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是我们本来的权力啊!都这年头了怎么还有人上赶着当奴才?”]
[“等等别吵,镜头动了!”]
就像弹幕说的那样,镜头缓缓挪动,转向了舷窗的一边。
但是考生们都看到了的长发少年,居然完全不见了身影!好像刚才只是一次群体错觉,少年本来就从未造访。
考生中发出轻轻的吸气声,但大家都不想引起直播间观众的注意,因此无人声张。
包括陆枚在内的支援系们齐心协力恢复了陈勇为断裂的肋骨。
他们一齐把他搀扶起来,踉跄着走向杨全恩。
但是杨全恩的身体颤抖着,他贪婪地大口呼吸,声音喑哑:“别过来!”
众人为之一顿。
陈勇为情不自禁带了哭腔:“指挥,小秦他……”
“要救他。”杨全恩颤抖得更加剧烈,可他还是试图从地上爬起,“要救莫川,莫川在等。你快去。”
“指挥!”陈勇为大声截断了他的命令。
林逾略微低眼,回忆着杨全恩刚才的变化。
按理说,杨全恩作为指挥系,是不可能在拳脚上胜过克洛维斯的。
但他不仅摆脱了克洛维斯的踢击,还没有受到艾利亚斯的控制,若非自己及时捏碎红石,杨全恩在冲到他跟前的那一刻应该是想和他近身缠斗。
而且杨全恩这一路行近的身法,诡异得不像人类。
他每一次摆动身体的频率、从地面径自起身的腰腹力量、以及闪躲克洛维斯时的移速……同为指挥系,杨全恩会本能产生和他身体搏斗的冲动吗?
恐怕不对。
陈勇为攥住了杨全恩的手腕,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嘶喊道:“小秦已经不在了!!”
这一声咆哮犹如雷鸣,轰然落下的一瞬,无论考生还是弹幕,所有都停止了议论。
唯余主厅中的杨全恩扬起头颅,平静而坚定地反驳:“你胡说。”
“小秦、小秦他€€€€”陈勇为的眼泪喷涌出来,故作的坚强瞬间龟裂。
他用手腕掩盖住眼睛,将眼泪通通抹在袖口上,鼻子红红,忍着抽泣道:“我们赌输了,指挥,我们不该来这里。「午马」、「午马」根本不是我们能抗衡的对手,我们没办法从他手里逃脱的……”
杨全恩呆呆看他,陈勇为就这样揪着杨全恩的袖子弓身抽泣。
随着陈勇为的崩溃,杨全恩的面上终于不复刚才的麻木,而是渐渐浮出悔色。
他的情绪愈发失控,渐而双手捧面,揪扯着自己的头发,佝偻身躯伏在地面发出无意义的低吼。
弹幕里一片混乱。
考生们的思绪也是同样混乱。
林逾沉默旁观,既没有加入,也没有打断。
“都安静点。”
突兀地,一道声线插/进对话。
来者从人群后排渐渐前进,很快走过林逾身边,停在杨全恩的面前:“你好歹也是个指挥,这种时候除了哭鼻子都不知道更重要的事吗?”
杨全恩的目光从指缝里穿出,冷冷扫视他。
此人道:“我是来自首都第二军校的拜伦€€科里,指挥系。”
拜伦€€科里摊开双手,理所当然地说:“总之,先冷静下来,把你们的信息好好梳理分享一下。这样也更利于大家帮忙,对吧?”
“帮忙?你?”杨全恩虽然好半天才找回清醒,但他也很快认清了当下局势。
他们一队只剩四人,现如今就是直播观众眼里的笑话、竞争对手眼里的肥肉。
要这样便宜地分享情报?
怎么可能。
杨全恩才不会做亏本买卖,就算他的队伍在这场考试里的价值只剩下这点情报,杨全恩也决定要把情报卖出最高的价值。
拜伦反问:“当然是大家一起帮忙。不然,难道你真要和林逾结盟吗?”
杨全恩身形一滞,一时间咬紧下唇,没有应声。
他的目光在拜伦和林逾之间逡巡,似乎在权衡利弊,又对这两个选择都不甚满意。
考生们倏然炸开,不约而同地向前走动几步。
包括弹幕在内,无法知悉杨全恩心里想法的观众们也一样炸开了锅。
[“不是吧,亏我还觉得这人长得挺正气很有好感的”]
[“跟林逾结盟笑死我了,都忘了西部考区奥○○的下场了是吧”]
[“记吃不记打咯,谁不想蹭蹭少爷的特权~”]
[“这个杨什么的也不行,死个队友也不说清楚就在那儿发狂,万一误伤其他学生怎么办?军校应该把他开除”]
林逾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在他身边的陆枚也不禁皱眉。
旋即,九殿下从林逾手上抢过配枪,在他流畅的动作之后,枪口直指主厅的影像捕捉主设备。
“啪”!
