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从调剂,但第一指挥 第262章

没有人会怀疑一名侦察系的专业素质,既然郁郁说了都确认过,那么一多半就是完全属实。

这意味着规则里所说的,会在指定地点等待和小山羊派夜会的“人”没有露面。

原本,林逾将小山羊派锁定为利斯特拉后,一度笃定此人就是“彼得”。

但现在知道了利斯特拉和彼得的故事全貌,这个猜测便有些站不住脚了。

昨晚没有出现那个“人”,今晚TA会出现吗?

难道说TA的出现必须触发一定条件?

可是TA不露脸,他们就无从判断隐藏条件的倾向,而不触发条件,就不能见到TA的真容……这不是死胡同吗?

“先看看卡拉和安德烈吧,幕后人的布局很缜密,要想百分百预判的确很难。”艾利亚斯截断林逾的思路,有意按了按他紧绷着不敢松懈的肩膀,“不用着急,时间还有很多。”

随着艾利亚斯的话语,其他人也先后投来鼓励的目光。

每个人都逐渐冷静,看向林逾的视线温和而坚定。林逾终于安定心神,尽力扬起笑容,对队友们点了点头:“……且行且看吧。”

幕后布局的家伙根本就是专克他的。

对方一定对他的指挥风格了解颇深,知道林逾不擅长落入被动。

如林逾和陆惟秋这类强势型的指挥,优势常常就在于超凡的逻辑思维和危机直觉。他们擅长从稀少的线索里发散思维,提前预判多个方向的可能,并一一采取措施截断,将局势带向利于己方的其中之一。

所以对方对症下药,一进门便给出线索。

€€€€大量的、混乱的、毫无逻辑的线索。

这些线索都像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置之不理违背了林逾的思维习惯,深挖细盘又浪费了林逾的精力和时间。困境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难以找到线索”,而是线索太多太碎,缺乏一条核心脉络将之串联。

居心叵测、城府深沉。

难缠的家伙。

作业时间之后,是孩子们的外出活动时间。

所有“孩子”都被强行驱离建筑,林逾免受其难,只需要在大厅目送四人被爱伦推走。

离开时,深褐色的大门敞开,隐约可见玫瑰色晚霞点缀远方的山,门外却是光秃秃的、毫无生机的废弃都市。

荒芜大地顶一片浪漫的天幕,更将这方世界衬托得加倍怪诞。

爱伦送走了克洛维斯等人,笑眯眯转回身,林逾就在它的身后,抱臂倚靠着高挑的拱门。

“老师,您不出去看看风景吗?”

“没有导游,还是不必冒险了。”

“啊呀,我还以为您是嫌弃这里风景不美呢。”

林逾眯眸望向门外,队友的背影已经被略有几分刺眼的天光吞没,他们或许也正在外搜集线索,虽然林逾觉得满载而归的可能不大。

林逾继续打量天边葳蕤的霞光。

彼时彼刻,利斯特拉、卡拉和另两名不知名的孩子就是头顶这片天空,却被病态的父爱变相软禁。

如果没有那四位老师的造访,这些孩子是否曾经尝试眺望天色?

答案是未知的。

“您在看晚霞吗?”爱伦笑问,“是不是在想,这地方腐朽得连天空都生锈?”

“……不。我只觉得连这种地方的天空都很不错。”

林逾淡淡回答:“宇宙眼里,人类数万年的历史也不过弹指而已,它根本不在意‘文明的盛衰’。”

爱伦表情微怔,它站直了身体,低声喃喃:“竟然吗……这就是您作为‘特别之人’的答案?”

“我只是个十八岁的普通男大学生,而且常年倒数第一,犯错是很平常的事。”林逾耸耸肩膀,“我的对错不会改写任何,只会让我更加稳定地坚守在专业前100%。”

林逾说罢,懒散地插着裤兜,举步向楼上走去。

爱伦笔直地站在他身后,随着林逾的动作逐渐抬头。

它问:“您要去哪?”

“嗯€€€€”林逾懒懒地拖长尾音,像是随口敷衍,“开家长会?”

亚当的书房在第20层。

林逾是真心觉得这个设定很不友好。

诚然,大部分异能者的体能都远远超出普通人,像艾利亚斯和郁郁甚至能一口气负重跑一百层。

但队友的体能厉害关指挥什么事?

他就不能只是一枚平平无奇身娇体弱头脑派?

