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鸣霄语气平静着道,“我七岁那年,父亲与人赌钱欠了债,被人追到家里乱刀砍死。母亲迫于生计,带着我一同去街上求有钱人收买,只是我年纪太小,没人乐意要。所幸其后遇上了恰好外出的师父,他对我感兴趣,顺道测了测灵根,就让我跟着他走了。”说着他话音微顿,“父亲姑且不提,以我如今在浔州的名声,却从未见过母亲现身,八成是已不在人世。”
易晗峥默默听着,适时感慨一句,“大人曾经居然是这么过来的……”
“嗯。”
这边易晗峥又继续低声念叨起来,“除了彭大人以外当真都是没眼光的,大人怎得能没人要……我若是在,花费重金、掏空家底也得将大人买到手的。”
闻言,季鸣霄好笑地看他一眼,“你那时还未出生。”
易晗峥不乐意着撇了下嘴角,“嗯是的……我也就随口一说,说来,可不能让大人给别人捡去了。”
季鸣霄不以为意着回他,“那倒是,或许冥冥之中真的自有天意。”
易晗峥听着笑出一声,“叫我难得觉得天意是个好东西。”
季鸣霄亦是弯了弯嘴角。
他二人初见只道是萍水相逢,再遇当做随缘而聚,而至今,加起来已有十一载之久,期间误会也有,隔阂也有,最终却道之缘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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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金秋,浔州城如同以往的每年那般,城内弥散着桂花沁人心脾的芳香。只不过,除此以外却与以往的每一年都不一样,城内各处都挂上了大红灯笼,满城都泛着喜庆的气息,热闹恢宏之势,比之新岁节那会也分毫不差。
说来还真不奇怪,浔州城内的浔渊宫宫主季鸣霄与探星楼楼主易晗峥要成亲的消息,早在八月份就传遍了大陆各个州域,无论是大街小巷还是犄角旮旯,就没有一人是不知道的。
要说原因,那自然不难理解,首先这二人是什么人物?那可是于咎通大战里声名最为显赫的两位新晋神明,人出名了,消息就传得远的道理没人不知道。而其次则更不难理解了,重点还得在与,这二人……都是男子啊!要知道,大陆上虽然没有言明,可同性成婚在各处总归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过往里就算哪两个男子之间好上了,也不会这般明目张胆地行事,可他二人却是直接简单粗暴地向各顶流修者势力发了请帖,上边的意思也很简单明了€€€€说直白点就是,他俩要成亲,你们看着有时间就来庆祝庆祝,没时间也问题不大。
消息甫一传开,上至各顶流修者势力高层,下至各州域平民百姓和路边乞丐,没有哪个是不目瞪口呆的。
不是说他易晗峥曾经天天往红鹊楼跑吗?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把浔渊宫那位冰清玉洁的宫主季鸣霄拖下了水??
简直离了大谱!!
不过,这事儿摆在众多百姓那里,无疑是个茶余饭后的好谈资。平日里的生活太过平常与枯燥无聊了,一众人正急需这种惊天动地,而又造不成实际问题的大事件来搅得各州域不平静。
而其他顶流修者势力的话,既是接到了帖子,又怎有不去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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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这样大人的玉佩也戴好了。”易晗峥直起身来,笑盈盈地看着季鸣霄道了句。
季鸣霄抬手拨了拨腰际玉佩下的流苏穗,“晗峥,我知道你为何要把日子定在九月十二了。”
易晗峥闻言眨了眨眼睛,“是吗?我本来还想亲自告诉大人的。”
季鸣霄抬眼看着他微微一笑,“可我想起来了,这日,应是几年前你我二人于浔渊宫再遇的日子。”
一身红衣配夺目笑颜,叫人看得如痴如醉。
易晗峥看着他就移不开眼了,轻声道,“是啊,所以我觉得……这日应当被特殊对待的。”
季鸣霄亦是点头赞同,“还好你记得。”
易晗峥笑着摇了摇头,“与大人有关的事,想忘太难。”
季鸣霄莞尔一笑,牵过他手,“好了,差不多该出去了。”
“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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浔渊宫外,峰顶上桂子花开,十里飘香,平日里没什么人的清静地方,今日却难得地站了不少人。
林宇生是个眼尖的,眼睛时不时就要往浔渊宫那儿瞟上一眼,也亏得如此,他才能第一时间发现两人出来。见着了,他当即吹了声口哨,捅了捅身旁的胡悠,“那边,出来了。”
胡悠昨日就过来了,就像他说的,作为结义兄弟好哥们,他怎么着也得把热闹凑齐活才行。因此,他今日就跟着林宇生等浔渊宫内与易晗峥二人相熟的弟子一块,跑来了浔渊峰凑热闹。
他循着林宇生的意思转眼一瞟,不由啧出一声,“啧啧啧,你瞅瞅这小子意气风发的样子。”说着,他也抬手捅了捅林宇生,“我觉得这不行,咱们仨里边就他年纪最小,却叫他先做成了大事。”
林宇生瞥他一眼,无所谓着道,“我不在乎啊,怎么着,你想成为下一个成亲的?”
胡悠耸了耸肩,“成亲还是算了,我没疯够呢。”
二人说话间,易晗峥与季鸣霄也走到近前,看着他二人道了句,“为什么你们都过来了?”
