得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待京城被前后包围,守军乱作一团,只能关上城门,这么一来,皇亲贵族逃不出京城,平民百姓也逃不出京城。

京城守军与江大将军的军队数量相差不大,可气势上就已经先输一筹,而江大将军的军队越战越猛,只要攻下皇城大门,那么整个京城就不难拿下。

这也便是当年始祖皇帝的败笔之处,人都说擒贼先擒王,打脸掐咽喉,领头的皇帝倘若已经被制服,那么那群守军人数再多,又有何畏惧。

后来,将军大军破了皇城城门而入,井然有序,并未大开杀戒。江德淮亲自捉到了年轻的皇帝,他的还在朝廷上耀武扬威的皇叔,以及躲在后宫念经祈福,好像佛祖会保佑他们旗开得胜一样的皇太后。

便在破城之时,江德淮立马又听闻一件事,北方呼揭人领兵入侵疆土,事情刻不容缓。江德淮想都没有多想,一道命令下来,让鲁牧带着自己的令书,回营地调兵遣将。

这个时候如果赢下了京城,而输了疆土,那还是输。

也不知道是不是江德淮或者鲁牧预先想到了会有诸如此类的事情发生,所以他们没有带上所有的士兵。而雷将军所带领的军队在西线待命,也时刻准备着要应付这种局面。所以当孙皓飞带着军令来到雷将军的军队处,他们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准备,就能即刻出发。

于是,当两天后,桂鸿他们这些原本待在营地待命的人,已经全都整装完毕来到京城的时候,雷将军与孙皓飞带领的军队,此刻已经抵达了北方与呼揭人对抗。

而来到京城的桂鸿他们几人,已经看不到最后一战时的纷乱,城门内外静悄悄的,只有自己的士兵守在城门外,没有人进出走动。

穆楚白跟在队伍的最后,他看了一眼城墙后隐约冒出尖角的皇宫楼阁,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如果……他在想,如果他依旧能考进士,最后步步高升,站在了金銮殿中,今日是否已经成为了阶下之囚。

穿过深深的城门,在城门的阴影下一阵风吹过,竟然觉得有些凉意。穆楚白抬头看着高不可测的城门,没有想到他竟然来到了京城。

京城位居北方,特别是秋天过后几乎与初冬完全没有区别,今天还算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可一旦照不着阳光,四周就冷得有些让人受不了。

穿过城门,金銮大殿赫然出现在眼前,大殿门口连绵好几十级台阶,气势磅礴,是穆楚白从来没有见过的光景。金銮殿后,隐约可见连绵起伏好几十座宫殿,有的宫殿高约两层,相互之间还有桥梁连接,站在桥上,可见几乎一半的皇宫景色。

他们这一列队伍,随着领头的士兵拾阶而上,先来到了金銮殿的偏厅等候,等到军令传来了,才能带他们进去。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士兵各个激动得摩拳擦掌,就等着要站在只有皇帝和大臣才能进入的地方。

很快,军令传来,他们所有人都严肃起来,整理着自己的衣装,尽管是戎装在身,破烂不说,头发也凌乱不堪,然而他们每个人都看起来精神奕奕,容光焕发。

第180章 穆楚青?

待到入了金銮殿下,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发出声音,他们被安排到了队伍的最后,穆楚白站在人群中抬头去看,只见眼前乌泱泱的一片人头,也没有看到半个熟人。

再往前,原本放着龙椅的台阶上,围栏被全部卸掉,横七竖八的躺在四周,而那张金色的龙椅,更是四脚朝天倒在地上。后来,穆楚白才听说,原来江大将军不喜欢自己坐在那里与手下说话,他认为这是极为不尊重的一件事,既然大家都站着,他就没有理由坐着,于是他把龙椅给掀翻,自己站在台面上,与大家说话。

其实穆楚白站得太远,他依稀之间能听到江大将军在说着什么,可是金銮殿中人太多,盔甲发出的响声几乎要掩盖了江德淮的话语。而穆楚白也没有心思听他说话,他在人群中扫来扫去,想找到熟悉的人影。然而前面的人开始走动起来,一批人走了出去,接着不过一会儿,又有一些人走进来排在了穆楚白他们的身后。

