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知道提姆为什么不堪重负离家出走了，这是我的问题。”布鲁斯抓了抓头发，苦恼的语气里还带着点自责。
提姆性情沉静温和，而且责任心很强，还有着一定程度上的牺牲精神，既然身上担着韦恩少总的名头，哪怕再怎么艰难也会干下去，而且一定要干得出色，这几年韦恩科技的股票可谓是蒸蒸日上，到了供给整个正联战损都仍有余力的地步，而提姆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甚至还要兼顾学业和义警事业，如果斯蒂芬妮站在这里，她还能分析出更多来，她知道提姆想念大学，而他心仪的院校显然并不在哥谭，他的压力还有一部分来自这里。
提姆多数时候是沉默的那个，但这不代表他做的比别人少，也不代表他真的一点也没有自己的愿望。
“他其实可以不用那么拼命。”布鲁斯声音有些低沉，理查德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你知道他不会那么做的。”
餐桌上的气氛沉闷了下来，男人味同嚼蜡地咀嚼着食物，心里在想什么没人清楚，过了一会，他又张口了，这次是正事。
“迪克，今晚的夜巡，我需要你来替我一次。”
理查德手一抖，叉子掉在餐盘上，发出“叮啷”的清脆声响，不过很快就被一只手飞速地拿起，和餐刀一起交叉在胸前，摆出一种防御的姿态。
“‘Need’？”理查德几乎是喊出来，声色俱厉：“你刚才是说了‘need’对吧！你不是布鲁斯€€韦恩，难道是昨晚……小丑，我知道是你，滚出去！”
“不，迪克，冷静点，我并没有……”“叮~咣~叮~咣~”
“我没有问题，我只是……”“啪！叮啷叮啷！”
“……我认为这是一场无端的报复，我没做错任何事。”布鲁斯把脸埋进盘子里，不想面对绕着他跳大神的儿子。
“真的？”理查德停了下来，半信半疑，眼神从犀利到睿智，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语气变得悲壮起来：“好吧，我明白了，放心去吧布鲁斯，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不在的日子里，我会替你守护哥谭的。”
“冷静点迪克，我只是要去一趟€€望塔，不是去送死。”布鲁斯忍无可忍，手背青筋爆开，飞过去一柄餐刀，试图打断这场闹剧。
他成功了，理查德听到后看起来有点失望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他用叉子挡开飞刀，看着布鲁斯：“只是€€望塔？”
布鲁斯重复：“只是€€望塔。而且昨天刚发生疯帽匠的事，我不太放心断掉夜巡，所以需要你来接替一晚。”
“好吧，不知道是我经历的那几个比较特殊，还是说你才是那个特殊的……”理查德翻了翻记忆，面露感慨：“但我确实更喜欢这个。I love you，dad.”
“什么？哦，我也爱你，儿子。”布鲁斯不清楚理查德在发什么疯，但是至少最后一句他能给予回应，理查德没想过会得到这种回复，他睁大眼睛从凳子上摔了下去，然后在心里比划着撒旦保佑重新爬起来。
赫莱尔，不管现况的形成有没有你的一部分原因，我都愿意称你为一个奇迹。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许愿池中心雕像都应该换成伟大的魔王殿下！
理查德在心中嘶吼，布鲁斯灵感一动，则觉得自己应该趁着时机得寸进尺：“所以两个小时零五分钟后能不能……”“不可能，你再问几遍都是不可能。”理查德勾起假笑。
“不过，今天不是蝙蝠侠值班吧，你和谁换班了？”理查德疑惑，布鲁斯向来会做好安排，像今天这种临时叫他顶班的情况很少出现。
“今天是戴安娜，我不是去换班的，我只是有事找她。”布鲁斯回道。
