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棠木木讷讷转头。
“你这是到底发生了何事?”
张大哥轻笑望他,脸上尽是无奈的温柔。可是偏生这样的神情,才更叫他觉得€€人可怖。
他撇头瞧去灶屋。
蓦然想起昨日闻到的天麻气味,猛然跑去那边,一头扎进灶屋,翻箱倒柜。
身后传来脚步声:“阿午你找什么?”
初棠拉开最后一个抽屉。
半袋天麻,赫然闯入视野。
他满目愕然呆住,猛地推回去。
此刻的他竟分不清,这一切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在蓄意而为。
真的会有人毒害自己生母吗?
初棠沉默半天,一言不发盯着那个惯是温文尔雅的身影,半晌后方开口质问。
“你为什么要给张婶吃草乌?”
“近来天气冷下,煮点草乌暖身子,况且阿娘前几日喊着头疼,我这才采些回来的。”
“真的?”
“自然不能骗你,阿午你到底怎么了?我们不也在吃么?这草乌有何不妥?”
初棠心中依旧有些警惕:“草乌和川贝是中药配伍禁忌,不要一起吃了。”
两者同食虽不会即刻致命,但长期服用,是等同于慢性中毒。
张婶,她是中毒。
“你,竟还懂这些?”
对于张大哥的讶然,初棠没有回答什么,只是又追问道:“天麻呢?”
“这些天麻又为何出现在此?”
他指指柜子,目光灼灼盯着那张温和的脸,好似誓要找出丝破绽。
“天麻?”
张大哥微微失笑,“方才不是说过阿娘头风发作么?自然是用来炖汤喝的。”
“……”
初棠迟疑几分。
他叹息启唇:“张婶整日昏昏沉沉的,是因为川贝降压,天麻也降压,这样大量同服,会导致血压过低,出现头晕症状。”
并没在意张大哥到底听不听得懂,初棠转而强调道:“天麻和草乌都暂时别吃。”
“我有些事,我先走了。”
语毕也懒得与人掰扯,连忙往外跑走。
“我送你。”
“你快去照顾张婶吧,我明日再来。”
……
初棠从马车上跳下来,直奔城郝太医住所。
那日的神医大哥,根本就没见过张大哥,却能提前给他这个锦囊。
所以这算什么?超自然能力?未卜先知?还是会算命?不管哪种,他都要找到神医大哥,说不定能从中问出点关于回到现实世界的线索。
“郝太医!在吗?”
他拍着门喊道:“郝太医,我找神医大哥!”
郝太医小跑来开门:“嗳,你这小娃儿,急急躁躁的做什么?这是出何大事了?”
“我找神医大哥。”
“哟,感情是火急火燎地找我家那小子?好说好说,他人在山上呢。”
郝太医拉起门:“来,我带你上去。”
“这太麻烦了吧。”
“哪能让你一个小哥儿独自上山,附近可不太平,近日还有些逃荒人在山上落脚。”
“这有什么可怕的吗?”
郝太医摇头:“穷山恶水出刁民,什么事干不出来?”
“譬如?”
“譬如。”郝太医轻吟一声,忽而笑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一堆刁民吃饱了,你觉得他们会有什么新念头?”
初棠疑惑不解等待后话。
“饥寒起盗心,饱暖思€€€€”郝太医的话忽然顿住。
却叫人更为毛骨悚然。
初棠抱住自己跟紧郝太医身侧。
“可咱们这里不是国泰民安吗?”
“谁与你说河清海晏的?你这小娃娃过得太安稳,怕是没见过饿殍遍野。”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郝太医叹息声,便没再与他多言。
……
两人穿过大片的林子,匆匆上山。
终于,停在处清雅的竹屋前。
郝太医交代句:“你们聊,老夫先走了。”笑得一脸神秘,头也不回地原路折返。
*
初棠伸手推开篱笆门。
院内端坐之人依旧是身月牙袍,十分的风姿秀逸。
那人正垂眼给一只兔子上药。
小兔子宛若受惊,往后缩了缩,红彤彤的眼眸怯生生地盯着他。
神医大哥眉眼都没抬,只温声开口:“你来了。”
谁来了?
初棠左右打量。
这座屋子只有他一个不速之客。
神医大哥果然有点厉害。
“过来坐吧。”
桌面放着碟栗子糕。
神医大哥视线轻然扫过糕点,眉眼柔和望来这边:“垫垫肚子。”
初棠摆手拒绝:“我不吃。”
交谈间,小兔子的伤口已处理完毕,它跳下来缩进门缝躲进里屋。
神医大哥却起身往旁边走去,走进个竹篱围成的小木棚。
既然是世外高人,多少有点怪癖,神医大哥一定是在考验他,他可不能掉链子。
初棠自认恍然大悟,连忙踩着步伐乖巧跟去。
神医大哥停在方小火灶前。
灶面的小竹篮盛着些橘子和柠檬。
恍惚间,鼻尖传来点橘子清香,初棠低头,原来是神医大哥在剥橘子。
剥完一个又接着下一个。
初棠:“……”
这是什么考验?
剥完的橘子,神医大哥又用清水冲洗柠檬,橘子和柠檬都被横切成好几片。
神医大哥又悉心挑去果肉里的籽。
那人忽然侧头微笑道:“君山银针还是洞庭碧螺春?”
初棠被问得一愣。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脱口:“碧螺春。”
神医大哥轻“嗯”声,将切片的橘子与柠檬放入干净的锅内,随后又撒进片薄荷叶。
紧接着从旁边拿起壶清酒倒落锅中,丢进几颗糖霜,舀入一勺蜂蜜,最后放进一个茶包。
锅底的火烧得旺盛。
水很快便沸腾。
酒气挥发而起,伴随着清新的橘子柠檬果香,其中还夹杂着丝糖的甜蜜味。
微醺醉人。
又莫名清爽上头。
满院子飘香,连衣衫都吸满果酒的味道。
锅中橘子被炖得咕噜冒泡。
初棠偏下头,嗅嗅自己的衣物,他嘴馋似的抿唇问:“好香呀,神医大哥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