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晗峥自然不急,笑眯眯地安静站在一边等他后话。
气氛一时沉寂。季鸣霄默默听了许久,这会内心难免无奈,趁着间隙瞥过身旁人一眼。
这人生的好看,看着笑得很乖,但内里还藏了些狡猾,有点讨巧的意思。
季鸣霄正要出言,却听土行道人小心翼翼发问:“你不找咱麻烦?那你上次做什么要拿石头砸咱?”
易晗峥微挑眉梢,反问道:“不砸你,留着给许公子过年?”
“看看!看看!”土行道人猛然退后一步,高呼出声,“都承认是你砸的了,竟还敢说不找咱麻烦!你这小白脸怎能这般不实在?!”
易晗峥控制不住地笑出声来,往身旁人看过,瞳眸里盈着深浓笑意:“大人你瞧,这人真有意思,他居然试探我,还冤枉我,倒叫我委屈得很。”
委屈?季鸣霄看他一眼,完全没看出他有哪里显出委屈,恰恰相反,像是玩得很开心。他递给易晗峥一个“适可而止”的眼神,这才同土行道人道:“无需试探,他当真不会找你麻烦。”
土行道人觉着,浔渊宫的宫主还是不能哄他的。他目含狐疑地看易晗峥,半信半疑问:“那你是仗着脸白有头发,跟咱抢美人不成?”
接收了季鸣霄眼神示意,易晗峥收敛笑意,正色回道:“这话可不能乱说,人家许公子不好男风,我也不好。”
话毕,他一错眼间看见身旁人转身欲要离去。他忙跟过,不再陪土行道人耍嘴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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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门前。
王勇低着脑袋闷闷不乐:“这事情是办完了,就是回去还得领罚……”
易晗峥问他:“怎么罚?”
“不知道,指定不能松了。”
易晗峥想了想,道:“我可能知道。”
“是什么?”王勇忙问回去。
易晗峥却没直接答他,反而一笑:“你接我话了。”
“……啊?”
“没什么。我猜多半要抄东西,扫地扫石阶什么的,不会太严重,指定不能把你扫地出门。”
“可能吧……”
不多会,季鸣霄也从客栈出来。王勇二人本就因惹事而心虚,见了他立时规矩不少,站得板正。季鸣霄有些莫名,看他二人一眼,才同易晗峥道:“你留了不少时候,回宁州罢。”
“嗯……”易晗峥微微偏了视线,没看他。沉默少许,他又调转回视线,定定看向季鸣霄:“大人,我之后还回浔渊宫的。”他眼神坚定,替他传达自己话不作伪。
季鸣霄点头,并未答话,转了身去。意思很明显,各回各家。
易晗峥看着他身影,张口欲言,最终却是抿回了唇,静默站了须臾,亦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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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鸣霄同王勇两人一起走了会,还未出城。
“哎呦!”突闻王勇狠狠一拍大腿,恨声道,“他刚才拐着弯子,骂我是个傻子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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晗峥(指指点点):你这个王勇,干什么在大人面前告我状?
中间那个省得祸害旁人,这个旁人,指的其实是他自己哈哈,简单来说,给阿悠找个搭伙的,免得成日拉他下水去红鹊楼。
第26章 他有分寸
转眼几月后。
“……要说我和前任宫主彭大人嘛,去涌城里头四下打听打听,有哪个不知我二人曾是关系顶顶好的至交?哎呦,提到这事儿,咱们必须得细细说道一番!”
“……”
季鸣霄面无表情看他,似在拿眼神询问他“你怎么还不走?”
面前人是涌城小众门派的宗主,在自己面前已杵了好些时候,早先还一本正经说着城内大小事,可不知不觉,就跟自己掰扯起了东长李短的稀奇古怪不搭边事。
季鸣霄只是不理人,却顾得大局,不代表不给人面子,抱着随便听听、一会让他走人的想法,只一个走神,就不知面前人如何把话题猝然一转,转去了自家师父身上。
这话他属实不想听,干脆随手捞过一簿册子冲人示意,平声回了句:“年关宫内事务繁多,不好奉陪,宗主见谅。”
“哦哦!”
这位宗主大抵听不懂话,口上应着,紧接着续道,“那,这一年一度的新岁节将至,彭大人现下不在了,念着我就这一个至交,可不得送些小礼过来,代他好生照顾一番贤……”
当真是三句不离自家早已逝世的师父。
“嗯?”季鸣霄从嗓子眼里轻出一声,止断他话。
已然反感不耐,他接着不咸不淡回问一句:“贤什么?照顾什么?”
“哦哟!”宗主方觉自己话里不妥,惊得牙关一震,咬上自己的舌头。
带着发苦的脸色,他匆忙把将要溜出口的“贤侄”刹在生疼的舌尖,又是一个急转,利索道:“好生照顾一番,闲来无事,也浪费不得时间。”
“……”季鸣霄不由想,若是他晚制止宗主一息的时间就好了,叫人把该说的二字直白说出来,他也好就着他冒犯的机会将人“体体面面”撵出去。
“至于照顾么……”
念及季鸣霄后一个问题,宗主憋出一头汗也编不出个所以然。
他面色更是痛苦,扭曲着眉目,磕巴道:“也……也算不得照顾,就……总要来看望看望不是?”