江德淮在按照所属队伍在进行奖赏,那些士兵们有些可以回乡,有些想留在军队里的可以继续跟随江德淮,有些想留在京城或是其他的地方的都领了军饷。

而桂鸿则是想继续留在军队,穆楚白也是这个意思。至于究其原因,两人竟然都没有多说。穆楚白隐约觉得,自己在江城的枉死,也许和江大将军的军队不无关系。然而究竟是什么关系,穆楚白又说不上来,他总觉得,如果离开了军队,那么这件事就一定找不到源头。

穆楚白觉得他们俩很走运,因为隔天他们就被分到了周旺木的部队里,然而桂鸿说,完全靠他的关系。

原本周旺木在帮助江德淮推翻了前朝皇帝之后,就准备功成身退,但是又似乎有什么原因,让他心甘情愿留在了京城,继续为江德淮做事。

周旺木与他所有的部下全都住在京城北面的一栋王爷府里。这些天江德淮让周旺木负责京城平民区的治安,他几乎天天都带着部下在京城内巡逻,几乎见不到他的面。另一边,安则远带着缪元等部下赶到了京城,负责登记京城百姓的信息。

穆楚白没有与他们有过正面接触,因为桂鸿总是无所事事的在京城里闲逛,而这两支队伍也似乎十分默契一样完全不想指派他做事,于是穆楚白也只能学着桂鸿那样在京城里逛来逛去。

到底是京城,即便几近改朝换代的时候,这里百姓依旧没有发生暴乱,他们十分有序地根据江德淮将军的意思,来到东西两处广场上登记家中的人员资料,以及所住的地址。他们排队井然有序,不急不躁更不慌张,让一旁围观的穆楚白有些感慨。

东大广场是安则远所负责的地方,他只是远远看了两眼,便扭头走了。而西大广场则是缪元与另一个他没有见过的人负责登记,排队的人数到底是比东广场少了一些。

听士兵说,西区住的百姓,多为富商。

穆楚白站在广场一边的巷子口,靠在一个牌楼底下无所事事地看着。

他忽然想到了之前还在皇宫里时遇到的一幕。当时他与桂鸿正离开金銮殿与周旺木的部下会合,突然看到连接金銮殿的回廊上站着的人正是周旺木,而他正在与鲁牧争执着什么东西。

鲁牧这个人,整个江大将军军队里的人都知道,就算是拿滚烫的开水泼到鲁牧的头上,他也许连哼都不会多哼一声。没想到的是,这会儿的鲁牧,竟然与周旺木喋喋不休着。

大概是看到穆楚白他们俩走了过来,这两人一下子往后退了一步,可是他们脸上的表情赫然显示着他们俩刚才正在争执。只不过还没有争执出结果而已。

穆楚白想不出他们俩会有什么交集能去争执同一个问题,而且,他还听说起初周旺木准备离开京城,但是后来却又改口留了下来,不知是什么原因。

他知道,周旺木不会是一个出尔反尔乃至犹豫不决的人,一定有什么原因让他必须留在这里。

可是这几天也没看出有什么异样,穆楚白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了。

正在他出神之际,西广场上突然骚动起来,穆楚白顺着声音源头看去,只见原本放置在广场一边用来书写资料的桌子被人一脚踹翻到一边,之前已经登记过的资料乱七八糟地散落在地上。

而翻倒的桌子前,两名士兵正把一个人按倒在地,那人的发髻被人打落在地上,头发七零八落地披散在肩膀上,脸已经着实看不清了。

穆楚白凑热闹一样地走了过去,好心地帮着那个不认识的士兵捡起了文书。

他耳畔滑过一道冷风,又听到一声拔剑之声,他应声看去,果然见到缪元拿着剑,脸上愤怒地对着那个被压制在地上的人。

穆楚白心想,缪元是不是有些紧张过头了,至于对一个打翻文书的人拔剑么。

他把文书都给整理好,放回被人重新扶正的木桌上。

他听到身后有个人十分猖狂地在说:“你有啥资格杀我?让你们那个老大过来!”