林宇生粲然一笑,“来看看不行吗?反正你跟宫主不在乎这些。”
季鸣霄顺势扫了周边一眼,闻言回了话,“嗯,反正都要往城里去的。”
这时候,众人也纷纷围上前来。
“你二人得伤了宫内多少姑娘的心,往后,可莫要再跟从前那样互相闹脾气。”
“以后都是要在一同过日子的,你二人若还想着学做菜,大师兄不会拒绝的。”
“你把宫主照料好了听见没?啊对了,宫主若是有何处遭了这小子的欺负,就来找我给他弄些药吃吃。”
“祝贺易师兄与宫主大婚,愿二位比翼双飞,举案齐眉。”
“今年再来找我放小烟花啊,去年的不做数。”
“有时间再带着宫主一块来喝酒堆冰块呗,莫要有了伴侣忘了兄弟啊。”
“峥儿能有今日,为娘也算放下一件心事。鸣霄日后也是,将我与晴儿当做自家人就好。”
“晗峥哥哥鸣霄哥哥都好好看!新婚要快乐呀!”
二人与众人或多或少应了些话,这才要依着形式行拜堂。
众人各自往两边退了两步,给二人留出一条路,往水潭边的桂树行去,那里,董淑媛已经在树下站定。
“来来来,我喊了啊?”
闻声,易晗峥哭笑不得地往旁边瞥了一眼,“……为什么司仪变成了你?”
林宇生一扬眉头,“咋的?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嗓门儿也清晰,当个司仪还屈了你了不成?”
易晗峥无言以对,“行吧,那你喊。”
林宇生故作严肃地清了清嗓子,“一拜天地!”
两人依着拜了一拜,这时,季鸣霄却听着身旁人笑出一声,他不由瞥了易晗峥一眼,“想到什么了?”
易晗峥眼中含笑着看他,“你说,老天这会会是个什么心情?”
这人脑瓜子回路清奇,季鸣霄听着也觉得有些好笑,“不管它,它又没有心。”
易晗峥笑着转回脸去,“也是。”
林宇生是个有眼色的,这才继续喊了句,“二拜高堂!”
董淑媛在树下看着二人,不知何时已然欣慰地落了泪,见着二人拜礼,甚至都说不出话来,只能又哭又笑着点点头应了。
“夫……夫夫对拜!”
周遭众人听着林宇生刻意把第二个字的读音抬了回来,不由捂着嘴暗自笑出声。
两人拜过后彼此面对,眉眼间皆是不加掩饰的喜色。
“成亲啦,大人。”
“嗯,成亲了。”
这时,按着二人的意思本该就这么完事,可那边林宇生眼珠子一转,坏笑着又高喊一句,“最后,送入洞房!”
众人总算再也憋不住,齐齐大笑出了声。
胡悠笑着上前拍了拍他,“你明明比我损多了啊。”
季鸣霄闻声瞥过林宇生一眼,嘴角微微一勾,“林宇生今日待在浔澜峰不许出去。”
易晗峥噗嗤一笑,不怀好意地看着林宇生道,“叫你贪图一时嘴快。”
然而,林宇生可不在乎,径自往前一跳,叉着腰道,“不成啊宫主,我不就是第一次当司仪不懂事,怎么着也不能这么罚我罢?而且我还得给你俩撒糖呢!真不让我去,我就把糖都扣下了啊?”
季鸣霄不为所动地看着他,“威胁我?”
林宇生连连摆手,“不不不,我嘴快我嘴快,我哪敢啊我。”
季鸣霄转过头去往崖边行去,“也罢,确实差人撒糖。”
林宇生笑着点点头,“得嘞,今儿我这保证连张糖纸都不剩!”
易晗峥从他身边过去之际,抬手拍了他一下,“要剩了糖纸,你吞也得给它吞了。”
林宇生撇着嘴,“剩不了,真剩了我真吞!”
听了这话,胡悠摸着下巴看他一眼,“那还真未必。”
“啊?”
易晗峥这会已走到崖边的季鸣霄身旁,“走吗大人?”
季鸣霄望着稍远处的浔州城,“方才突发奇想。”
“嗯?”易晗峥饶有兴致地问了回去,“什么突发奇想?”
季鸣霄侧首看他一眼,眼底似是含了些不明的什么用意,随后径直拉过他手,往崖边界跨过。
€€€€失重感只是一瞬,下一刻,两人就稳稳踩到了实地之上。
易晗峥往身下的冰层看了一眼,不由撇了撇嘴,“大人竟想着吓唬我。”
寒冰仍在往两侧与前方逐渐延展,最终有了个长桥的模样,直直连通入浔州城内。
这时,浔渊峰上的众人也注意了过来,纷纷探头往下边瞟。
“呦,这个不错!”
“哇!晴儿可以滑冰嘛?”
“可以,但要记得将自身灵流维稳。”
“走了走了!我今天就要在上边把糖撒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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浔州城内。
“嗯?方才有什么东西砸了我的脑袋?”
“哎呦,老王你快看天上!”
“那是个啥玩意儿?我没看错的话……天上架桥了?”
“就是桥,还是冰块做的!这定是浔渊宫宫主的本事啊!”
“哎桥上过人呢,又撒糖了!又撒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