理查德沉默了一会，小心翼翼出声：“赫莱尔？”
布鲁斯嗓子里发出几个意味不明的音阶，他优雅地把菜叶分尸，搅碎，然后扔进嘴里。
好吧，看起来确实和赫莱尔有关，杰森的复活也许成了解开谜团的最后一片藏宝图碎片，虽然真相尚且还遥不可及，但是那条迷雾中的路终于显出了真貌，指引迷途的旅人窥探尽头的真实。
“但为什么是戴安娜？我以为你会去找康斯坦丁或扎坦娜。”理查德问。
“康斯坦丁又失踪了，我也联系不上小扎，我觉得戴……你为什么觉得我应该去找他们两个？”布鲁斯放下叉子，缓缓抬头，直直盯着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的理查德。
理查德在锐利的目光下撑了一会，他没能扛太久，想着同位体的情况，干脆破罐子破摔，摊了摊手，心虚地笑笑，不敢看布鲁斯的眼睛：“至少这次我可以保证你真的不是最后一个，我发誓，阿福绝对不知道。”
布鲁斯没有像理查德以为的那样开始逼问什么，他很敏锐地从孩子们的态度中察觉到了某样东西。
有些事，简单又复杂，当你真的决心去深挖其一切内涵后，却远比想象中的更沉重。
*
说什么小鸟抱团孤立，都只是笑谈，所有知情人心里真实的想法，都只是摸不准布鲁斯的接受程度而已。
他们有的没那么纯粹的正义，有的没那么深重的执念，至少没有人像是蝙蝠侠那样，置身于自己选择的绝路，像一个殉道者一样把自己与哥谭的血管连接在一起，每一次心脏鼓动脉搏震颤，都与这座黑暗而繁华的城市紧密相连，蝙蝠侠把自己活成了哥谭最忠诚的骑士，精神不朽，与之生死与共。
蝙蝠侠会把哥谭领土之上的罪恶视作自己的失职。
而赫莱尔？他哪怕什么也不做，这片土地上的每一次暴力，鲜血，死亡都能算是他的指使，每一场波及无辜者的灾殃，祸患都能成为他的力量，这是无法推脱的责任，无法卸下的本能，也是他神格中永恒生辉的【原罪】。
迪克，斯蒂芬妮，提姆他们能够把这种事分立开看待，那布鲁斯呢？
他能说服自己吗？
说服自己在没能救下受害者时不去想到赫莱尔？说服自己在面对无可挽回的悲剧时不去怨恨赫莱尔？
小鸟们不知道，赫莱尔不知道，哪怕是布鲁斯自己，也无法给出一个答案。
第174章
€€望塔。
戴安娜正细细端详着两张图片,那上面分别展示着两柄长剑，一黑一白，细节处十分具有宗教特色,而除此之外它们的款式几乎一模一样,强大的气势几乎要透出屏幕，笔直的剑刃处血腥的痕迹似乎都尚未干涸。
“我确实见过差不多的长剑，但是那是在儿童玩具商店。”女人扭过头,对蝙蝠侠露出了一个无能为力的表情，“要么就是洛杉矶的漫展，如果你去过的话就会发现,每一个打扮成各类影视作品中的天使恶魔的人都会配上这么一柄剑€€€€还刚好一黑一白，你瞧,多完美的适配。”
“但是现实生活中，我从未见到过类似的神器,看它上面的纹路样式，我还是建议你去咨询一下康斯坦丁，他才是对这方面了解最多的。”戴安娜最后给出了自己的提议,她尽力了,但是对这种一看就和她神系不同的物品她也一无所知,只能玩一玩看图猜猜乐。
看见对面的蝙蝠侠陷入了沉思,戴安娜在转椅上转了半圈,想了想，决定去休息室打一碗冰淇淋,结果只是过去了短短的三分钟,再回来时会议厅里就已经空无一人,戴安娜叼着勺子呆了一会就转身离开了，没把这次蝙蝠侠莫名其妙的拜访放在心上,毕竟如果真的是什么牵扯甚广的紧要的大事，B也不会一声不吭。
她自己还有点麻烦事没弄清楚呢，母亲口中那个凭空冒出来的“兄长（神族语）”到底是什么来头，不会是被网络诈骗了吧？这么一想与世隔绝的亚马逊人好像大部分都很单纯，也许她上次不应该那么冲动地在岛上建基站……
戴安娜摇了摇头，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走进值班室，结果发现里面的电脑屏幕上弹出了一个提示框。