徒步爬高20层,好无助。

林逾一路走走停停,难得的是,由于队友四人的离开,这栋建筑似乎又恢复了初见时的死气沉沉。

先前还显得热闹的木偶人这会儿都不见踪影,楼道间只有林逾孤零零的脚步声。

€€€€倒也不止。

当林逾走到十层以上,便隐约听到了叮铃啷当的敲打声。

像是有人在努力把钉子打入什么地方,清脆的击打声传彻楼间,林逾捏了捏发酸的大腿,不禁啧一声。

下一秒,他的身形出现在第20层的楼梯口。

“亚、当、先、生€€€€”林逾拖着步子走到亚当的书房前,屈指轻敲。

昨晚那个可怖的大洞已经毫无痕迹,走廊里的窗户大开,暖风和夕阳齐至,唯独林逾逆光站立,伴随着那一声声令人牙酸的敲打轻轻踮脚。

每有一锤落下,他的脚跟也便落地一次。

“亚当先生,我有话和您聊。”林逾的手指抵住门板,没等房中人答话,他已自顾自地将手指戳了进去。

门板上豁然多出一个孔来,林逾退出手指,矮身靠近,用一只眼向内张望:“€€€€聊聊咯。”

视野内,就和他猜想的一样,书房内没有开灯,只有曳地的长袍包裹人形。

亚当背对着他,坐在藤椅上一下又一下地挥着锤子,对林逾的挑衅充耳不闻。

亚当只是专注地用钉子钉起一块块肤色参差的人皮。

桌面还陈列着尚未用上的各类肢体和器官。

跳动的心脏、发灰的肺叶、锈迹斑驳的肋骨……

林逾本能地想要呕吐,但第一时间压下欲望,转而用脚尖踹了两下门。

“和夏娃一体双生让你感到幸福吗?”林逾问,“是为你们的爱情感到幸福,还是为你终于掌控了她感到幸福?”

可惜亚当自始至终都没有转过头来。

林逾安静了一会儿,似乎在等待亚当的回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亚当的背影还是和最初一样沉默。

林逾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那只花瓶上。

五枝白花似乎变得茁壮了些,在另外四朵含苞待放的同类的衬托下,其中一枝已是盛放。

雪白柔嫩的花瓣簇拥着金色的蕊丝,它低垂头颅,仿佛即将结出饱满的果实。

规则里也尤其强调要“孩子们”来书房浇花。

“……我想现实的你已经是孤家寡人了。”林逾道,“在幻想里苟延残喘,也是那家伙赐予的仁慈,所以你才竭尽所能地拖延时间,很珍惜和考生们的经历吧?”

亚当的背影猛然僵住。

一直对他视若无睹的亚当徐徐转回头来,那张温文尔雅的相貌又一次变得出奇狰狞。

猩红的眼瞳死死盯着林逾,亚当用嘶哑的嗓音回答:“现在不是聊天时间。”

“不好意思,我想聊,所以它就是。”

林逾背负双手,倾身从孔洞里张望亚当的神情。

像是看不见亚当的怒色,他笑眯眯问:“亚当先生,您一直很孤独吧?”

“以前联考从未启用福利院,普通人要进福利院也得层层盘查,亚米德森集团巴不得外界永远别注意到这里。

“所以这次联考,应该也是您难得见到这么多外人,甚至借着这次考试的东风,还有人主动帮您搭建了一个家。

“哪怕明知道所有考生都和当初的孩子们一样,只想尽快逃离这里,哪怕明知道单次家庭的组建最多不超过七天……您真可怜,亚当先生,但妻儿无论如何都要逃离这里,想必曾经的您也是真的可恶。”

亚当放下了手里的钉子和铁锤,他转过身,敞露着血淋淋的腹腔。

浓重的腥臭刺鼻不堪,就在这股恶臭中,亚当扑向房门,就像昨晚和林逾隔着门板鏖战一般。

依然是一个孔洞,依然是两只相望的、满是憎恨的眼。

“你想说什么?”亚当问。

“你怜悯我?还是要嘲讽我?难道你知道了利斯特拉的故事,还认为我应该放任她和彼得那混蛋就此堕落吗?我带走她的孩子是为了谁?我终归是为了她好,我甚至都没有为了家族荣誉直接抹杀她,而我如此容忍,都是因为我爱她!”

“……您果真很可恶。”

“是,我是一个可恶的父亲,但我的可恶都是源于我爱他们!我是为了他们才变得罪孽满身,是他们害我成为恶鬼,我做这一切难道是为我自己吗?!”

林逾耸了耸眉,压低声线:“那您知道,您的外孙死掉这件事吗?”

亚当眉目微怔,他愣了一会儿:“死掉?”

“用脚想也知道吧,中层区可不是什么和睦友爱的大家庭。送到那里的孩子十个里能活一个就算走运。”

“既然是他自己被规则淘汰,那也怨不得别人。”

“啊€€€€纠正一下,他没有被规则淘汰,他在第75层一呼百应,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呢。”

林逾扬起笑容,但在亚当目光微微柔和的刹那继续说:“然后我杀了他。”

“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您,如果在心存侥幸,以为能在这批十八岁的考生里和外孙重逢……那就不必多想了,亚当先生,他是被您亲手送到第75层的。”

林逾用一种轻松愉悦的口吻对他微笑:“明明送去哪里都好,留在母亲身边更好。但您把他送到第75层,和我有了利益纠葛,所以我只能€€€€您放心,我下手很准,从来不留活路。”

“在幻想里苟活也太差劲了。妻儿和孙子都不在了,您却自顾自过得这么开心。

“我可真替他们不平。”

亚当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却吐不出半个字音。

他看着林逾的眼神由惊怒转为恐惧,又从恐惧变得悲愤,直到最后成为无法出口的怨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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