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池塘边比他更早来的站着有两三个人,应该也是受迫于长辈到这种场合因而无所适从的。
不是故意要听的,只是他们也并没有打算窃窃私语不让旁人听见,没有任何压低的音调带着内容传过来。
“谢家要将重心搬回海城?”
“对啊,他们唯一的继承人就是这么打算的,谢家我们这辈就一个独生子吧,当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你不记得他了?不过也是,小时候我们就挤不进他们圈子……”
“很少一起玩吧,我没印象了。你知道的,我就是个在大哥大姐后面混日子的选项C,他们继承人都不带我这种货色玩的。”
“但是我以前不是听说那位大魔王逆反了去逐梦电竞了吗?把他爹都气倒了?”
“你的消息是不是几年没更新了……逐梦什么的说说而已,完了不还是得回来继承家业。老天爷喂到嘴里的饭难道还舍得不吃吗?”
“他今天来了吗?我依稀记得小时候谢宋两位不是有次聚会上打架,最后闹得两家怪尴尬的?”
“好多年没见了吧,就算小时候是仇人,现在怎么样也都成熟了,做事都为两家联手合作考虑了。”
“以前不是还有传言,如果宋家有Omega就和谢家的订娃娃亲联姻?”
“……好扯。你从哪里听来的。”
“他们两家体量这么大,根本不需要商业联姻。如果真成了亲家,我们这种小家族还能存活吗?所有人都收拾收拾去给大少爷们洗脚算了。”
“那还真是老天有眼,两家都只有Alpha继承人吧。”
“谁知道呢,或许还有私生子,从外面接回来不就好了?”
喷泉猝然水花大了许多,冰凉凉的泉水溅到水鹊眼前,他在喷泉边驻足了许久,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连头发都淋湿了一点,额前刘海沾湿后黏成一缕一缕的。
因为突如其来的惊吓没控制住发出声响。
池塘边的人注意到,齐齐转头向他那边看过去。
偷听别人说话还被当场发现是一件相当尴尬的事情。
虽然他也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这个庭院就这么点大的地方,又只有他们在,不控制音量聊天的话,就是整个花园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水鹊心虚地背着手,厚底小皮鞋不自然地后撤步踢踢自己脚后跟。
那三个人面面相觑,打着哈哈离去了。
吸取前车之鉴,他们说话有意压低了几分音量,后面再说的什么水鹊听不清晰了。
只有零碎的几个词语从晚风里溜过来。
宋家、Omega、联姻。
没从中得到有效的信息,水鹊踱着步子准备回到宴会厅。
刚走进去,就听到远远的有人称呼€€€€
“曲少,幸会幸会。”
谄媚之声,来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对着俊秀挺拔的Beta,甚至还只是在少年与青年之间过渡的年纪。
画面一时略显滑稽。
那Beta显然是属于青年才俊、瞩目人物之列,镀银镜框架在优越的鼻梁处,吊灯投下的光影勾勒面部起伏。
是淡颜系,眉眼却并不因此透出温和,反而由于气质淡漠矜贵,他看起来倨傲、拒人千里。
但这是曲家一贯的做派,许多年前于黑白两道之间的灰色地带起家而遗留下来的。
没有人情味。
这是在海城驻扎多年的许多家族对曲家给出的一致评价。
与惯会伪装的宋家不同。
曲家人甚至不屑于做些寻常的表面功夫,他们有足够的底蕴保证其他人总是有求于自己,故而总呈现出令人讨厌的老派家族的高傲。
“曲九潮……?”水鹊下意识道出人名。
他说的太小声,是只有自己能听到的音量。
远处的人却隔着香槟酒杯和层层礼服,遥遥向这边望过来,视线一扫,和鹰锁定猎物一样死死盯着他。
眼神森然。
“别让我抓到你。”
水鹊一下子就想起了对方在短信里的口吻。
高大的Beta仍记得礼数,但动作是肉眼可见的匆忙与敷衍,他口中说着抱歉、失陪,眼睛却始终看向远处。
让出道路的众人顺着目光看过去。
在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扶手和墙一般高,只见到略过的乌黑发旋,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一楼是宴会厅,二楼多是茶水间和供客人短暂休憩的房间。
拐角的地方不留神撞上了端着盘子的侍者,深红液体泼到地毯上、衬衫前襟,酒香冲鼻。
“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这位客人。”侍者慌忙从胸袋取出手绢布,想要帮助行色匆匆的客人擦拭干净。
水鹊管不了这么多了,毕竟也有他自己的责任在,“没关系。”
侍者却深感歉意,一定要将手绢布塞到他手里,无奈之下水鹊只好接过来,他着急地说:“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没见过我。”
可能是被前情人纠缠不休的小少爷吧。
侍者想。
这样的戏码在宴会的场所隔三差五就会演一次。
但没有哪个主人公有他刚才见到的那么漂亮。
水鹊进了最后的房间,二楼的房间几乎都没人,茶水间离得不远,倒是隐隐有交谈声。
沙发,茶几,床铺,干净整洁,几乎没有能够躲藏的地方。
他原地打转,六神无主地将自己塞进柜子里。
安静得连来不及调整的呼吸声都感到刺耳。
闭塞的空间,氧气流通不畅,他又小心翼翼地拉开柜门的一丝小缝。
皮鞋一步步踏在地板上,声音由远及近,前几个房间的房门一个个咔嚓拧开,柜门推拉时轻微的嘎吱响。
更近了。
水鹊紧张地捂住口鼻。
向来对危机十分敏感的直觉告诉他,被抓到的话就不是嘴巴痛这么简单了,所以水鹊一对上曲九潮的视线就开始躲藏。
房门拧开,脚步走进来,水鹊再往里躲了躲,从缝里能看到投在地板上的高大阴影。
对方好像环顾四周后站了好一阵。
转身离开了。
水鹊终于吐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和身体放松下来。
他抱着膝盖,捏了捏自己酸软的小腿。
“咚咚€€€€”
扣门声毫无征兆地响起,就在耳边,不是房门,是柜门!
水鹊再一抬头。
逆光中,柜门缝里一只黑漆漆的眼睛窥视着他。
“knock,knock。”
有规律地再敲击两下,那双眼睛眼尾一弯曲。
水鹊吓得冷汗涔涔,满目惊惶地与之对视。
一点汗水滴落。
柜门哗啦一声猛地拉开了,灯光大亮!
藏蓝碎发扎眼,陌生的Alpha蹲到柜子前,他在笑,丹凤眼弯起,“吓到你了?”
水鹊沉默不语,抿着唇,背部警惕地完全贴紧了柜子。
“可是我敲门了。”
他试图给自己脱罪。
闻言,水鹊反而生气地瞪他一眼。
有谁会敲别人的柜门啊!
不是只有恐怖片追杀人类的恶鬼才会做这种事吗?!
瞪那一眼,水鹊忽然发觉面前的人有点眼熟。
只是他平时看到的,对方都活在微信发过来的照片里。
不同的是,这人穿上衣服后他在第一时间没认出来。
第27章 信息素紊乱的Alpha(27)
“哥哥,我和朋友去玩。”水鹊坐在玄关换鞋,昨夜下了雪,积雪还没化干净,外头寒气彻骨。
室内暖气大开,温暖如春。
和现在一样只套一件宽松毛衣也没关系。
宴会那天好不容易逃过一劫,只是没想到见到了谢相旬。
好在对方也没问他为什么躲在柜子里。
不然还怪尴尬的。
还很体贴地带他回宋秦那边,说他迷路了。
虽然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认为有人能迷路到柜子里去……
后半段晚宴他没再见到曲九潮,不知道是去哪里找他错过了。