“文件已删除？”戴安娜疑惑地念出了上面的提示，她很快想起了这是什么，前些天内部情报网络更新的时候黑暗正义联盟也来人了，说是神秘侧势力有些变动，一些过去的情报被证伪，为了避免误导决定进行修改。
这怎么还修改空了？
女神目光下移，看到了角落的一行小字€€€€操作人：约翰€€康斯坦丁。
*
提姆抛出一枚金币，虔诚地闭起眼双手合十：“希望今晚哥谭所有的电子设备全部格式化。”
“好恐怖的AOE伤害。”赫莱尔拿起金币在手指间晃了一圈，塞进斗篷里：“驳回，我刚打出来的游戏存档还热乎着呢，你给出的代价太过廉价了。”
……
廉价的话你倒是把它还给我啊，提姆直勾勾盯着金币隐没于纯黑的布料间，扁了扁嘴：“那是我身上最后的财产了，我给不出其他东西。”
那份财产还是他昨夜“梦幻之旅”的收获，应该是某位富有的男士/女士塞进他衣服领口的piao资，提姆醉醺醺地被杰森拎回别墅后，浑身上下摸出来了不少东西，只有这个算是有点价值，被提姆挑出来当做祭品/许愿硬币。
“哦不宝贝，你当然有。”赫莱尔诱导道：“你拥有很珍贵的宝藏，在这方面大多数人类都无法与你媲美，那对我充满了诱惑。”
提姆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己清醒后亲眼看了一遍的监控录播后，心中的天平很快倾斜，他再一次双手合十发出祈愿：“伟大的魔王陛下，我愿意献上我的灵魂来作为交换。”
“驳回，又不能吃，我要来做什么，等你什么时候黑化了再来交易这个。”赫莱尔果断拒绝，图穷匕见：“我想看的那部电影要在两个月后才上映，我等不了那么久，你去帮我黑一份过来。”
“……就这？”
有种微妙的被嫌弃了的错觉，但是提姆觉得自己暂时生活还不错，还没有被逼到精神崩溃需要黑化强十倍的地步，所以他选择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把那家电影公司收购下来。
“好了，最迟今天下午手续就能办下来，但是资源我已经拿到了，刚给你发了过去。”提姆雷厉风行地展示了自己的钞能力，然后放下手机，专心致志地等魔王大发神威，让哥谭陷入另一种层面上的地狱中，而提姆不在乎，反正重要资料都有纸质备份，他现在只想摆脱这个该死的尴尬境地，能相信吗，斯蒂芬妮甚至达成了连续嘲讽他六个小时的成绩，她一直在笑！她都没停过!
被他寄予厚望的赫莱尔给了他一个微笑，然后从斗篷中拿出……一台平板电脑，打开新收到的热腾腾的资源，戴上耳机开始沉浸式观影。
提姆：“！！！”
路过的杰森冷笑着给了他一个暴击：“哪来的傻小子，蝙蝠侠没教过你不要向恶魔交付信任吗？”
但是蝙蝠侠没教过他要怀疑赫莱尔！
提姆觉得自己的心碎成了好几瓣，他可一点都不算纯良，但是向来都肯听赫莱尔的话，因为赫莱尔以前从来不会欺负他们！他是最棒最温柔的长辈，但是为什么在身份暴露之后就变成这样了？是终于按捺不住恶劣的本性了吗！
杰森倚在墙边，看着怀疑人生的提姆崩溃地扑到赫莱尔身上扒拉他的耳机，冷笑一声，有一种看透一切的感觉：“因为以前他恶劣的那一面都让B和我们承受了。”
再加上一点在各个城市刷新的专属NPC，群策群力分担重担，幼崽们才能逃过一劫而已。
“不过这画面真是稀奇，我还从来没见小红这么活泼过。”杰森摸了摸下巴，有些讶异。
真难想象，提姆在赫莱尔面前居然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说实在的，有点惊悚了，杰森可是知道这小子切开有多黑。
“正常啦，赫莱尔最喜欢提宝了。”同样路过的迪克酸溜溜道：“斯黛可能都没发现，但是瞒不过我。”
这里的“喜欢”应该换成一种更为特殊的词，比如宠爱，或是眷顾，也可以看成是对潜在员工的提前投资，赫莱尔在第一次发现这个敢在半夜一个人溜出来尾随蝙蝠侠的小孩时就对他产生了兴趣，觉得这个小疯子应该是哥谭为了迎接€€的到来特意诞生的。