谁敢那么嚣张?穆楚白心里嘲笑了一声,扭头去看,他自己却愣在原地。

被士兵压在地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哥哥穆楚青。

差一点儿,他就忍不住要喊出了兄长的名字。

穆楚白吓出一身冷汗,他连忙后退了好几步,从人们的注意焦点中消失,站在一旁的空地处死死盯着地上的那个人。

想不到再见到穆楚青,会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他看到缪元的剑在地上划过蹭出了刺耳的声音,又听到缪元站在那里说,“像你这种人,在江城的时候就该死了!”

“我死?我弟弟死都轮不到我死!你们这帮山贼,以为参了军打了两场仗就真以为自己是英雄了?!”穆楚青被人拉了起来,他的双手尽管被反绑在身后,可是他的气势半点都没有弱下。

“那我告诉你,你弟弟真的死了。”缪元冷漠地白了穆楚青一眼,他满意地看到穆楚青的脸色由红变白再变青,要多难看便有多难看,“现在该轮到你了。”

穆楚青动也不动,他的双眼死死看着缪元,好像不相信他说的话。

穆楚白站在那里也无法动弹,这时候他根本没法上去帮忙,没立场,而他这张脸,更没资格。他只能焦急地站在一边,五味杂陈。想到以前穆楚青对他做的事情,心里自然恼火,可毕竟兄弟一场,要是就这么看着他死,他也绝对不忍心。

原本站在一旁围观的人群突然骚动了起来,他们纷纷往后退让,像是看到了什么人来。

穆楚白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走了过来,站在了缪元的身后,越过缪元的肩头,往前方看去。

只见周旺木带着手下赶到了西广场,他正在纳闷,有缪元在的西广场怎么会有人敢闹事。

他不像从前太平盛世里的那些官兵那般,几乎是横着耀武扬威地走过来,他方才站在西广场的另一头看着,一见事态不对,几乎是很快速的就赶了过来。

周旺木看了缪元一眼,眼神中竟然带有些责怪。他一扭头,让手下把穆楚青先带走再说,省得在西广场上瞎嚷嚷,嚷出一些本不该说的话。

缪元立马看懂了周旺木的意思,连忙抽回自己的长剑,对那两个压着穆楚青的士兵抬了抬手指。

那士兵心领神会地将穆楚青压到缪元的身边,只见缪元刚要抬手,那穆楚青好像认出了周旺木,立即大声嚷嚷起来,“XX的!竟然是你!你XX的怎么敢在这里!”

周旺木的脸上一阵尴尬,他板着脸抬手揪住穆楚青的衣襟,一用力,把他从两名士兵的手中给拽了过来。可他没有停手,这一拽就一路拖着他拽到了广场另一头没有什么人的地方,一甩手,将他扔在了地上。

穆楚青摔了个四脚朝天,实在丢脸,但是他很快从石板地上爬了起来。而一路跟在周旺木身后的缪元及穆楚白,两人看着谁也没有说话。一会儿,跟随周旺木的部下也赶了过来,站在稍远一点儿的地方。

只见穆楚青在周围几人的脸上扫了两圈,突然笑了起来,“没想到你竟然没死。”

“这不奇怪,做过山贼的人都很惜命。”周旺木冷冷地看着他。现在看起来,周旺木并不畏惧接下来穆楚青会说些什么话出来。

穆楚青知道自己肯定跑不掉,他也知道这个时候激怒周旺木对他来说压根没有半点好处,他偷瞄了缪元一眼,突然问起:“你的手下说我弟弟死了,你讹我是吧?!”