话毕,他被无甚波澜的眼神扫过。
“看望完了,宗主可还有事?”
“这……”宗主一时无言。
要说这浔渊宫宫主吧,分明长了张讨人稀罕的脸,性子却是这般淡漠难处,嘴上说的话亦是毫不客气……
€€€€可虽是如此,却从无人胆敢在他面前甩脸色。修者界实力为尊,谁叫人家能耐非凡?
念及此,他心里暗自给自己鼓气,面上不显尴尬,径自取了只小盒出来,手上开了盒盖,内里是颗泛着莹莹光华的、晶蓝色的夜光石。
盒盖甫一挪开,丝丝凉气直往外溢。
他稍稍凑近些许:“宫主瞧瞧这冰属性的夜光石?”
“犹记多年以前,我与彭大人闲游市井,竟在处小摊见了颗至纯至寒的夜光石!一见彭大人喜欢,我二人便同小摊贩问了价,可谁料,那小摊贩也知这夜光石非是凡物,夸得嘛,那叫个天花乱坠!硬说是从极北之境的磐州边界挖了三天三夜,才挖得出这一颗宝贝!那边从地底把夜光石翻出来,这边地上就枯死了大片草木。”
“小摊贩奇言道,这夜光石乃是天地精华凝聚所成,硬要我们掏出天价才准卖。”
“可那会,我和彭大人连金丹期的修为都没有,何来的名声与钱财?这不,最终只能丧着个脑袋,哪儿来的往哪儿回……”
季鸣霄静静坐着,手上翻过一页,视线自然垂落其上。
先不论这宗主说的是真是假,这会他心里早已确定,宗主无非是想借彭麟的名头,与自己这个浔渊宫宫主拉关系罢了。
他卖个耳朵默默听了许久,终是嫌聒噪了。于是他抬手,不掩动静地将书册一合,夹在两指间。
“可好巧不巧,前些日子……”
“听说……”
随着话音而来的,是书册一角轻轻敲在桌案的闷闷声响。
宗主立时止了话音,循声,正望见座上人头也未抬,持着书册的手指挪移,一指轻搭在书顶,又有两指闲闲落倚于书面。
“……灵泉宗前些日子捉了只绿嘴雀?”语调分明无什感情,音色却清冽干净,若水声泠泠,补全话意。
然而,宗主这会可没心思寻思别的,只转了转眼珠子,试探性地问:“是如此,宫主可是喜欢那小鸟儿?”
“?”季鸣霄愣住了。
这是什么问题?问他喜不喜欢那绿着张嘴的、浑身除了尾巴以外到处光秃秃的妖鸟?
季鸣霄觉得,自己的喜好没那么独特。无言片刻,他道:“并非,偶然听闻涌城绿嘴雀作乱一事,随口一问罢了。”
“哦,哈哈哈……”宗主似是松了口气,干笑出声,“为了这事儿,咱们灵泉宗可废了不少心思,且听我同宫主一一道来……”
“……”
这位宗主真真是个话多而没眼色的,而季鸣霄不喜生人与他拐弯抹角。
正当季鸣霄思索着再打断他一次时,耳畔蓦地听闻熟悉的名字,着实叫他猝不及防。
“……那鸟儿忒能飞,险些就要跨出咱们浔州,跑去临近的宁州里头。也亏得咱们浔州各修者势力心齐,最后跟临近的水月门合作,竟将它打了下来!”
“可再怎么,小鸟也跑去了浔州与宁州交界处。那边最近正传个小道消息呢,说是探星楼的楼主易晗峥,公然跟宁州一家小众修者势力叫了板儿!似是早先起了什么纠纷,这会捏住人家把柄才下场说事,行事不如何留情面,惹得人家憋屈,敢怒却不敢言。”
“不过嘛,总不可能真憋着的。这不是€€€€有小道消息说,近几日他们还暗地里散布谣言,要将事情闹大了,往咱们浔州浔渊宫扯呢!”
易晗峥么……
季鸣霄内心念了一遍这熟悉的名字,逐渐发散思绪。
想来,易晗峥出去的时日不算久,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却没一件像初始涉世之人做的。
他对此不出意外,该说是易晗峥心思本就深沉,脑子转的又活络,想法多,玩得来一手好手段与算计。
而此次之事,他还真是首次听闻。
只不过……易晗峥的话,大多时候心性甚稳,既放任消息传开,想必早做足了准备,吃准对方不占理而翻不起水花,行事才这般嚣张。
更何况,对方只是小众修者势力,多半只有嘴上说的痛快,实际却不敢将事情贸然捅去浔州的顶流修者势力浔渊宫。最好的证据就是,听宗主话里所言,此事已出几日,却直到今日才通过这般曲折的方式传到自己耳里。
一旁的宗主自不知他想法,见他似是若有所思,适时问道:“楼主总归出于咱们浔州浔渊宫,宫主觉着……这事儿咱们浔州要不要有些表态?”
季鸣霄被他的问话问得回了回神,微掀眼帘,抬眸看了眼他:“不妨事,他有分寸。”
“也是。对了!说到探星楼,还有别的事儿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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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他捻去那人额角汗珠,俯了身,低声问他:“还要继续么……”
“等,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