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简一寻盘子里那堆东西比起来,许书澈这三个小笼包简直不够看。
两人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刚坐下,简一寻就开始给许书澈盘子里夹他买的小菜:“不用师兄请我吃饭,我饭量大,没有占你便宜的意思。”
许书澈看着他那一盘子饭欲言又止。
何止是饭量大。
这简直是把早饭当午饭吃。
简一寻去拿了勺子和筷子,分给许书澈一份。许书澈将方便筷子掰开,夹了一个小笼包咬了一口,又低头去慢条斯理地喝粥,待再抬起头,看见一根油条消失在了简一寻的嘴里。
哇。
油条消失术。
许书澈微微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你吃的好快。”
“快吗?”
简一寻说着将吸管戳进豆浆里,深深地吸了两口,那原本是满杯的豆浆瞬间下去了一半。
哇。
豆浆消失术。
或许是许书澈的目光里“惊叹”的成分太多,简一寻心底那有些幼稚的表演欲又冒出头了。他拿起另外一根油条塞进嘴里,三两下油条就又被他吞进去了。
“你平时都这么吃饭吗?”许书澈问,“有点厉害。”
“我从小就这样。”
简一寻又吸了两口豆浆,拿起了包着油纸的鸡蛋灌饼:“师兄你吃过这个没?”
许书澈刚学着他把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这会儿脸颊一鼓一鼓地咬着食物,倒不出功夫来和他讲话,只摇了摇头。
简一寻看着对面的人变成一只仓鼠,越看越觉得有意思,眉眼间不由得染上笑意:“那你要不要尝尝啊?”
许书澈将那只小笼包咽了下去,面对简一寻的问题迟疑了片刻。
“尝一下嘛,”简一寻没放弃劝说他,“可好吃了,反正我又没咬过诶。”
许书澈其实对鸡蛋灌饼没什么兴趣,但是他也不想失去这个单方面认为的“朋友”。
如果一直拒绝会很扫兴吧。
他这样想着,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好,我尝一下。”
简一寻不知道许书澈和自己做了什么心理斗争,将鸡蛋灌饼向他面前递过去。许书澈就着简一寻的手,一口咬在了露在油纸外面的部分。
鸡蛋灌饼刚落进口里,一股辛辣的味道骤然于味蕾上爆炸。许书澈向来只吃清淡的食物,这会儿被辣了个猝不及防,捂着嘴不住地呛咳起来,仓惶地捞起勺子就往嘴里送了一勺甜粥。
简一寻没想到许书澈不能吃辣,吓得连忙绕到桌子这边拍他的背:“师兄没事吧?我不知道你不能吃辣......”
刚开始的辛辣在甜粥的中和下慢慢消散,却仍带着疼痛感留在舌尖与嘴唇上。许书澈抬头,一双凤眼被辣得山光水色,湿漉漉地看向简一寻,眼尾通红,看上去像是被欺负惨了。
他的双唇微张,舌尖前探,躲避着口腔中的辣意,在外人看来却像是索吻。
简一寻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喉结动了下,昨晚那被他忘掉的痒意又趁虚而入地卷土重来了。他猛地将目光从许书澈那一小截舌尖上移开,这才惊觉自己刚刚捏着人肩膀的手好像有些太用力了。
“师兄,我不知道你不吃辣,”他有些局促地拿开手,“对不起,这回我记住了。”
辛辣带来的难受感慢慢消失,余下的是鸡蛋灌饼中其他馅料的味道。简一寻没说错,确实挺香的。许书澈摆摆手:“没事,又不怪你。”
虽然当事人说没事,但想到他那豌豆公主一样脆弱的体质,简一寻还是在吃完饭后去买了杯草莓生酪给他。
“说是要请你吃饭来着,”许书澈有些不好意思,“到最后怎么你还给我买奶茶了。”
“是我的原因让你不舒服了,买一杯是应该的。”
简一寻下意识地躲着他的目光:“正好时间差不多了,我带师兄去见见我们小组的成员?”
***
简一寻的课题组一共七个人,其中五个是物理系的,还有一个是英语系的。昨晚简一寻和他们说好了今天要开个小会,他们带着早餐提前到了会议室,一边吃一边聊天。
“给大家介绍一下,”简一寻把许书澈带进会议室里,“这位是英院研二的许书澈,大家掌声欢迎一下。”
其他人很给面子,“噼里啪啦”热情地鼓起掌来。许书澈不适应这种站在人群中备受瞩目的感觉,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简一寻。
在一间全是陌生人的屋子里,他总是下意识地想依赖比较熟悉的人。
“以后我们组的负责人就是师兄了,”简一寻说,“现在他和你们熟悉一下,然后布置初期的任务,都给我仔细听着。”
他说完,在许书澈的肩上带着几分鼓励意味地拍了下,自己坐到了桌子旁边。
许书澈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面对眼前的几个人,开口道:“大家应该对这个项目都有自己的想法,虽然刚开始互相都不熟,但我想听听你们的想法。我希望你们......”
他确实是学英语的,但平时读的文献也有相当一部分涉及物理学和天文学,积累了很多专有名词,慢慢的不紧张了,就能一点一点地想起来。
专心学术的许书澈表情很认真,声音也清清冷冷的,听着很舒服,又自带一种威严,让人生不出什么惹事的心思。
坐在简一寻身边的物理系研一学生悄悄说:“寻哥,许学长看上去不太好接触啊,让他当组长会不会......”
“不好接触?”
