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鸣霄抬下巴示意一下:“别杵着,出去。”
“按礼节,我该退让您之后。”易晗峥往后缩了点身子,提议道,“大人可以贴着我过去。”
季鸣霄心觉何处不对€€€€讲白了,过往怎不见易晗峥回回都遵守礼节呢?
又瞥一眼易晗峥身前,季鸣霄直言道:“我劝你收好你的小心思,出来一趟,我也不稀得你那点虚礼。”
“我不信大人的。”易晗峥坚持道,“我若就这么出去了,你说我不守礼数,揍我一顿怎么办?”
“我不会。”季鸣霄果断道。
“你会。”易晗峥跟他驳道,“你前些日还揍了我,说这话一点都不值得信任。”
“那不是一回事,我说了我不会。”
“你会,你看你这样坚持,不是另有盘算才怪咧!”
“……”烦死了,谁要跟他为这种无聊的问题吵来吵去!!季鸣霄突然觉得,他有时候拿易晗峥的无理取闹是没办法的,既是如此……
“哎€€€€你果然打我!”易晗峥委屈叫出声,往后一闪退出窄巷。见人面色黑沉,几步上前,他突觉得不妙,扯了扯嘴角,摆手告着饶:“我都已经让路了,大人莫要因打我把伤口扯了。我们后续还要办事情的……”
身前投落一道阴影。季鸣霄蹙眉,扫他一眼可怜兮兮的表情,心烦地别开眼睛,转身就走。
……再有下一次,君子动口不动手一说,必须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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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晗峥二人在湟城各处轮着转了一圈,中途还要装出确实是来游玩的新鲜感€€€€当然,只有一人这么掩饰着。
可惜的是,两人聚聚散散好几次,直到日暮西垂,也未见变脸女露过头。
也不知变脸女始终不现身的原因到底为何。这样一来,今日的行动只能到此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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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前庭。
近日里无论大小客栈,生意均是冷冷清清,一层桌上的客人还真没多少。
易晗峥手指轻敲杯沿,垂过眼帘,看杯中液体荡起圈圈波纹。他若有所思问着:“大人,你说会不会是变脸女看不上我们这种类型?”
季鸣霄抿了口清酒,打量他一眼:“不知道。”
易晗峥思索着,突而笑出声:“也或许……是我二人装得不够像?”
听着他意有所指的话语,季鸣霄没做理会。
稍稍等了一会,心知季鸣霄不会再回应了,易晗峥毫不在意地转了话题:“大人,如若变脸女还在附近,且有了计划,你猜她今晚会不会动手?”
季鸣霄想了想:“有可能,自己警惕些。”
“哦。”易晗峥嘴上应了声,忽觉得谈及正事,季鸣霄待他还是没那么冷漠的。
他抬过眸子,正见季鸣霄将酒杯搁下。杯底空荡,唯有杯壁残液顺随重力滑出蜿蜒水迹。
易晗峥默默看在眼里,不自禁念及过往。想着,不由而然就微勾了嘴角。
后知后觉地,他突然意识到,季鸣霄虽然酒量不怎么样,但却像是喜欢酒的。
不过……除此以外,季鸣霄还会喜欢什么?脑海下意识划过这个问题。然,百思不得其解。
颓丧来的是那么突然,易晗峥的心情猝不及防变得低落,扬起一瞬的嘴角立时撇回。
易晗峥发现,自己对季鸣霄的了解,好像仅限于季鸣霄表层显露的那些,至于再亲近一些的了解,基本为零。
更不凑巧,季鸣霄现在只想把他撇的远远的。他曾经还能问季鸣霄,是从何处学得传送阵画法这种鲜有人知的事情,可现在,他若问季鸣霄明日几时能起这种普普通通的小问题,怕是都得不到回复的。
这般一想,他又不甘心,视线从空了的酒杯抬过,试探一般,想开口问季鸣霄一些寻常小问题。
€€€€却见季鸣霄搁下酒杯后,起身便要回屋。
“真是……”遥遥望季鸣霄离去的背影,易晗峥不作声地笑了笑,话音落得几不可闻。
真是……分毫机会都不给他。
第72章 被找上门的是我
夏日里,哪管白日阳光燥热,皎月接替,仍带得些许清凉。
在眼前人捕捉任何异常以前,易晗峥眼底的凉意稍纵即逝,只余微微的笑意:“又不是见生人,大人何必客套。有什么话,不若坐着说说?”
“嗯。”白衣人顺他意思坐了,浅浅一勾唇,反问道,“有什么话……你想与我说什么?”
“……”你也装像点吧。易晗峥心觉怪异,暗自腹诽,瞅着眼前人陷入沉默。迫不得已,易晗峥还得谨慎着装作无知无觉,如常回问一句:“大人来找我,怎得反过来问我的意思?”
白衣人微微倾了身过来,一手搭在他腿上,轻声道:“给你个机会说罢了。”
“……”据传闻,变脸女应当不会一开始就动手。易晗峥脑海里思索着后续对策,微微垂眸与白衣人对视:“我脑袋里缺了根弦,听不大明白,大人是说什么机会?”
“怎得不明白?”白衣人轻笑一声,手指隔着衣衫,轻轻点他的胸口,“白日里我不愿多理你,晚上你就记恨着不愿搭理我了?”
“说罢……”白衣人似是循循善诱,低缓问,“你是不是心悦于我?”
“嗯?”易晗峥一愣,旋即来了几分兴致,飞快回问,“有这么明显吗?”
“哪里不明显了?”白衣人收了笑意,语气埋怨,低了头去,似是失落。
他这头低的不巧,易晗峥垂在一侧的右手动作一顿。易晗峥好脾气地笑了下,抬了左手将他往身前带了带,隔着若即若离的距离,诚心诚意道:“好像真的赖我。”
赶在白衣人出言以前,他悠悠补了句:“但……我若说并非心悦于你呢?”
