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立雪侧下头。
只见初棠仰着脑袋瑟缩在他肩。
几缕发丝糊在微张的唇,玉琢似的脸煞白,唯有鼻头泛出点红,不知是激动还是冻的。
眼眸噙出的水迹,将好看的羽扇沁透,叫睫毛湿答答的,软软地贴落眼睑。
嗓子喊得发哑,还锲而不舍地嘟囔着“慢点”。
真可怜。
像被欺负坏了。
*
程府大门,下人正在掌灯。
大黄眨眨眼眼,蹿出府门,程管家追着跑出去:“祖宗哟,大晚上的去哪?”
程管家刚追出门前的石狮,远远便看着共骑一匹马的两人,不由得瞠目结舌。
哒哒哒的马蹄声悠悠而来。
马背上的人儿像个刚被欺负完的小媳妇,眸光含泪,软软绵绵倒在公子肩侧,嘴里还断断续续吐出泣声。
这这这……
他抬头仰望月色,莫非这就是话本中常提及的:月黑风高夜,郊外马震时?
好狂野的公子!
白马缓缓走到府门前。
大黄也摇着尾巴来到马旁。
初棠仰着脸半掩眼眸,眼神涣散大口喘息,片刻后双手蜷着马脖翻身下马。
双腿刚着地,却脱力得往前摔去。
忽地,有根手指勾住他腰带。
“滚呐!”
初棠怒不可遏嗔道。
腰间的力度松开,他整个人也因腿软跪了下去,正好趴在大黄身上。
“哎哟!”
初棠正对面的程管家被吓得立马弹开,他可受不起这五体投地的大礼,怕是要折寿。
“程立雪!!!”
破空的嗓音震耳欲聋。
“你行!算你厉害!你牛逼行了吧!我甘拜下风可以吗?你能不能滚啊!”
初棠转头,晶莹的眸透出薄怒,又藏着丝委屈,含泪盯着人看。
像颗剥壳荔枝。
最终还是撅着嘴垂下湿透的睫毛。
娇憨惹目。
视线对上的人,静静端详他,神色竟难得有些难以名状,不知道在思忖什么。
但初棠才懒得管这个狗男人在想什么。
“看你个大头鬼!”
他愤愤脱下鞋就是扔人。
靴子不偏不倚,砸中程立雪的大腿,他还觉得不解气,又脱下另一只扔过去。
雪白的衣衫落下几块淤泥污迹。
程管家木讷愣住。
这位小哥儿简直无法无天啊!居然敢用鞋子扔他们公子,更骇人的还当属,他家公子竟纹丝不动,任由人这般折辱?
他错愕揉揉眼皮,不得不怀疑,今天到底是起猛了?还是一直在梦里呢?
沉思半刻,他得出结论。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打情骂俏”?打是真的打,骂也是真的骂。
初棠收回视线爬起来。
光脚的人,刚走几步却愁眉深锁。
这破地板怎么比马背还硌人,原身这具躯体到底什么身娇体软构造,金贵得他脚底生疼。
要不把鞋子捡回来?
呸!捡个鬼!
傲气?阿午你的傲气呢?
初棠暗暗咬牙,继续朝前迈出脚步。
背部恍惚袭来阵微凉气息,不知是何物穿过膝弯,视线陡然一晃。
高大的阴影将他笼罩,身子也猛然悬空。
吓得他立马捆住那人肩脖,生怕下刻被人丢上马背,他双手将人扒得紧实。
活脱是个惊弓之鸟。
“你又想干什么?”
程立雪没说话。
初棠别下头,程立雪那垂下的左手竟拎着他的靴,右手单手将他公主抱起来。
这人没朝马匹方向走去,而是抬脚踏进府门。
初棠沉默:“……”
他真的很难不怀疑程立雪的精神状态。
俗称有病!
简直就是有那个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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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发癫!为你痴!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
第25章 暴打柠檬茶vs舔
初棠难得乖巧安静,任由人抱着进府,实在是方才折腾累了,难怪神医大哥说壮胆。
他窝在程立雪怀里越发的魂游天外。
神医大哥的名字还挺好听。
南风,他心中默念。
恍惚间想到句诗“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古代西洲似乎在江西南昌。
突然有点想吃南昌拌粉。
……
两人穿过府中主堂,来到处蔽厅,厅内坐着好几个人,个个衣着不凡。
见到来人,都恭敬起身。
“我说怎么好端端议事,小厮进来通报几句便走了,感情兄长这是亲自去接人呢。”
熟悉的话音传来,打断初棠还在思考“南昌有什么美食”的想法。
他们路过十一时。
十一还借着打开的扇,挡脸与他说了句悄悄话:“兄长见你前还换了身衣服。”
“换衣服干什么?”
“自然是脏了才换嘛,兄长他今天可是€€€€”
十一的话音戛然而止。
初棠若有似无地瞥了眼程立雪,方才发现这个总一身白衫,纤尘不染的人,此刻的一抹发梢,竟沾有点不易察觉的灰尘。
蔽厅的设计很是特别。
初棠被放到书案边的梨花红木椅上,也才惊觉对面还有几名男子,那几人都瞠目结舌惊住。
氛围略显怪异。
是他出现得不合时宜?
其实他也不想逗留。
初棠刚想溜走。
低头的功夫,方瞧见狗男人没把鞋子还他,而是将之丢到另一边。
他根本就够不着。
“继续。”
不咸不淡的话落下。
众人也都回神。
初棠百无聊赖盘腿坐着旁听。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句,一会儿水患,一会儿蝗虫,一会儿粥棚,一会儿施药。
这些东西轮到你们操心吗?
不是有官府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