可惜后来撞进了蝙蝠家，赫莱尔就不能随便算计他的将来了，不过就算排除这些因素，赫莱尔也很喜欢这个多数时候总是很安静的孩子€€€€也许也有迪克和斯黛小的时候太闹腾了的缘故也说不定呢。两厢对比下，赫莱尔趁着其他几个没注意偷偷偏爱“乖小孩”也不是很奇怪呢。
至于提姆的心理活动就更简单了，作为德雷克家的独生子，在作为一个送上门来的“补充”罗宾后，有点中间儿综合征倾向也不是那么难理解，尤其是在前两任各有各的特殊的时候。
赫莱尔笑着揉了揉少年柔顺的黑发，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葡萄，而看起来张牙舞爪实则毫无杀伤力的炸毛小鸟也只是哼唧唧地任由那只手在他头上作乱，一边思考其他方法黑掉那些该死的库存，神情间憋着坏的样子居然有些赫莱尔的影子。
杰森看着这一切，他不清楚这其中的弯弯道道，但是他想到了理查德曾经给他分享过的几个关于提姆的糟糕可能，瞬间有些担心这个世界小红的未来。
Boss，要是馋小红的那些同位体咱们去平行宇宙好不好，别在这个世界玩养成行吗，小红黑化真的很恐怖！
又听了一会儿迪克溢满柠檬汁水的碎碎念后，杰森翻了个白眼，把这只心理年龄还是幼崽的家伙扔在身后，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实木的房门合上后，外界的喧嚣吵闹瞬间被尽数屏蔽去，杰森联系上了理查德。
“七天了，蝙蝠侠还没回来。”理查德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画面有些颤，但是掩不住俊美脸庞上深深的黑眼圈，显然连续一周的不眠不休让他有些吃不消：“如果不是有报平安的消息，我会怀疑他被外星人绑架了。”
杰森道：“我正想说这件事，蝙蝠侠去找康斯坦丁了。”
理查德了然：“康斯坦丁联系你了？”
“他问我要不要如实回答蝙蝠侠的问题。”杰森点头：“真令人惊讶，我还以为他会先卖了情报再来告状，这个老道的欺诈师不是向来喜欢两头通吃吗。”
“康斯坦丁只是贪婪又不是傻子，谁得罪得起谁得罪不起还是能分清的。”理查德摊手：“在boss麾下当墙头草可不是好选择，赫莱尔会把他变成风干肉干的……不说这个了，你怎么回答他的？”
杰森听到这个问题，深吸一口气，抬眼与理查德对视：“赫莱尔让我转达他，‘让布鲁斯自己努力，能问出多少是他的本事’。哦，他还让你做好准备。”
随后两人都陷入了一段不短的沉默，蝙蝠侠的能力两人都清楚，这句话的另一层含义也就显而易见了。
过了一会，理查德率先张口：“我明白该怎么做了，我这边的前置铺垫已经全部完成，今晚就可以收网。”
“算算时间，今晚说不定布鲁斯就该回来了。”杰森接话：“一场华丽而盛大的中场休息，哈，我有些期待他们今晚的对线。”
“谁不是呢？”理查德也跟着笑了笑，溅在脸侧的血迹都显得有些异样的吸引力，他们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几分迫切与欣喜。
赫莱尔的日渐孱弱他们都看在眼里，虽然心里明白这只是无关要紧的表象，却仍旧有一种急迫感悬在心头。终于到了现在，一切准备都已就绪。
“€€是能拯救一切的希望。”杰森低声自语，灵魂上的契约阵阵发烫。
“€€是重塑我存在的奇迹。”理查德虔诚地希望赫莱尔变得更加强大。
当阴影中的城市最终落成时，鸦群将掠过天空，群星将吹响号角，带来一段隐秘而无声的伟大宣告。
第175章
赫莱尔摘下耳机,窝在他身边的提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客厅中只在角落亮着一枚夜灯,暗黄色的浅光投射过来,留下淡淡的阴影。
“差不多也该到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