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岑砚知道,这是怒极的表现。
果然,盛武帝道:“拿我的剑来。”
岑砚缓缓垂目。
血溅到脸上的那刻,岑砚很是平静。
手刃了欺君的贼人,盛武帝怒得咳嗽都止不住,冯公公赶紧给他拍背,岑砚面上担忧,一同劝着,心情却与他的神色相反。
终于……
想不到离京的契机竟在此。
面上恨恨,心里岑砚却不知道该不该感谢背后这个蠢蛋。
怕是他也没有想到,胡乱攀咬到正确答案吧。
岑砚留了好一阵,殿内各种声音都有,郝三等得惴惴,也不知过了多久,岑砚终于出来了。
等离御书房远了,岑砚才道:“短则三五天,长可能要七八天,就可以回王府了。”
听得这话,郝三的心一下子放平了,知晓,这便是无事了。
*
宫里发生的事,宫外是不知情的。
庄冬卿又等了两日,瞧着镇定,心里已经很不安了。
一面觉得自己太笨,派不上什么用场,另一面,又不敢乱来,怕帮倒忙。
就这样煎熬到第四天下午,门房忽然送了些零嘴进来,说是六福常买的铺子,按吩咐送来的。
庄冬卿奇怪,一打开纸包,看见了一袋熟悉的糖瓜子。
闻了闻,心中有了数,是李央他家铺子的炒货。
一共就两袋东西,庄冬卿打开另一袋,是一包柿饼。
让六福喊来柳七,庄冬卿问:“六皇子近来如何?都在宫里吗?”
柳七奇怪,但仍旧回道,“在。六皇子前段时间不怎么见人,近段时间又同陛下相处得不错了,再加上淑妃那个事儿,可能陛下心里也存着些愧欠,待六皇子很是宽和。”
庄冬卿轻吐了口气,点了点头。
意识到了什么,但是不太能确定,也没有与柳七说。
但他自己镇定了许多。
柿子,事事平安,事事如意,是吉利的意头。
李央不可能平白无故地给自己送东西。
若是要送,怕是宫里另一个人通过李央送的。
不管如何,反正他就只能理解到这儿,便也按这个意思想了。
无他,心里压力确实有点重,需要松松。
糖瓜子吃了,这包柿子便放在了内间,睡觉起床都瞧着,庄冬卿心里安定些。
如此又三五天过去,一天上京换一个风声,期间还流传出了陛下与定西王不和、定西王失了帝心之类的传闻,庄冬卿听完之后便摸摸他的柿子,又照常吃喝。
一直到第七天,下午,午休后起身,庄冬卿听到外间有些吵。
心中有了预感,催促着六福快点给他穿衣。
等庄冬卿收拾好,头发还没来得及绑,出去看见东厢院门口的身影,眼睛一下子就润了。
有那么一刻,庄冬卿害怕是自己午休还没醒,在发梦。
直到岑砚走到近前,拉起了他的手,接触到人的温度,庄冬卿这才感觉到些真实。
“怎么傻了,见到我不高兴?”
岑砚带着笑问。
庄冬卿赶紧摇头,一动,便觉着有什么从眼角滑落,把岑砚也吓了一跳。
“好端端的,怎么还哭了?”
庄冬卿:“没,没有。”
开口,声音也发哑。
庄冬卿:“我,我……”越说眼前越花,庄冬卿跺了跺脚,着恼道,“我控制不住。”
岑砚瞧着他的模样,却懂了。
接过六福递来的帕子,给庄冬卿擦脸,一边擦,一边温声道。
“知道,我都知道。”
“我不好。”
“让我们小少爷担惊受怕了。”
“没事的,这不是好好回来了,没事了。”
庄冬卿:“我……”
一开口,眼泪又往下淌,庄冬卿又气又恼,觉得丢脸死了。
岑砚揽着他,他便将脸埋对方肩上。
没脸见人。
岑砚清楚庄冬卿的,外面不方便,便揽着人进了内间说话,刚好也隔开下人,免得庄冬卿这个薄面皮越不好意思越收不住。
等缓了过来,庄冬卿才道:“我不是想哭的。”
“嗯,是控制不住。”
庄冬卿:“……”
庄冬卿:“你,没事了吧?”
岑砚:“没事,早就没事了的,不过出不来,在宫里配合着陛下做局呢。”
“……哦。”
怪不得近来那么多风言风语。
庄冬卿:“我收到柿子了。”
岑砚笑了下,“看到了。”
就放在他们手边上呢。
庄冬卿把脸好好擦了擦,这才为自己找补道:“我只是有点担心你。”
岑砚:“嗯。”
庄冬卿迎着他含笑的视线,不太自在,伸手道:“抱一下。”
岑砚应了声,抱住庄冬卿,亲了亲他额际,好笑道:“柳七徐四他们说你近来挺平静的,怎么到了我面前这样,不是故意撒娇吧?”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庄冬卿义正严词:“我帮不上忙,想了下,只能尽量不拖后腿了。我要是担忧,柳七的重心肯定全在我身上,太耽误他们的事了。”
与自己这个吃白饭的不同,柳七和徐四还是能做很多的。
岑砚愣了下,未料竟是得到了这个答案。
心口柔软,“我们卿卿真是懂事。”
捧着庄冬卿的脸看了又看,刚哭过,哪儿都是红扑扑的,显得气色特别好。
岑砚喜欢得不行,亲了亲庄冬卿脸颊,忍耐不住道:“这么乖,奖励你什么好呢?”
庄冬卿:“?”
岑砚笑开了来,“我们一道去江南住一段时间吧。”
“之前不是想去吗?”
“刚好,那边气候温暖,生孩子的时候,也不会太冷。”
“这样等肚子再大,也不必成天闷在府里了,多去外面转转,带不带幕离都行,反正谁都不认识,也不用害怕被人认出来了。”
“如何?”
第66章 运气
庄冬卿懵了。
片刻后, “啊?”
心动是真的,没反应过来,也是。
“但是, 我们能离开上京吗?”
“最近不是又出了这么多事?”
愣了愣, 又意识到, “不是回封地,是去江南?!”
岑砚揽着庄冬卿,把人按坐在圈椅内,自己也寻了把椅子放他边上, 瞧着这些日子不见, 庄冬卿肚子好似又大了点, 岑砚自己动手, 拿了茶壶水杯进来,掺着。
岑砚:“能走。”
“还就是因为出了这么多事, 不出事都不好说。”
“对,去江南比较稳妥,回封地……可以试一试, 大概率不能成。”
已经留了他这般久, 几个皇子也一日日大了,朝堂的势力慢慢在割据,当年掌控力比较强的时候, 都没让他回去,现在掌控力有所下降, 再让他回去……岑砚觉得不太现实。
其实留到了今日,他一直认为, 恐怕得等到陛下驾鹤西去……
但这话说出来就是大不敬了。
第一杯水放到了庄冬卿身边, 给他, 第二杯水岑砚一口喝完,跟着又掺了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