玻璃崩碎,清脆的响声犹如所有人的神经。
猝断的一刻众人同时仰目看向设备残骸。
“说话之前过过脑子,别真把这里当舞台了。”
眉眼冷峻不掩愠怒,陆枚收枪,吹去枪口淡淡的白烟。
不知道他说的是观众还是拜伦,但众人都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来自皇室特有的傲慢。
可是一时之间,居然真的谁也不敢出声。
“……早就听闻九殿下真性情,真是名不虚传。”拜伦笑笑,无辜地耸耸肩膀,“我也只是不希望杨指挥一念之差误入歧路,还请九殿下见谅。”
陆枚挑了挑眉,唇角勾勒出他最擅长的嘲讽弧度:“歧不歧途他不自知,轮得到你来多嘴?扯着冠冕堂皇的大旗,自以为正义英雄理智看客就来指手画脚,真不害臊啊?”
辛辣的讽刺落在所有人的耳朵里,像是针对拜伦,又像骂了在场的所有人。
考生们不由自主别过脸,既是不想参与这些争吵,也是不敢和陆枚正面交锋。
陆枚转回身,信手把枪递还林逾。
林逾含笑收下,半点没有怪他的意思,表情里甚至还有几分赞许。
陆枚只是破坏了影像捕捉,却没有损坏收音设备。
又或许是直面子弹的冲击太过恐怖,之前还算平静的弹幕里骤然掀起巨浪,无数批评和议论狂轰滥炸一般攻击而至。
他们痛斥陆枚的倨傲、痛斥林逾的纵容、痛斥主考方到了这个时候还这样毫不作为。
于是观众们紧接着听到了模糊的收音。
他们的视野一片漆黑,但可以听到林逾的笑声:“科里指挥既然觉得杨指挥容易误入歧途,怎么不直接给他指一条明路呢?”
拜伦:“……”
“哎呀,不好意思。”林逾故作惊讶,观众们甚至能想象出他夸张捂嘴的无辜表情,“万一科里指挥指不出来的话岂不是很丢人?对不起,我没考虑到这个可能。”
拜伦没能扛住他的挑衅:“………所谓明路,当然是我们大家一起向主考方联名上书,要求彻查杨指挥队伍里的意外。”
他的话尚未说完,林逾捧腹忍笑:“谁和你是‘大家’了?”
直播彻底变成了一场收音广播。
可是观众数量非但没有减少,反而以出人意料的速度暴涨起来。
正如林逾所说,想要帮助杨全恩的人的确有。
那些帮忙治疗陈勇为的人、那些强行拉住黑西装的人、那些在人群里义愤填膺的人……
但是更多的人还在房间里没有出来。
在场的也有不知凡几避开眼神。
拜伦只是信口一说,他仓皇应对林逾的挑衅,却变相承认了杨全恩此刻的孤立处境。
他的言论和大部分人的反应再度加深了杨全恩的失望,所谓同舟共济,那也是在群体危难之时€€€€而非杨全恩一队单独落难的时候。
大家私下共处时陪着发泄几句还好,现在对着亿万公众的眼睛,不可能有人豁出去陪某人反抗。
拜伦嘴里的“大家”,并非杨全恩的“大家”。
“……我明白了。”杨全恩倏然开口,他好歹也是首都军校指挥系第19名,这点脑筋还是转得过来。
林逾和直播间的观众对立,而他正被主考方针对。
拜伦等人不可能为了他自陷沼泽,所以要想在这片刑场上苟活,他能考虑的盟友只有同样存在严重短板的林逾。
唯有彼此扶持、彼此牵制,他们才有可能活到南部考试的最后。
杨全恩半跪起身,举起单手,另一只手则擦去脸上残留的水痕。
林逾眸光微动,倾身过去,稳稳接住了他的手。
林逾将手一握,掌心的暖意从皮肤相贴中渡了过去:“杨指挥,很高兴和你正式认识。”
杨全恩低眼不语,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和林逾结盟。
但是,要从他嘴里知道情报可不仅仅是结盟就够的。
他必须要让自己的信息显得更加神秘、更加昂贵,要竭尽所能从林逾的队伍里榨出最大的利益。
“第一,我的队伍要活着离开这里。”杨全恩说,“我、陈勇为、丹和苏言。一共四个人。”
林逾笑笑,深色眼瞳里看不出丝毫算计的痕迹。
好像结盟和援助都只是他诚心诚意、发乎真心的选择。
他十分爽快地握了握杨全恩的手:“好说。”
“第二,我的队伍排名不能低于前十。”
林逾笑容更盛,极尽坦诚:“上次和我结盟的队伍都是前三。”
杨全恩的表情变了变,但面对林逾如此耀人眼目的笑容,他又实在无法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