听了这话,周旺木的脸色一变,而穆楚白的视线,也从自己的兄长脸上移到了周旺木的身上。

还以为这是一句什么禁语,会让周旺木很难启齿,谁知道,周旺木脸色丝毫未变,好像一切与他无关一样,他说:“是死了,淹死的。”

第181章 挡了一刀

“你他妈的!”穆楚青一听,也不管自己看起来是有多狼狈,一下子跳到了周旺木的面前,双手掐着周旺木的脖子,想把他摁倒在地。

可周旺木以前是山贼头子,现在在军队也是个副将,经过战争的洗礼,他的力量早就今非昔比。而穆楚青过惯了大少爷的日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他哪里制得住周旺木?还不等他使劲儿,周旺木稍稍一抬胳膊,穆楚青双手就失了力气,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你怎么还活着!”穆楚青不满地怒吼了起来。

周旺木狐疑地看向穆楚青,“你现在说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你派杀手去江城,把你弟弟杀死的?”尽管是疑问,可周旺木的话语中分明透露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我呸!我怎么可能杀死我亲生弟弟!”穆楚青被惹恼了,他不顾形象地大吼大叫,好像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不过,不说穆楚青,就是连站在身后的穆楚白,也十分奇怪乃至震惊地望向周旺木。

周旺木怀疑谁都可以,但是他怎么可以怀疑穆楚青?怀疑自己的哥哥?

穆楚白蹙着眉头,很是不满,然而,他却不能提起,他只能继续看着,当成一个完完全全的旁观者。

“除了你,这世界上可找不到第二个人想要杀穆公子。”不知道是不是穆楚白太过敏感,他总觉得,周旺木说这句话时,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可穆楚青没有察觉,他冷笑了一声,“我这世界上想杀的人只有你,我根本不可能会害死我弟弟。”

这么一说,除了不明就里的士兵们,剩下的三个人都没有对这句话有所怀疑。他们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谁都没有察觉,穆楚青有些异样。

他弓着腰,一只手藏在了自己的长袖中,他抬头冷冷地看向周旺木,似乎在找什么,但他却在说,“我还以为,这京城靠你维护治安,我非要等到进了监狱才能看到你,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了,正好……正好……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不用看到你了,想不到你自己送上门来……”

穆楚白垂下眼帘,他知道因为自己的关系,自己的哥哥与周旺木早就到了势不两立水火不容的地步,可这一切的起因,难道不都是穆楚青的错么?!

他抬头去看,突然觉得穆楚青有些奇怪,就在那么一瞬间,一道冷光从穆楚青的手中出现,直直冲着周旺木而去!

“周副将小心!”

“周副将!”

不知谁先喊了一句,而身边突然冒出许多嘈杂的声音,周旺木已经发现了穆楚青手中的匕首,可是他站得太靠近穆楚青了,想要闪避离开,可匕首的速度太快,眼见那匕首就要刺中自己,他低头去看,身前突然冒出一只手臂,直接替他挡了一下。

可是穆楚青是做好了要弑杀他的准备,怎么可能会因为有其他人的阻挡而停止下来?这下,那匕首顺着手臂一路往里,刺入了周旺木的胸膛。

一股强烈的疼痛钻心而来。

缪元惊呼了一声,他手中的长剑一比,来去之间,从穆楚青的手臂上越过,只听到穆楚青惨烈的喊叫声,他的手臂正以奇怪的姿势垂在那里。

缪元动作不快,可长剑锋利,顺着他的手臂而下,只差一点儿就要砍断了他穆楚青的右手胳膊,现在,他的胳膊只依靠着一点儿皮肉和半截骨头连着。而鲜血喷涌而出,印红了一整片石板地。穆楚青躺在地上嗷嗷乱叫,四周却没有一个人上前顾着他的死活。

几乎所有人都围拢在了周旺木的身边,只见周旺木坐在地上,他摸了摸自己的胸膛,因为只是在街上巡逻,他并没有穿戴那上战场才需要的铠甲,他的衣服已经被刺破,慢慢被鲜血渗红,他撕开衣服一看,那匕首只是轻轻在他的胸膛上刺了一下,伤口不大,只是流了一点儿血,相比在战场上,这根本不算什么。

诚然周旺木并没有只顾着自己,他抬头去看方才替他挡刀的人。那人捂着手臂一脸痛苦,但并没有像穆楚青那样嘶吼尖叫。更让周旺木诧异的是,方才替他挡刀子的,竟然会是尹肜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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