与此同时,右手腕子倏然一翻!
白衣人离他近了,局限视野,自无法注意到这点。沉默一下,白衣人问:“怎得不肯说实话?”
“怎得不是实话了……”易晗峥凉凉着道。
于一刹那,他猛然拨开白衣人手腕,反手将人按于桌案,动作扬风,殃及烛焰。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冷光乍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调转锋芒,直指桌上人咽喉!!
易晗峥手持短刃,语气沉冷:“况且,我若说是,你是不是就要变张脸来吓唬我了?”
“啊哈哈哈……”白衣人仰躺在桌案上笑出一声,“你竟察觉到了?敢反抗于我……你胆子可真不小。”
“你若是演像点,我或许一时不察就被你钻了空子。”易晗峥警惕不减,垂眸看他,冷声令道,“变回去。”
“我不变。”白衣人面含笑意,“看样子你做足了准备,我猜……你是修者?”
“心里清楚的事,还问出来作甚。”易晗峥说着,手上用了些力气。
白衣人面上划过一丝痛苦,闷闷咳了一声,艰难道:“对着自己心上人的容貌,你怎还下得如此狠手?”
“……”有那么一瞬,易晗峥还真松了点手,旋即理智胜出,复按回去。他是真的有点烦躁,轻啧一声:“这算狠手?你应该能意识到吧?若非这张脸作保,你已经死了。”
白衣人得了那丝空隙,心下了然,更是自得地笑道:“确实如此,所以我可不敢变回去。”说着话,他像是盘算了什么,突而抬手攥住易晗峥手腕,“不若我们来说说别的,就说……你心爱的那人怎么样?”
“你顶着这张脸,我说不下去。”易晗峥蹙眉道着。
白衣人面色不变,坚持道:“我还没说完呢,就当我与你做个交易。”
易晗峥道:“你能与我做什么交易?”
白衣人笑笑:“其实最初呢,我更稀罕的还是你那心上人的面貌,可惜那位冷冰冰的,怕是个不染情事的,反不如从你下手。不过现在嘛,我发现了你心里那点不算秘密的秘密……既然那人性子那般难处,怕是这辈子都不能让你钻了空子。”
“……”
“不若这般,”白衣人引诱一般道,“我用这张面貌讨好讨好你,你将我放走了如何?”
易晗峥哂笑出声:“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看准我是个矜寡孤独命,特意跑来给我送温暖。”
白衣人以为他要松口同意,立时回问:“你觉得如何?”
“不怎么样,你好像在把我当傻子。”易晗峥心不在焉着回,“我见你反应……我猜你不擅长战斗?你的易容以及大雾,是什么灵根衍化出的能力?是不是暗灵根?”
白衣人并未相答,叹了口气:“你真不三思一下?”
易晗峥道:“我问你的你还未答。”
白衣人轻轻笑了声:“我不答。你总不能杀了我罢?”
“……”易晗峥神色更是冷,危险着眯起眼睛,语气隐含威胁,“我是不打算动手,但不代表别人不会。”
白衣人面色僵了僵,明显是没想到这一层。
易晗峥落了落刀锋,逼迫问他:“你说不说?”
“……”这可真是不妙。白衣人吞了口唾液,都感觉刀尖子从皮肤表层浅浅一划。
……这回要三思的就是他自己了。
沉默片刻,白衣人终是开了口:“我可以说……但我说完,你便饶了我罢……”
易晗峥直截了当道:“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白衣人急道:“可是我……”
“没有可是。”易晗峥话锋陡然一转,“如果你把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让我觉得你字字句句为实,或许也不是不能考虑。”
“反过来的话,我不会再给你机会辩驳。”
白衣人也是万般无奈,只好交代道:“我确实不擅战斗,但我的灵根并不是暗灵根。”
易晗峥问;“那你是如何做到现在的手段的?”
白衣人道:“我的能力其实你已了解的差不多了。我的灵根是最低等的混杂多灵根,某日何其有幸,循了别人的教导,竟衍变作古怪雾气。”
“雾气可隐蔽我自身容貌,但这只是最基本的伪装,倘若近了身,仍能察觉不妥之处。我要扮男相,就得从声音与体态作更多伪装。”
“而通过雾气,我亦能隐蔽他人视线与自己行踪。除此之外再无显眼之处,这些东西怎么能和变异灵根的暗灵根所匹敌?”
雾气和……隐蔽?易晗峥脑海中电光一闪,直觉细思极恐。
想了想,易晗峥谨慎着问:“教导?是谁教你的?你又是为何突然现身于浔州湟城?”
白衣人支支吾吾道:“是一个看上去特别诡异的、用纱布缠了面貌的人。他说……他说我面上有疤痕,是个有缘人,若是运气好,就能摆脱现状也说不定。”
尽管心有所觉,易晗峥仍是讶然。他微微挑起了眉梢,问道:“此人可与你说过自己名号?”
“这个么……”白衣人含糊了两句什么,才道,“我说的全是真话了,你可一定要放了我。”
易晗峥没有答话,白衣人只得继续道:“那个人,他是彤州城黑市赌坊的幕后管理人,赌坊的大家都喊他€€€€罪大人。”
€€€€果不其然!易晗峥又问:“那你为何突然现身在湟城?可是私下接了那位罪大人的命令?”
“罪大人怎会给我这种小喽€€托付大事?”白衣人自嘲完了,才道,“起初,我也是黑市赌坊的一份子。罪大人说我的能力衍化得很好,便让我化了副精致面貌,在赌坊当了引导人,以及赌坊优胜者的备选奖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