简一寻哼了一声,不假思索道:“那是你们和他不熟,你和他熟了你就知道,他这个人特容易害羞,也可好说话了。”
第7章
这次的小会开了大概四十多分钟,主要用于给大家互相介绍自己。许书澈虽然说的话官方而严厉,但实际上还是很鼓励他们互相交流的。大家都差不多的岁数,这些学弟学妹们慢慢也破冰活跃了起来。
“那今天就到这里,”许书澈将手里的笔记本合上,“大家辛苦了,周六把你们约出来开会真的不好意思,快回去休息吧。”
“哪里的话!”
一个物理系研一的男生说:“我们这个小破组能拐到学长你才是我们的荣幸!”
其他人纷纷跟着起哄附和,搞得许书澈险些没绷住表面的威严。
等所有人闹哄哄地走了,简一寻这才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却看见许书澈在看手里拿着的笔记本。他挑眉,拖沓着脚步走过去,将下巴搭在许书澈的肩上:“这是什么?”
火热的呼吸喷洒在许书澈耳边,手臂忽地感受到来自另一个陌生男性的温度,让许书澈吓了一跳,猛地向前踉跄了几步。
简一寻的脖子险些被闪到,有些莫名地抬头:“怎么了?”、
“你干嘛?”
许书澈将笔记本按在胸口,平复着刚才过快的心跳:“吓死我了。”
这就吓着了?
简一寻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没等他细问,就听许书澈道:“回去吧,我收拾下我的东西回宿舍了。”
“那我陪你啊。”
简一寻跟在许书澈身后:“反正我也没事。”
许书澈也不赶他走,由着他在身后像个尾巴似的跟着,一路跟到了宿舍楼下。
宿管阿姨现在回来了,正在一楼嗑瓜子和保洁大姐聊天。简一寻看着许书澈和她要了钥匙,电话铃忽然响了。
他摸摸口袋,将那个挂着海绵宝宝钥匙扣的钥匙丢给他:“你先上去吧,我接个电话。”
不愧是篮球队的,这个钥匙扔的相当有水平,不偏不倚地落在许书澈怀里。
许书澈和他道了谢,转身向楼上走去。
挺不可思议的,在24小时之前,他们还在阶梯教室里剑拔弩张。而24小时之后,他们不仅在同一个宿舍同一张床上睡了一晚上,还成了课题小组的搭档。
许书澈觉得这绝对要归功于简一寻那社交恐.怖.分子一样的性格,就和他挂在钥匙上的海绵宝宝一样。
他这样想着,走完了最后一级楼梯,正准备先开简一寻的宿舍门取自己的电脑时,对面那扇昨晚怎么也敲不开的门忽然开了。
曲超应该是刚醒出来丢垃圾,头发不像之前那样造型精致,而是有些凌乱地顶在脑袋上。
他抬头,看见许书澈站在自己面前后笑了下:“哎,这不是许书澈吗?怎么站在这儿不动啊?”
所以昨晚宿舍里是有人的,他并没有幻听烧水的声音。
只是曲超不想给他开门。
怒意蓦地爆发,让许书澈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里的两把钥匙,发出了清脆的“叮当”声。
曲超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钥匙上,忽地变了脸色:“简一寻的钥匙怎么在你手里?”
他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一张称得上“清秀”的脸五官忽地扭曲起来:“你昨晚去哪了?”
“现在问这个是不是有点晚了?”
许书澈狭长的凤眼微眯,声音中满是厌恶:“我昨晚敲门的时候你在,为什么不给我开门?”
“我凭什么要给你开门?”曲超依旧嘴硬,心虚地仰着头,拔高了声调和他吵,“谁知道是不是坏人骗我。”
和曲超恼羞成怒的高声相比,许书澈看上去十分冷静。
“我说了是我,”他轻声道,“但你还是没有开门。”
“我再说一遍,是我害怕门外有坏€€€€”
许书澈打断了他的话:“这根本不是你的理由,你就是不想给我开门。”
他的眉眼间结了冰似的,冷冷地看着曲超。之前他只觉得这个室友好像处不熟,现在终于看明白了,原来人家是明着讨厌他,他还不知道,还做梦想和人搞好关系。
“对啊,我就是不想给你开门。”
曲超见自己的真实想法被人说出来了,涨红了一张精致的小脸,梗着脖子嚷道:“我就是看不惯你,怎样?”
“凭什么老师就只能看见你优秀看不见我?凭什么我喜欢的人都围着你转?你有什么好?不就是会在我面前装逼吗?不还是要跟男人回去?我看见你就恶心!”
这些尖锐的话灌入许书澈的耳中,和高中时听过的话重叠在了一起,让他曾避之唯恐不及的恐惧再次席卷而来。
他身体有一瞬间的战栗,因为应激反应而近乎失语,原本准备好的辩驳一句也说不出,只能急促地喘着气。
“茶死你算了!”
曲超原本以为许书澈平时见谁都冷着张脸是个狠角色,但没想到这么好欺负,立刻胆子大了起来,似乎是觉得反正也撕破脸了,把平时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直博是哪来的,不就是去和别人睡出来的吗?”
这层楼的四五间宿舍都是空的,曲超肆无忌惮地将他那些恶毒的猜测说了出来,看着许书澈越来越苍白的脸,他尝到了久违的报复的快感。
他正洋洋得意地准备再多说点什么让许书澈更难受,眼前忽地闪过一道黑影,紧接着左脸就挨了一拳。
曲超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单薄瘦弱的人,怎么也想不到许书澈居然会动手。
许书澈攥着的拳微微颤抖,骨节上迅速浮现出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